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死得不冤

客栈中，能住二楼的多是背景不错武功不错的江湖侠士，内力深厚五感灵敏,她这么一喊，顿时引起其他客人注意。江湖人最讲义气，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

        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得大敞开！

        一声喊来许多人,牧小十也惊得怔住。她本来就胆小怕生,见到一众新面孔,立刻僵直身子背靠一侧墙壁，大声不敢则一声。

        最先赶至的是左斜对面的客人。虽然他距离不是最近,但来人反应迅速，是以听到叫喊的瞬间,冲出房间一脚踹开门。似已歇下，他来得匆忙连外裳也没披，只着一袭白色中衣。

        牧小十忐忑着，偷眼觑去。对方一对胭脂朱唇,一双狭长凤眼，一张雌雄莫辨的俊美面容,墨发松松束着,亦是男女界限模糊的样式，气质偏于阴柔，阴柔中又隐隐有丝刚硬之气。

        他惶急之下用力不轻，踹得房门几乎报废。旁侧房间受到牵连，其中居住的人“呼啦”一声打开门，跳出一名面带凶暴之气的魁梧恶汉。这恶汉脸上有一道延及下巴的刀疤，形貌狰狞，正是武林盟外围遇见的无常门老大李恶来。

        李恶来性情暴烈，之前误撞剑冢吃了大亏，此刻正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瞋目瞪向那客人，张口便大骂：“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恶来大爷也敢扰？是不是皮痒了？”说着环了刀就要向前教训人。

        对方撞得太猛，几乎撞入云虚子的房间，是以对外只露了个背影。听到喝骂声，慢慢转头看去。

        李老大正要提拳教训，对方这么一扭头，他便看清了形容，认出了他的身份，惊得张口结舌，“噗通”一声跪了：“魔、魔、魔主大人……恕罪！”

        魔主？！牧小十吓得肝胆都颤了。路上百般嘱咐过，新任魔主白非白煞是邪气，你万不可招惹。不然会死得很惨。

        李恶来自然不敢惹白非白，气又没出撒，目光一转，怒向房门内的“罪魁祸首”牧小十，喝骂道：“都是你这小贱人……”一语未完。

        云虚子半敞着衣袍，大喇喇地行来，抬手按在了牧小十头上，唇畔轻扬，似笑非笑。

        李恶来抬眼望见，一张刀疤脸瞬时如同五色盘般多姿多彩，八尺汉子跪在地上哭出来：“云……云观主！”

        云虚子其实并没有将必须避让的江湖人物对自家徒儿说明完全，还差了一个。这最后一个便是清虚观观主云虚子。此人道行高武功强，人缘极好，是个很随和很洒脱的人，从不将小事放在心上，也不怎么记人瑕疵与仇怨；但也是个很刁钻很任性的人，若得罪了他，又他心情恰巧不好，那么你就等着被一百种方法折磨得生不如死吧。

        无常门是新兴起的门派，位于偏远的西南一隅，是个没见过天有多大的井底之蛙，以为自家在当地有几分势力便自诩豪门大派，一路气焰煊赫。现在到了各大门派汇聚人才济济的武林盟，若还要嚣张，那可不是要被啪啪啪地打脸了？

        李恶来肿着一张脸，不敢再出半句狂言，弯腰低头灰溜溜地逃回房间，哪怕天塌了也再不出来。

        云虚子将她拉到身后，笑道：“多谢诸位援手！劣徒唐突，口不择言，若有搅扰还望见谅！”

        众人见是云虚子，顿时松了口气：“我说谁这么大胆？原来是云真人啊。”

        有人恳诚地劝：“云真人，你带徒弟走点心吧。‘非礼’这种词可不能让她乱用。”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哈，云真人若是动了凡心，我倒喜欢看得紧。”

        ……

        一众人打趣云虚子时，白非白却一直注意着牧小十，眼底翻起细细的诡异的光。

        牧小十很怕很不自在，但又躲不开，只得伸手拽了拽二师父衣摆。

        云虚子会意，身子一转挡了白非白视线：“劣徒顽劣，还望魔主不责。”

        白非白敛了目光，冷冷道：“无妨。”

        关上房门，牧小十犹自惊魂甫定。她虽没到过几次人间，但之前跟着大师父在护州城也见了点世面，先是宋安之和他率领的皇城近卫军，后来是护州州牧韩新亭和他属下的一众人等，这些人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但都彬彬有礼，说话也很有分寸。哪里是眼下喊打喊杀有失斯文的景象？

        云虚子揉上她的脑袋：“小十，人有很多种，人间也有很多模样。你以前看到的是一面，你现在看到的也是一面。你大师父处处护着你，生怕你磕着碰着，所以将人间丑陋的一面掩起，只给你看美好的一面。”

        牧小十茫然着，记起护州之时，牧云凉勘察命案现场时，第一时间掩了她的眼睛，说“只看脚底下，可记得了”；还有那日皇城军诛杀雪玉儿之际，大师父也是捂上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云虚子笑叹：“牧云凉是犯了傻，完完全全把你当成人类的女孩儿养了。你可不是人类，你是妖，有千年万年的寿命。无论是他，还是我，有一天都终将离开你。那时你孤零零的一个当怎么办呢？”

        她聆听着，懵懂着，抬头看与牧云凉截然不同的人。

        “小十，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直偎在师父膝下，只做个听话乖顺的弟子。你要见识这世间，要能辨别善恶，能保护自己。这样纵使我和你大师父都离开了，你也能一个人活得很好。”

        牧小十将这番话咀嚼许久，忽地哭了：“我不要离开大师父，也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

        云虚子笑：“傻丫头，顽石成妖寿与天齐。我们两个凡人哪能一直陪着你？”

        她咬唇，咬得唇畔渗出血色：“我跟你们一起死！”

        云虚子：“……嗯？”

        牧小十眼中露出坚定的光：“你和大师父若不在了，我就跟你们一起死！”

        云虚子：“……”靠，一通话白讲了。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你郁闷我更郁闷之际，外面忽起震天喧哗声，夹杂着愤怒嘶喊声。牧小十不由着慌，忙要出门察看。云虚子却按住她，教道：“遇事别着慌，记得冷静！”

        牧小十只得收回脚。

        云虚子等她安静下来，方才打开门。房门一开，便见外面聚满了人，正对着旁边的房间指指点点。云虚子问最近的一位：“出什么事了？”

        那人惊慌着，指着房内结结巴巴道：“有、有人，死了，刚刚。”

        “谁？”

        “无常门老大，李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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