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诱妖(三)
翌日一早,旭日初升,牧小十刚自小小的石头形状化出人身,云虚子便来将她提着出了门。她挣扎一通,方双脚着了地,心下不忿,抗议道:“二师父,我石身时你拈来拈去也就罢了,我现在是人形,个头好高了,你能不能别拎起来就走?我很没面子的。”
云虚子不屑一顾:“你一只妖还要面子?”
牧小十气得跺脚:“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云虚子见她气冲冲地瞪他,一张包子脸圆圆地鼓起,一对黑眼睛蒙了层水雾,软软的小嘴扁起,眼眶外红了一圈,委屈地瞪着他,要哭不哭。他心下好笑不已,只觉徒儿生气模样格外可爱,俯身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好啦,我不说了。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气得要哭?”
牧小十委屈万分,想起往日他的百般嫌弃与嘲笑,心中一直哽的那口气突然再也咽不下去。她虽然惧怕二师父收妖的种种手段,但士可杀不可辱。一把推开他,她大哭出声:“你若看不上我,大可以不要我当徒儿。你是道士,我是妖,你想收就收,总是嘲笑我看不起我算什么!”她抹着泪转身就往回跑,“我不要你当师父,我也不要做你的徒儿。”
云虚子有些慌。明明以前他嘲笑她,嫌弃她时,她要么瞪着他不说话,要么一跺脚转身就走,要么愤然与他争辩,怎么今日反应如何激烈?她哭得这样厉害,满脸是泪,若牧云凉见到徒儿如此委屈,恐怕再不把人交给他带。
他迈开脚步追过去,拦下她道:“小十,你大师父有伤在身,这时正在休息。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别去扰他。”
牧小十推开他的手又向回跑,哭得眼泪止不住:“我不要你当师父,你打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你嫌弃我是只妖。”
见她哭得厉害,云虚子不觉手忙脚乱,向内怕房中的牧云凉听到徒儿哭,向外又怕观中的人听到徒儿言辞凿凿地承认是只妖,不顾她的挣扎,忙一把抱起来,转身就往旁边僻静的竹林中行去。
牧小十挣扎不脱,哭得更凶了,扑腾着肉胳膊肉腿儿捶他,踢他:“你放开我,你是坏人。你放手。”她扯起嗓子,声嘶力竭地哭喊,“师父,救——”
未等那“我”字号哭出来,云虚子抱着她,生怕有人听到,惶急之中忙将头一偏,唇压上她软软的小嘴,堵了那余下的哭喊。
她一怔,他亦是一怔。
蓦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云虚子面皮一热,忙将唇移开。这时牧小十也反应过来,这还得了?眼泪如洪水开闸滚滚而下,她又羞又愤,脸涨得通红,死命地挣开他的怀抱,几乎要将嗓子号破:“师父,二师父非礼我!”
撕心裂肺地哭出这一声,牧小十突然发觉不对,为什么声音号出后如泥牛入海,半点声响不闻?她转身要往回逃,然而刚逃开两步,只听“咚”的一声,头撞上透明壁罩,撞得一阵头晕眼花。
云虚子收了捏诀的手,拭一把额际的冷汗,暗暗感叹,幸亏自己反应及时,不然事情可要闹出个好看。关键时刻,他终于想到用术法,心念动,食指一屈,一个无色的透明结界应势而出,罩在他们两人之外,将徒儿和徒儿的哭喊皆与外界隔离开来。
逃出去的力气过猛,牧小十这一下撞得不轻,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未能回神,白生生的额头处慢慢冒出一个红通通的包,格外显眼。
云虚子微微尴尬,虽然平日口口声声地说她一颗石头怎可能有性别,但眼前的女孩儿形状真真切切,而且刚才不小心间压到的那唇格外软,软得像团棉花糖,似能一舔就破。他干咳一声,稍偏开视线,敛衣屈身与她同一水平线:“小十,今日之事……”
牧小十从眼冒金星中渐渐回神,待看清眼前人,她立刻愤慨起来,黑乌乌的眼睛瞪得溜圆,打断他的话高声道:“我要告诉大师父。”
云虚子面上有些热,连连咳了数声:“呃,能不告诉他么?”牧云凉平日护徒儿跟护女儿似的,若知晓今日这事,定然又要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当然这个并不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很窘啊,慌乱之中竟然失了分寸。他虽然不在乎世俗礼节,但并不是没有是非观念。刚才他轻薄了自家徒儿,这点肯定不对。
牧小十瞪着他,眼中泪光闪闪,满面泪痕未干,强调似的又说了一遍:“我要告诉大师父。”
照这情况一时半会不能善了。云虚子索性席地坐下,拿出师父的尊严和架子:“不许告诉他。”
牧小十不说话,只瞪着黑乌乌的泪水汪汪的眼睛,用无比坚定的眼神表达自己的决心。
云虚子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哄她。两人我看着你,你瞪着我,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良久,牧小十将头一扭,按着肿了包的额头起身,吸着鼻子抽噎道:“你放我出去。”
“那你不许告诉他。”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凭什么?”
