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护师狂魔
李恶来死了，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将江湖中最不能惹的三个人惹了遍——莳萝、白非白、云虚子，他出事才正常,不出事才不正常。
不过，他死的时间和地点却不对。新秀大会两年一次，前后持续一周左右,时间长声势大,是全武林中最受瞩目的比试之一。期间因诸多门派齐聚,多起纷争多有死伤。于是今年,武林盟盟主宫千行回归之后，贴出新规定：所有门派与各路侠士进入武林盟势力范围,且登记入住之后，一律禁止私斗。若有敢擅自杀人者,偿命！
大家交头接耳猜测纷纷，究竟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武林盟的保护范围中杀人，这是公然挑战武林盟权威,是与天下门派作对！一旦被查出，必没有活路。
李恶来死了。无常门的老大,不知现在是否真成了地府中的无常？
“一刀断喉,当场毙命。”来人将覆尸白布重新盖上，端详着自李恶来喉间取出的小巧锋锐的匕首，又转向纸窗上裂开的缝隙，“凶器便是这把刀。刀自窗外飞入，一刀刺入喉间，手法精准且快。从射入的角度推断，当时凶手应该就在这间客房门外某处。”
牧小十跟着云虚子向内探望，见那武林盟负责调查的那人一袭白衣，身姿挺拔，举止温文，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她又惊又喜，不由忘形，出声道：“大师父你也来了。”说着挣开云虚子的手，向那人跑去。
那人闻声，转过身。
牧小十正要扑上前，抬眼望见那陌生面容，顿时脚步止住，眼中的惊喜化作失望。她闹了个脸红，忙不迭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这人气质身形虽然与大师父相差无几，相貌也同样英俊，不过眉目之间却是不同。
凉风山上，午休之时，牧小十睡不着便会盯着大师父的面容细细地看。那时，她看着那张面庞，虽然英俊，但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现在她看到眼前之人，再对比大师父，忽地明白大师父缺少什么。他缺少活人的生气，那张脸太过平静，眉目间尽是倦怠与淡漠，一潭静水之下是一方死水。
这个人比之于牧云凉，多了分活生生的气息。目光是温和的，笑容虽浅但让人莫名觉得暖，一潭静水之下是一方活水。
他笑了笑，笑容格外暖：“认错了啊，那没关系。”
云虚子这时亦自人群中行出，一反恣意常态，露出少见的敬重之色：“宫盟主，许久不见。”他在小十身边停下，瞧一眼局促的她，笑道，“徒儿莽撞，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这人便是自海外远涉而归的武林盟盟主宫千行。他含笑回礼：“的确很久没见了。”微微惊讶地看向牧小十，“道长，这位小姑娘是你的弟子？”
云虚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劣徒。”
那人笑了，有戏谑之意：“想不到你竟真收了徒，难得啊。”云虚子的脾性众所周知，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探究道法之上，对其他俗事无甚耐心，众人多想不到他也有忍着性子带徒弟的一天。
云虚子道：“连你也取笑我。”
那人不多寒暄，指向身后的李恶来尸身所在：“道长，这件事须得马上处理。你我二人稍后再叙旧。”
云虚子忙伸手相让：“宫盟主请便。”
因着宫千行与大师父气质相似，因为他是二师父甘居于第二之人，牧小十又好奇又钦慕，目光追着他不松懈。
无常门众人对于李恶来暴毙一事，很是激愤，嚷嚷不休，“我等应武林盟所邀前来参加本届大会，我门主却于此惨遭非命，武林盟必须要给我无常门一个说法。”
闻言，众人哂笑不已。无常门是新崛起的帮派，虽然实力凑合但名望着实低了些，现在又失了首领，更不为众门派看重。此刻如此叫嚣，真是自不量力。
然而宫千行不怒亦不辩驳，只含着温和的笑，倾听帮中一众人等的说辞，连连点头称“是”。
其实无常门众人是想着这一路上得罪了不少门派，现在他们没了首领，接下来大概要被反欺要吃亏，于是抱了鱼死网破之心，公然与武林盟相争。
谁知宫千行斯文有礼，比书生还要书生，放下高高的盟主身段亲自调查此案，全权担下责任，对他们的恶言恶语不曾半分放在心上，反而屡屡弯腰道歉，温言安抚。
无常门的汉子见此，脸皮再厚也无话可指责，长叹一口气坐到旁边垂下了脑袋。
其中，门派中较为文气的一人越众而出，叹道：“宫盟主，非我门弟子不识大体。只是李门主不明缘由身亡于此，我等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势必要查出真相，为门主报仇！”
宫千行谦恭道：“阁下是……”
那人不卑不亢：“在下卢慈，无常门副门主。”
宫千行微颔首，向众人道：“请卢副门主放心，诸位放心。胆敢在武林盟范围中杀人，武林盟必将负责到底，查清真相缉拿凶手，绝不宽宥！”
