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拜高堂(二更)
高亢的唢呐声骤然响起,将她飘散的思绪拉回现实。在旁边宫中嬷嬷的提醒下,她跪了下去,跪在牧云凉面前,头叩在红毯上,叫了一声“父亲”。
最初她一直担心自己叫不出来,谁知到事情当做时,她发现其实也不太难。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牧云凉待她很好,这些年来很照顾她,将她从一颗混混沌沌的小石头养成能出阁的大姑娘,当得起这声“父亲”。他们之间所谓的男女之情,只是她一个人的仰慕,是单相思罢了,是她这只小妖的一厢情愿。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云虚子也跪了下来,叩首于地,中气十足地叫道:“岳丈大人。”
周围宾客中有人笑出声。
牧小十也想跟着笑,她觉得二师父有时候真是特别好笑。昔日地位对等的好朋友,转眼变成翁婿,他竟然还能喊得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是脸皮厚到了新境界。不过,二师父的脸皮一向厚,凉风山上时她就见识过了,常常跟她这只小妖抢吃的,抢不过还跟她怄气。
这个往好听里说是潇洒、往难听里说是任性的男人就要是她一辈子的夫君了。想起这几日的相处光景,她唇角轻轻弯起,心底渗出一丝丝的甜。
她的夫君是四海之中法术最厉害的道长,年纪轻轻便半只脚踏入仙班,宝剑祭起连大妖大魔都怕。她信他能护她一世周全,她信能与他一直到老。
她想起凉风山上,二师父当着她的面奔放地脱衣入浴。她羞得面上红透,“二师父,这里还有个女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奔放?”他却是不屑一顾,“你一只石头小妖还分性别?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妖?呵呵呵,笑死本观主了。”
她想起清虚观中,她不分场合地闹起来,他惶急之中用唇堵她的小嘴,却又意识到自己逾距而忙忙移开,脸上挂着大写的“尴尬”。
她想起夜光阁时,她对他的误会消除,抱住他痛哭认错,他却是大笑起来,“小十,你这眼睛肿得不错,跟肉肉的脸蛋终于相配了。”
她想起武林盟中,他不由分说地吻她将她的唇啃破,醒来之后却全忘了,还一本正经地嘲笑她,“怪道不肯抬头。你这是……啃地板上了?”
……
缘分真是件奇妙不可言之事,好像从不曾显山露水,然而细细想去,却又串成一条长长的红线。
跪拜礼完毕,牧云凉抬手让两人起身,又搀她从红毯上起来,轻轻抱她,叫道:“丫头。”
凤冠太重,压得人抬不起头,她没看到他的表情,只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他的指尖比冰还冷。他在难过与不舍吗?但她又想不出原因,他亲口应的婚事,他将她亲手送出去的。如果真的难过真的不舍,为什么不留下她?
他的指尖那么冷,可是她已经不能温暖他了。她觉得难过,又觉得遗憾,曾几何时,她真的是想陪他一辈子的,纵使无名无分,纵使卑微地像粒尘埃一样随在他左右。
然而一辈子太长,难免有许多变数。
她咬了唇,将唇咬出血色,低着头,微微屈身又行了一礼,嗓中带了哽咽之意:“师父,我走了。您以后多保重。”
双臂蓦地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牧云凉抱得那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浑身轻颤起来,但抖得幅度很小,只有怀中的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怀抱很冷,透着一股难以排解的压抑与绝望,他靠在她耳畔问:“丫头,能不能……”喉中轻动两下,模糊地挤出一个“别”字。
牧小十的眼泪滚下来,伸手抱住他,哭出了声:“师父——”
云虚子将两人慢慢拉开,将她拥入自己怀中,面上挂着不羁的笑:“哭嫁哭嫁,哭出来也就嫁出去了。”
一众宾客顿时哄笑起来:“女婿果然是跟岳丈抢女儿的。人还没嫁出去呢,这就不让抱了。”
喜事嬷嬷忙向前,轻声催道:“时间差不多了,该上花轿了。”
