第20章 chapter20
“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在想什么。”
“我要能搞懂现在就不至于跟你躲在楼梯间里抽烟。”
安全通道的角落里堆积小山一样的烟头,乱七八糟来到这里的什么人都有,严鹤茗扔掉手里的烟,用高跟鞋的鞋跟碾灭,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左手腕的女士手表在滴滴答答地走着钟。
周倪隐藏在青灰色的烟雾中,跟角落里的蜘蛛网和烟头聚在一起,视线里只有安全通道口上方的绿色指示牌是清晰可见的。
这儿块办公楼新建没多少年,但抵不住岁月要它旧。
严鹤茗朝前走了几步,她有一张线条简约锋利的下颌线,细长的眼,棱角分明的淡红薄唇,斜眼看人的时候如同一把闪着精寒光芒的手术刀,此刻这把“刀”正看向周倪,“我怀疑晨橙是不是恋爱了。”
周倪两腿交叉站立靠向墙面,听到严鹤茗的话她手里的烟差点没拿稳,但还是假装若无其事,歪了歪头表示自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应该不会吧,晨橙不是成绩很好吗?看着也很乖的样子。”她无意掺和母女两人的家务事,更不会说出昨晚在巷子口里自己看到的内容,只能装聋作哑,装盲装瞎。可周倪又心里没底,怕好友知道些什么,到后面事情揭晓怪她隐瞒,于是周倪小心翼翼地问道:“晨橙最近是怎么了吗?”
“没怎么,很正常,可就是太正常了才奇怪。”严鹤茗烦躁地来回踱步。
周倪劝她,“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女孩心思都多,只要不耽误学习就可以了。感情的事情疏不如堵,我看晨橙也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她肯定自己心里有数。”
“那贺松呢?感觉你更头大的样子。”
听到这个名字,周倪下意识又要去摸一支烟来,但最终还是作罢,她捋了把头发,百无聊赖地翻来覆去看右手指甲,有点像想逃避严鹤茗直直抛出的问题,可身后就是悬崖峭壁,在两人该如何相处这个问题上她束手无策,只能逼着自己直视严鹤茗的眼睛。
烟雾散尽,周倪眼底的疲惫一览无余,“今天早上,我扇了他一巴掌。”
事情的开端猝不及防,像机器运行中不知哪颗螺丝突然松落,井然有序的一切在瞬息间崩塌溃败。
玻璃纸一般被揉皱的阳光在两人的眼底铺陈,新端上来的粉面汤碗被打翻在地,餐桌和地板,狼狈得不能细看第二眼。
贺松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他说大家有自己的人生;哦,他还该死地补充夏曦肯定也跟自己一样随便,他亲生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导他,夏曦不是个好女人。
随便的定义是什么?
如果按照夏曦的人生,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却因为所谓的爱情嫁个一个人渣一样的男人,那的确挺随便的;更别提生下一个这样的儿子,脑子长来是装饰品,除了告知周围人他身体健康体态正常,根本毫无其他用处,连最基本的带脑子思考都做不到。
她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后面情绪激动,一个巴掌随着话音重重地落在贺松脸上。
周倪有些懵然地抚住额头,也真是奇怪,明明刚才是自己给了贺松一巴掌,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右耳耳鸣。
金属摩擦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她身边经久不散,吵得她脑袋发疼。
对面的人又在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闭闭开开重复的全是同一个名字。
周倪脱力地撑住桌子,她怕自己跌倒,耳鸣的刺痛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长久,她愤怒又无助,身体里面蕴含着多余的力量急需喷发。
突然“哐当——”一声,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倪才发现自己抽开了桌布,餐桌上面摆放的花瓶瓷碗碟盘全都落在地上,砸成碎片。
他似乎有点被吓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周倪被这阵儿声音刺激,舒服了很多,耳鸣也随之消散,世界终于清静下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冷漠恶毒地传出,“所以你奶奶才死得早。”
回忆至此终结,她并不后悔今天所说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到晚上回去又要跟贺松四目相对……
啧,周倪不停搓揉太阳穴,恨不得把手伸进脑子里面亲自挖出今天早上的记忆来。
“我以为你性格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冲动了。结果今天听你这么一讲,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你好像也没有多少长进。”严鹤茗风马牛不相及地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周倪叹气:“现在不是让你教育我的时候。”
“你自己也说了,这些孩子现在处于青春期,性格想法混乱得要命,很难按照常理出牌,看问题的角度也都是从自己出发。可你一个成年人,为什么也那么冲动?”严鹤茗的眼神紧得像咬住人就不放的王八。
周倪觉得她提出的问题很没道理,怎么就不允许成年人冲动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讨论谁对谁错没有多大意义。”她找了句具有普世意义的话来遮掩内在的心虚,“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吧?”
