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想要离开江阴城,唯一的行路方式便是乘船,购买船票需用银钱。
白桃闻言先是一惊,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警惕往门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姑娘是想跑?”
昭月没打算瞒她,颔首道:“既然阎王爷不收我,那我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活下去,眼下我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白桃当即并指起誓道:“我自小同姑娘一块儿长大,若不是姑娘将自己的吃食分给我,我早被饿死了,我生病了也只有姑娘照顾我,在我心里,姑娘就是我的亲生姐姐,无论姑娘想让白桃做什么,白桃都愿意!!”
这番话让昭月心底一热。
虽然死而复生是件幸事,可突然间让她面对陌生的人和环境,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至亲,这种迷茫和害怕也一直在催动着她的情绪。
所幸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她还有白桃陪着。
尽管眼前困难重重,她也不能有半分的胆怯和畏惧,她只能鼓励自己,一定会逃出去的,母后也一定会再见到的!
上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必不会叫她浪费了这个机会才是。
“好白桃,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我出不去外头大门,兑现银和买船票的事情只能由你去张罗,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
白桃认真道:“嗯,我都记着了。”
计划逃跑的事情有了开端眉目,昭月心里头绷着的弦也能暂且放松一刻,窗外春光如许,她勾唇一笑,“走吧,陪我去院子里散散步。”
春熙院原是前朝一位重臣的宅子,官员的院子通常都会修一条密道用以逃生,久月小时候和白桃在这院子里玩耍时发现了假山里头的密道。
有一回白桃高烧病重,秦妈妈不许买药看诊,久月便是趁夜深无人时,一个人从密道跑出去街上买的药。
趁花园四下无人,昭月停在一处假山后,观望四周,秀眉微蹙:“应该是这儿,怎么不一样了……”
白桃担忧道:“姑娘,莫不是这密道被人发现,封起来了?”
昭月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她原本的打算就是等筹集盘缠后,从这条密道逃出去。
可若是密道被人发现并堵上了,那就更加棘手了!
春熙院守卫森严,昭月看了眼四周足有三米高的墙,翻墙也是不可能的。
后院也没有任何小门,唯有一道通往前院的拱门,许是当差人松散,通往前院的拱门处并没有小厮在看守。
昭月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带着白桃迈出了试探性的步伐。
前院比后院大了一倍有余,四处布置偏重水天焕彩的旖旎风格,明明是风雅古韵的院落,却被如此糟蹋。
行至园中,忽然飘来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昭月动了动敏感的鼻尖,与白桃对视,两人皆是一惊。
莫不是哪个姑娘受不住,在房里轻生?
本着救人要紧的念头,昭月循着味儿快步过去,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房门,一股怪异的腥味混杂着血腥味立时冲了出来。
然后,她便看见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第二次的场景。
一女子薄被半遮肌肤瘫软在床榻之上,浑身了无生气,右手手臂无力垂落在床沿上,原本雪白的手臂上满是血红的鞭痕,以及一些红蜡油滴落物,蜡油和血混合着,可谓触目惊心。
昭月的唇瓣忍不住发颤,霎时胃里便如翻江倒海,鲠在喉间的呕意冲破喉咙。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出卧房,撑在廊下弯腰干呕,面容青白。
昭月虽然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可到底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从来没见过这般直白得触目惊心的场面,怎能不被吓着。
她压下胸口的呕意,很快就猜到这女子必定是昨晚服侍过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一想到林茂也有这种癖好。
也许,那人的下场,便是日后的自己……
不不不,不会的!!
她压下心头的不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桃的脸色同样也吓得惨白,搀扶着昭月,哆嗦着嘴唇,“姑娘,咱们,咱们一定……”
昭月闭了闭眼,咬牙道:“一定不能落在林茂手里!”
两人悄无声息返回了后院,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在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地情况下,终于在假山后面发现了那条密道的入口。
原来是她们记错了位置,密道还在,洞口的地面布满青苔,可见还没有人发现过。
找到了密道,昭月松了口气,脑海中不自觉又想起方才那个女子的惨状来。
她用冷帕子擦掉额头渗出的细汗,又让白桃在她们屋里拣选几瓶伤药,给那可怜的姑娘送了过去。
-
夜深人静
前院歌舞声逐渐安静下来,整个春熙院渐渐陷入休眠的状态。
昭月慢慢推开卧房的门,带着白桃往花园里去,悄然进入了密道。
今夜只为探路,她们也只着寻常打扮,若是不慎被人瞧见,便可说是初次发现密道,好奇心驱使而已。
密道内里昏暗,需要经过一段弯腰猫着的路,才能到达宽敞的出口。
密道不时有风声窜入,呜呜响起,听着有些吓人。
白桃只听昭月说过这条密道,却还是第一次走。
她不安地抓着昭月的袖子,四下观望,却也只有漆黑一片的山石。
“姑娘,我有点怕……”
昭月一把牵过她的手,安抚道,“别怕别怕,这种小密道不算什么的。”
白桃茫然不解:“这种?难道姑娘还进过别的密道吗?”
