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错手杀徒

武林盟重囚室，三面高墙，一面铁门。

        云虚子正阖目打坐,神游太虚。忽然，背后的斩妖剑剧烈抖动起来，“叮铃铃,叮铃铃”。云虚子被扰,回神睁目,察觉到外界铺天盖地的妖气,神色顿时凝重。

        背上太阿神光剑抖个不停，欲要脱鞘飞出。

        云虚子反手按了按剑柄,使之安静：“你我是待罪之身，不可轻举妄动。”

        那剑叮叮当当几声,慢慢地不动作了。

        外界风声大作，惊雷阵阵，云虚子越听神色越凝重。何方妖魔竟能引得天地生变风云失色？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惊雷自天而降,震得囚室亦不由一阵摇晃。此处石室尚且如此，外界如何经受得住？

        云虚子知情势紧迫,提掌击向头上高墙。劲气贯穿屋顶,震得碎石滚落破出一个洞口。他一拍背后长剑，眉目间一片肃杀，令道：“去！”

        太阿神光剑知主人心意，凌然出鞘，直奔妖气聚集之处。剑刃白亮似雪，纯净剑芒环绕周身，誓要斩妖除魔涤荡浊氛。

        这畔，武林盟，比武场。

        一众江湖侠士抽刀拔剑，自四面八方聚齐，怒喝着一同杀向场中央的她。牧小十通红着眼目，环顾四周，入目唯见一路逼近的凌厉杀气。

        脑中，那道声音又回响起来，挟着怨带着恨，“区区蝼蚁也敢在你面前称强，杀光他们！”她扬起了手，不需章法与招式，只一挥，掌力如同凝为实质，将冲在最前的十数位侠士一并击得倒飞出去。

        体内的力量源源而出，撑得身体几乎要爆裂，让人只想尽数使出，只想全力破坏，只想快意地复仇。

        眼中猩红浓重，戾气大盛，她丧失了理智，起步奔过来，横冲直撞连连击杀。一众武林侠士几乎无还手之力，唯有节节败退。

        众人仓皇撤退之际，唯有一人站立不动。书生模样，文质彬彬，身上无刀无剑，只手中执着一支笔，正是桐城派的年轻掌门方东城。

        宫千行知他打算，于对面高声提醒：“方掌门，退回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牧小十大怒着冲过来，冲到方东城面前，见他不躲不闪，猩红的眼睛中竟出现了一丝迟疑。

        方东城轻声叹：“小十姑娘，醒来吧，云观主还等着你。”

        牧小十盯了他片晌，眼中的迟疑慢慢又被猩红掩起。她五指一伸，直取他的心口：“凭你也想命令吾？”

        指尖刺入心口肌肤，有血缓缓而出，方东城长叹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

        眼见方东城即将亡于她之手，一道宏大剑气划破天际如流星而来，直袭牧小十后心。有冷喝声随之而至，如此熟悉，“妖孽焉敢害人，死来！”

        她循声抬眼，见那纯净剑气冲开翻涌的乌云，自头顶之上直贯而下，疾若飒沓流星，势若霹雳雷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太阿神光剑，她自迷乱中缓缓醒神，收了手，低喃道：“二师父……”不闪亦不避，只呆呆地望着那剑。

        太阿神光剑杀气凛冽，凌空刺下，斩妖除魔！

        “不要——”不知是谁突地喊了一声。

        然而却已不能挽救局面。一路尖锐的破空声，太阿神光剑轰然落下，剑势一转，挟无上法力刺向她心口。刀斧不能破开的防御，在那蕴了法术的剑下变得脆弱无比。一剑贯穿心脏，自后背透出。

        鲜血淋漓，她慢两秒才反应过来，才察觉到那钻心的疼。如同破了的皮球，体内力量迅速地流逝。片刻不到，她便连站立的气力也没有了，足底一软倒了下去，倒在一个人怀中。

        目光如风中烛火摇曳不定。慢慢的，瞳子里映出一个人的影子，白衣玉冠，儒雅从容。牧小十靠在他胸膛前，摸索着抓他的手，张了张口，语未出唇角血已淋漓：“师、父……”

        “……小十。”

        她攥了他的手，咳着血：“师父，你来接我了吗？我们说好的，等再见面就一起回京城。你带我见识京城那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

        “好，我带你去。小十，除了京城，人间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只要你好起来，为师都带你去。”

        她咧了咧嘴，似乎要露出笑容，唇角刚一动，却是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师父，这些年，我从猜不透二师父到底在想些什么。”眼中滚出泪，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究竟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

        “丫头，别说了。”

        脸色白如纸，瞳光一点点散开，眼中滚出大颗大颗的泪，她喃喃着：“我知道，他一直嫌弃我是妖。可是生而为妖，我有的选择吗？”

        “小十不哭。你放心，只要你坚持住，为师就替你讨公道！”

        “师父……对小十最好了。”她用尽力气，微抬了抬头，唇畔贴上他的耳际，“有句话我一直不敢说。”

        力气流失殆尽，她又跌下去，跌在他怀抱中，“你对我，可曾有那么一点的……”她直直地望着他，张了张口，却已吐不出字眼。

        宫千行一把握了她的手，将肉嘟嘟的小手按向自己心口，忙道：“有！小十，为师也喜欢你。”

        涣散的目光一瞬聚集，她的眼中露出无限欢喜。

        就是此时！宫千行疾点数处穴道，封住提上来的那口气，五指一弹，翻开匆匆送至的药箱，取了一粒救命丸药让她含在口中，四顾一扫，命道：“速唤云虚子前来！不得迟误！”

        语声未落，那道清俊人影自乌云散尽的空中翩然降下。一袭道家样式的青衣，手一扬，太阿神光剑自动回入掌中。扫一眼凌乱不堪的习武场和擂台，又看了看犹自惊慌失措的人群，他微微皱眉，“搞什么呢？”

        所有人都在看他，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云虚子又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四望。刚才，太阿神光剑飞出代他斩妖除魔之时，他自那涣散的妖气中嗅到一丝极其熟悉的气息。心中不安，遂不顾仍是待罪之身，两掌劈开石壁，径直赶来妖气的源头——比武场。

        所有人都在看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光盯着他。

        云虚子心中的不安愈甚，却还要强笑着戏道：“诸位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本观主的帅气震瞎了？”

        宫千行站起身，缓步行向外。众人忙不迭让出一条道路。

        待望见躺在宫千行怀中的小小身影时，云虚子脸色唰地变了，手中剑“啷当”坠地：“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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