话音刚落，有武林盟属下自外行入，向宫千行耳语数句。宫千行声色不动，点了点头，缓声应道：“拿过来，就这么办吧。”
众人听不出所以然，探头探脑地围观着，议论纷纷。
宫千行扫视一眼众人，微抬了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凝重道：“此案已有眉目，请众人稍安勿躁。秦德，告诉大家你们搜查的结果。”
那位刚刚自外而来的武林盟属下向前一步：“我等奉盟主之命前去客栈各房间暗查线索，在隔壁房间中发现了这个。”他将手中提着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书籍衣物一层层翻开，翻到底时赫然见两柄小巧的白亮匕首，跟从李恶来喉间取下的凶器一模一样。
宫千行比对良久，将匕首放下，环视向众人道：“隔壁房间住的是哪方人马？这包袱是谁人所有？”目光所至，围观众人皆不由后退，无一人应答。
宫千行见此，一边吩咐人唤店家前来，一边解开包袱察看物件。他抽出其中一本经书，甫一翻开便见熟悉字迹。手上微顿，他转眼看向云虚子。
云虚子唯有苦笑：“是我的。我住在隔壁，不用再问店掌柜。”
牧小十懵了：“不可能！二师父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他没有杀人！”
案情有了突破点，无常门弟子憋着的一口恶气涌了出来：“他是你师父，你自然替他说话。刚才李老大骂了你一句，定是这道士生了气就索性杀人报复！清虚观观主云虚子任性而为的性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牧小十气得眼圈都红了：“二师父没有杀人，不许你们冤枉他。”
宫千行默然片刻，长叹一声：“小十姑娘，孰是孰非自有公论。”他将手一挥，沉声下令，“拿下。”
武林盟属下向前，抱拳向云虚子道：“云观主，得罪了。”语毕，拉开牧小十，将云虚子反剪了手制住。
宫千行叹道：“道长，可有话要说？”
云虚子不慌不乱：“只有一句，人不是我杀的。不过眼下并无证据洗我清白。”
二师父有难，或许危及性命。关键时刻，牧小十生出勇气，冲到一众人面前辩道：“宫盟主，除了包袱中的两柄一模一样的匕首外，还有什么证据说人是二师父杀的？刚才我和二师父都不在房间，若是外人趁机而入，将匕首藏匿在我们包袱中嫁祸呢？”
无常门弟子高声嚷道：“你如何证明包袱中的匕首是栽赃？又是谁要栽赃你们？”
牧小十瞪圆了眼：“若是二师父杀了人，他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及时丢开包袱中的证据，反而等在这里被你们查到，被你们抓？”
对方冷笑：“这道士哪知道宫盟主查得这样快？而且谁又知他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来借此脱罪！”
牧小十气极：“你血口喷人。”见武林盟属下将把二师父带走，她忙追过来，伸手拦了路，“二师父没有杀人，不许你们动他。”
云虚子笑了：“小十，你平日总嫌弃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现在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牧小十眼底涌出潮意，用手背抹着眼睛道：“这个世上，我只有你和大师父两个亲人。纵使你老欺负我，纵使你有千般不好，那也是我的师父。”
云虚子：“……如果不说最后一句，我就要感动了。”
宫千行缓步行来，屈下身，与她温声温语地商量：“小十姑娘，武林盟带云观主回去，只是因云观主有嫌疑而对他暂时关押。武林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过放过坏人，请小十姑娘相信，我等将尽快查清事实，还清者以清白，对恶者公正裁决。”
牧小十瞧一眼那温润的笑，低下头，咬了咬唇。
宫千行轻着声音又道：“小十姑娘，拒捕只会让云观主嫌疑加重，于澄清事实有害无益。若云观主冤枉，小十姑娘理应积极配合武林盟查出真凶，如此方能还你师父清白。不然，便是正中他人计谋。”
牧小十犹豫着，抬眼看二师父。
云虚子点头：“宫盟主说得对。小十，我只是同他们走一趟，不会有事。”
牧小十正要让开道路。不料，一股极为熟悉的倦怠之意缓缓漫向四肢，她周身渐散出莹润光芒。光芒变盛变浓，一点点地明显。她转眼望窗外，不知何时竟已月上中天，到了凌晨时分。
今夜连连有事，师徒两人一个粗心一个大意，竟都忘了时辰。眼下灵力消退，她将要化出石头的原形。若被众人瞧见妖身，雪玉儿的下场就是她的镜子。
云虚子亦注意到变化，心头大震，猛地挣开武林盟的束缚，道了声：“有些急事，去去便回。”说着，揽徒儿入怀，足尖一点冲至窗畔便要离开。
众人以为他是借机逃窜，抽剑重重拦阻：“想逃？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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