最后周倪假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抛出自己的问题。
严鹤茗好歹也给人当了十六年的妈,这些经验自然比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啷当的周倪要丰富很多。
她一个一个提出自己的意见——
“道歉。”
太丢脸,下不来台,而且自己从没正式给人道过歉。
“买些奢侈品,男孩不都喜欢鞋吗?”
贺松不是普通男孩,而且她不想养成对方这种贪慕虚荣的习惯。
“亲自做顿饭表示愧疚。”
这难道真的不是重温噩梦?
严鹤茗在一次一次的否定中快要抓狂,最后她丢下唯一一个办法——
“你带他看电影好了,反正对着屏幕看不到脸,两个小时下来以后找不到话题你俩就聊电影情节。没有比这更好的破冰方式了。”
有够老套俗旧的桥段和计谋,她在心里暗自腹诽,如果自己年轻二十岁,为了道歉而把自己带进电影院,试图用影视剧找话题的男人,会被她永远拉进黑名单的。
然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周倪全票支持严鹤茗最后一个想法。
“你应该早点讲的。”她甚至补充这么一句话。
严鹤茗感到无语凝噎,“……等等,不是,你谈恋爱一般都去哪?”
“旅馆,商店,别告诉我你谈恋爱还谈心。”
严鹤茗:“……”她起初以为周倪只有对孩子的教育观有问题,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恋爱观也很不对劲。
下班回家,客厅里漆黑一片。
周倪下午去过医院探望奶奶,她知道贺松不会去那。
打开玄关处的小灯,微弱的光线照不透深夜里的黑,周倪站在原地先给贺松的手机打个电话,振动从客厅的茶几上传来,她摸黑走到沙发附近,捻开角落里的立式台灯,醇厚浓稠的橙黄色,像在墙面上毫无规则地泼了杯橙汁饮料。
茶几上的手机因为来电提醒发出不断闪烁的光亮,周倪把通话键往左边滑动选择挂断,她的手指在贺松的手机屏幕前停顿好久,最终软弱地点开微信短信等等社交软件的图标。
可没想到贺松通通设置了密码锁。
周倪尝试输入几个数字,无一不被告知密码错误,再往后多试几次,密码输入的次数已达到上限,软件被强制锁屏三分钟。
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视线顺着房屋的构造如同藤蔓往贺松的卧室里延伸,周倪看到洁白的月光自窗户洒落,倾泻在贺松整洁柔软的床铺上,他不在家,空气冷冰冰的,缝隙与缝隙之间注满了锥心刺骨的寂寞。
周倪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
防盗门这时候从外面被人推开,周倪几乎是一下子从沙发上跳坐起来,她伸长脖子往外探,不巧正撞上在门缝中间贺松的眼,两人的脸上均是一闪而过的尴尬。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贺松,他泰然自若地关门脱鞋,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
周倪没话找话问他,“你买的花吗?”
“朋友送的。”
“男的女的?”
他不回答,从沙发里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看到各个软件应用密码的上方,正一秒一秒地倒数还有多久手机能够再次输入密码。
场面一时无言的尴尬。周倪前脚恨不得咬断舌根,怪自己失言问出越界的问题,后脚又因为贺松过分明亮的手机屏幕而囧得差点现场凿地三尺。
“我买了明天下午场的电影票,要一起看吗?”
真是什么烂话题!
贺松抬眼瞥过她的脸,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再说吧。”然后走进卧室关上房门。
很久很久,客厅重新恢复寂静。
空气中的缝隙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被填满,依然是冷冰冰的。
周倪颓丧地塌下肩膀,比起早上两人爆发出来的激烈争吵,更让她烦躁的是,越来越看不懂的贺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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