昭月挑了挑眉,那是自然。
皇宫内院以及行宫里也有不少密道,或通向御花园,或通向别处。
昭月少时觉得新奇,常常带着宫女钻入钻出,早就习惯了。
走了一段路,看见前方出现光亮,想来是到了出口,刚要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听见了几道说话声。
昭月脸色一变,拉住白桃打算停住脚步在暗中观察一番,不料却被察觉了存在。
“什么人!”宓青听见动静,右手下意识握住腰上佩剑,低喝道。
昭月被这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眸往前方看去。
待看清背光而站的两人面容后,眼尾上挑,露出惊诧。
他?他们?
白桃本就胆小,听到这声,吓得浑身一抖,又见光亮处站着的是两个陌生的男人,立刻鼓起仅剩的一点勇气拦在久月身前。
颤颤抖抖地反问道:“你们……你们又是什么人?!”
昭月的神色有些怪异,她拍了拍白桃的肩膀,示意她别慌,往自己身后站。
佩剑的男人昭月不识,可他身旁着墨色锦袍的男子,分明是上京城中远近闻名的南安王府的世子爷宋羡。
南安王与王妃多年伉俪,无侧妃妾室,只有宋羡一子。
而这位出身尊贵的世子爷,少年英才,清晖无双,素有雅正之名,是上京城中无数闺中女子的梦中郎君。
就连母后也曾问她,觉得宋羡如何。
昭月想想,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来着?
一般般?没印象?还不如她手里的风筝好玩?
宋羡小时候第一次随王妃入宫,是母后举办的赏花宴,那时偌大后宫,昭月身边只有几个姐妹,没有兄弟,她头一回看见长得那么精致的小男孩,心生欢喜,还将她心爱的风筝分了他一个,哄他跟自己一块放风筝。
可他倒好,风筝飞得极高,一次次赢过她。
小昭月风筝放最高的厉害头衔被人打破,顿时气鼓鼓。
是以母后当初问她时,她的“一般般”三字已经是极给他面子了。
昭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怀疑是这密道出口光线昏暗,自己才看岔了眼。
否则堂堂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江阴城,出现在春熙院的密道出口?
昭月在打量他的同时,宋羡也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及眉梢神色。
宓青脸色一沉,忽然拔出佩剑指向她们,精光白芒的剑锋泛着寒意,只需一挥,便能立刻划破二人喉咙。
他的眼里露出了杀机,剑锋逼近的那一刻,昭月一手挡住身后的白桃,一手挡住自己的脸。
脑子一片空白之际,她脱口而出道:“官爷饶命!!!”
剑锋划破风啸,带起她们身侧的几缕发梢。
宓青硬朗的脸上难得露出错愕,本就没想要伤她们性命,只不过这试探出来的结果却令人意外。
幽静的密道只留下穿堂的风啸声,僵持半晌,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官爷”二字一说出口,昭月就恨不得扇自己嘴皮子。
他二人今夜是寻常打扮,身上也没有任何官府腰牌,她只是一个普通民女,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不是将脖子递上去任人灭口吗。
“把手放下。”宋羡望着昭月,深邃的眸光晦暗不明。
昭月抿着唇慢慢放下手,白净的小脸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惶恐,灵动如鹿的眼睛不停转动。
宋羡端量着她的神色,淡声道:“你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月色和微弱的烛火光芒在少女的容颜上飘忽不定。
昭月睫毛微颤,战战兢兢地语气开口:“方才……方才我们二人出现时,这位官爷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握住佩剑,小女子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认得出这是衙门官爷才会有的反应和动作。”
宓青转头看了眼宋羡。
宋羡略略扬眉,“说的不错,不过──”
话锋一转,他看向她的眼里多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冷意,“不止官差,杀人如麻的山匪,也会有如此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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