云虚子牵着她的手,踩着一直铺到府外的红毯缓缓走出去。喜堂之外的人很多,宾客分在道路左右,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左边是一众衣冠楚楚的朝廷官员,个个抖擞精神,队伍列得跟上朝似的。事实上也跟上朝差不多,因为皇上正在最前头。见新郎新娘出来,皇上扯着旁边的宋家老太傅喜滋滋道:“太傅,你瞧瞧这新娘子多漂亮,新郎官多帅气多英俊。”
既然是皇上发话,宋太傅只能跟着点头。何况这新郎新娘的确是才子佳人双高颜值。
皇上目光紧跟新郎新娘转,又道:“太傅,他们小两口是不是很有我们皇家的气派?你仔细看看那新郎,长得是不是有朕的三分模样。”
宋太傅瞅了他一眼。
皇上激动地要流泪,抓紧了老太傅的手:“朕今个儿心里特别高兴,太傅,你一定要陪朕喝两杯。朕高兴得就像自己娶亲一样,朕的弟弟,朕的皇弟……”皇上已经语无伦次了,就差抱着老太傅哭了。
宋太傅并未多想,他知道皇上和牧云凉是结义兄弟,或是皇上激动之下对牧云凉的称呼更亲厚了。
右边是一众江湖侠客,每一个都有头有脸,站出来跺一脚都能让一方土地颤上两颤。这些人喝完喜酒再到聚义厅排开一坐,当场就能开武林大会。
宾客多,林子大,什么脾性的人都有。新郎新娘走到正中间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云观主,亲一个。”
大家都是爱凑热闹的人。不出片刻,这声音便一呼百应。
云虚子一向不拘小节,见众人闹得兴起,便停下脚步,揽了她的腰,拨开凤冠前垂着的珠帘吻了过来。牧小十以为他不过蜻蜓点水应付一下,谁知他竟然认了真。
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不容她避让。他衔了她的唇,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点点加深这个吻。他这次没有闭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忐忑带着期待带着一丝恳求。他要求她在牧云凉面前,在天下人面前表态。
爱是自私的,爱是只能赋予一个人的。
或许是时候斩断往事了。她嫁了他,做了他的妻,那么便要将前情连根拔了,不然对谁都不公平。一生一世一双人,一世一生一心人。
她慢慢闭上眼睛,倒在他怀里,伸手揽上他的脖颈,终于给了回应。
云虚子笑了,眉眼里全是笑,也闭上了眼睛,拥着她吻得更深情更投入。周围的人仿佛全不在了,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
周围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普天之下能如此大胆如此不拘礼,能当着一众宾客和女方亲属的面吻得如痴如醉的人恐怕也只清虚观观主云虚子一个。
当然,一众谨守礼节的官员中有人看不下去,干笑两声,“世情日下风气不古,你瞧瞧这都像什么样子。”
不等他人说话,皇上第一个不依了:“新婚小夫妻甜蜜和美,乐意秀恩爱。想看就看,不想看就捂眼。人家礼部的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兵部的瞎逼逼个球。”
某官员:“……”
那畔,云虚子吻得尽兴,慢慢地回过神,满面春风得意十分,最后一口几乎吸干她肺中的气体。正当众人以为将上花轿时,他将她打横抱起来,抱在怀里转了整整三圈,向着文武百官,向着天下豪杰大声道:“从今往后,牧小九便是我云虚子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的妻。”
右边的江湖好友无缝配合,鼓掌喝彩高声道:“云观主,好气魄!再来一个!”
足尖一点,凌空飞起,越过层层的宾客,翩然落向门外迎亲的高头骏马。云虚子一手抱着她,一手猛拉缰绳如风般穿过长长的迎亲队伍,穿过皇城街道,一口气冲上最高的城楼,勒马转身,拥着她向所有人宣告道:“从今往后,牧小九便是我云虚子生生世世的妻!”
这番动作很夸张,这句话说得很煽情。云虚子虽是方外之人,却一向知道如何哄女人喜欢。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喜欢,若不是怕人笑话,若不是怕弄花好容易化的妆容,她肯定当场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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