“不凭什么,反正不许说。”
为让牧云凉安心养伤,云虚子着人收拾了观中最僻静的一方院落,供他们居住,又吩咐观中弟子无事不要前来打扰,是以这里少有人来。再加上这片竹林茂盛,一重又一重,隔绝视线,所以没人注意到林中闹着别扭的师徒两人。
“你是坏人,我不要做你的徒儿,我要跟你断绝师徒关系。”
“这个也不许。”
“你说不许就不许,凭什么?”
“不凭什么,反正不许。”
牧小十气得满脸涨红,尚未发育开的胸脯一起一伏着,瞪着眼睛与他对峙。
云虚子纠结了半天,将手一摊:“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换。你答应我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我便也应你一件事,如何?”
牧小十撅起嘴:“你要应我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就什么事,可以了吧。”
牧小十哼了一声,也坐了下来,攒起眉头,将这建议认真地想了又想。
云虚子提醒道:“你若想知道什么,或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出来。”
牧小十松了眉头,咬唇道:“我想知道……”她顿了顿,下意识地垂下长睫毛,掩住眼底神色,好一会儿方道,“我想知道大师父的过去。”
云虚子眼底一亮,怀疑地看她:“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要你管。”
脑中有精光闪过,云虚子顿时乐了:“小十,你该不是喜欢他吧?”
牧小十顿时红了脸,目光闪烁不定起来,扭开了头:“我才没有,你别乱说。”她毕竟涉世未深,依照心理年龄算还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实在不懂得如何真正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有的小动作看在对方眼中皆是欲盖弥彰
云虚子抓了把柄,学着她刚才的语气,坚定道:“我要告诉他。”
牧小十又气又羞,低下了头:“他是我师父。我没有喜欢他。”
云虚子哼哼两声:“那你脸红什么,又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思。”
牧小十霍地站起身,气得眼圈又红了,语中带了哭腔:“我说没有就没有。”
眼见她又要哭,云虚子不好再欺负下去,轻了语气:“好啦,你说没有就没有。”他摊摊手,“小十,只要你不说出刚才之事,那我也绝不告诉牧云凉你喜欢他。这样可以了吧。”
牧小十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觑他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云虚子忍不住要捧腹大笑,真是只不通人情世故的笨小妖。他不过换了种说法而已,就套出实情。
撤开结界,他拍去衣上沾着的草叶,忍着笑道:“别哭了,你看脸都哭花了,他若见了,定然又要担心,又要操心。”既然窥到徒儿心思,云虚子佯叹一声,“他伤势迟迟不能痊愈,就是因为太过操心担心,而如今你又这样,唉——”
闻言,牧小十忙用手背擦眼泪,一遍遍地抹着面上泪痕,将白生生的脸蛋搓得通红一片。
云虚子又道:“这样可擦不干净。走,我带你去洗洗脸。”
牧小十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
云虚子只觉要笑破肚皮,徒儿你要不要这么好骗?本观主很有罪恶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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