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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既然已经洞悉到自己中了敌人的计,  东青鹤几人哪里还有闲余好好闯这阵。谁布下的阵法,  阵势中多少都会与布阵之人有所牵连,  慕容骄阳提议不如他们顺藤摸瓜,  反过来用这阵把这布阵的人给揪出来打死,一了百了。

        只不过破戈担忧这会伤了其余还在阵中的修士,  于是东青鹤思量过后决定让破戈和慕容骄阳去追寻那布阵之人的气息,  自己则继续破阵,一来可拖住对方的脚步,  二来也可将这阵暂时稳住,  以保其他人的安危。

        布置好后,  破戈同慕容骄阳便各自离开,  东青鹤则仍然在这片荒地里行进,明明那行客山的陡坡就在眼前,  可他绕了几圈后还是在原地。东青鹤停下脚步,  眯起眼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结界,其实算不得特别高深,  可是自己一时竟找不到破解的源头。

        而且……为何这布界的气息莫名有些熟悉?

        不,不止是布界的气息熟悉,这阵中的每一处都飘荡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让东青鹤十分疑惑。

        这不是偃门的阵法吗?

        布阵的是幽鸩吧?

        可是自己并没有见过幽鸩。

        那如果不是幽鸩,  又是谁呢?

        正琢磨着,就见前方荒僻的地界幽幽显出了一条黢黑的小道来,窄窄长长不见尽头。

        东青鹤心内知晓这许是一个陷阱,可是他已在此地耽搁太久,  是福是祸有缺口才有突破,而且无论来者是谁,东青鹤都有自信可将其拿下。所以谨慎视之少顷,东青鹤迈步向那道上走去。

        蜿蜒曲折缭缭绕绕,让人觉得像是要这般走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前方闪出了几分光亮,同时,一阵嘈杂也跟着响起。

        东青鹤走出那条小道,眼前的景致让他不由一愣。

        只见这儿竟是一条长街,两旁商铺林立,正中攘来熙往,热闹非凡,再看那些人身形衣着和其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并无半丝修为的样子,所以这是一条人界的街巷。

        但自己周身笼罩的气息并未褪去,说明东青鹤依然处于那阵势中,那么眼前出现的这一切便只有一个解释。

        ——幻境。

        看来那布阵的人还真是有备而来,又是八荒阵,又是迷阵,现下连环境都对自己使上了,可算是为了困住东青鹤无所不用其极了。

        只是一条凡人长街都有什么特别足以困住他的?

        虽有好奇,但此刻的东青鹤无暇多思,正待他返身欲走,忽然眼角瞥到了街对面站着一个身影,他一下顿住了步伐。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虽然身量矮小了许多,面容也稚气了不少,但五官的确同自己熟悉的那张脸一般模样。他穿着一身鹅黄的锦袍,眉目如画粉雕玉琢,正仰着头望着一大串糖葫芦面露向往。

        忽然那小少年回过了头,左顾右盼的找起了什么,然后他的视线便穿过长街落到了东青鹤的脸上。

        以东门主这般气度,若他真的出现在人界的集市间,周围这些平民百姓哪里会如此淡定,所以他们只是这布阵之人摆下的棋子而已,又或是他们根本看不见东青鹤。

        可是对面的那个小少年却好像能看见东青鹤,因为他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下一刻,他整个人向东青鹤快步而来,脸上满是恍惚和惊异之情。

        “你……你怎么……”

        来到近前,小少年伸出手指着东青鹤,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般距离也让东青鹤将人看得更清晰了,真的像,实在太像,不过与其说他像现下那个日日与自己朝夕相对之人,这个小少年更像是当初那个闯入门派的小徒儿,懵懂纯稚,双眸灵动,只是这小少年要更华贵更骄矜,不似从破落村庄里出来的小农夫,更似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东青鹤淡然的面容微微一变,刚张了张嘴想说话,谁知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一步唤了过来。

        “少爷……少爷……”

        喊了两声无果后,那人只得换了个称呼。

        “嘉赐……嘉赐!你在哪儿呢?嘉赐?!”

        “哎,我在这儿呢!”

        小少年脆脆的应声,继而转身就向街那头跑去,只是跑了两步又奇怪的回头看了东青鹤一眼,然后继续跑远了。

        东青鹤循着对方的身影一路看去,就见长街尽头也站了一个少年,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可掩不住他一派的丰神俊朗,望着那小少年的眼里带了丝焦急,还有满满的宠溺。

        那张脸……看得东青鹤又是一怔。

        而与常嘉赐同名同貌的少年一跑过去便忍不住对那大少年惊奇道:“连棠、连棠……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和你长得好像,真的好像,你看你看……”

        说着便拖着那叫连棠的少年往此地跑。

        连棠无奈地由着他走了两步,可是循过来的目光一片迷茫。

        “少爷,在哪里?”

        那小少年也一脸奇怪:“哎?不对啊,刚刚他就站在这儿的,我没有看错!我真的没有看错!连棠你信不信我?!我可没有骗你!”

        连棠微笑:“我信,我信,只是现在时日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小少年一听这就要返家,立时就将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拉着连棠又急忙向另一个小摊跑去。

        “等等等等……我要吃糖葫芦……”

        “这……夫人上回说了,不让你吃这个。”

        “我们不告诉我娘不就好了,你莫不是要多嘴!?”

        “唉,好吧……一串里只能吃几个。”

        “好咧,剩下的给你吃。”

        “嗯……那老板,来一串吧。”

        “哎哎,连棠,再给姐姐买一串。”

        “好,那再加一串……”

        东青鹤从头到尾都站在那处没有动,没有人看得见他,而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摊前的两个少年背影,直到他们买完东西,高高兴兴地向另一处走去。

        东青鹤心里知晓,这是旁人给自己设的套,许是故意将这幻境里头的两个人各按了一张相似的脸来迷惑自己。而以东青鹤的定力,本该任你千变万化,他自岿然不动,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两个人,东青鹤的脚步提了提,身不由己的随了上去……

        跟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东青鹤转眼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宅院前,瞧着那上悬的匾额,偌大两个“常府”的字样辉辉煌煌的挂在高处,让人瞧之就觉颇有气势。

        敲了门入内,迎面就是一个豆蔻少女带着两个侍女站在那里,双瞳剪水杏眼桃腮,比那春日的粉桃都要娇艳几分。

        然而东青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熟悉的模样,那眼中再多几分沧桑,脸上再多几道沟壑,这不就是……妘姒长老?

        那布阵的人为何连妘姒长老都要牵扯进来?

        少女本是眼带怒意,可瞧着那小少年腆了一张怯怯的脸走到自己面前,本欲招呼到他脑袋上的手硬是带了个转儿,自腰间掏出丝帕,恨恨地给他擦起了头上的汗。

        “再这般疯下去,你便住到外头算了,省得你嫌家里憋闷无趣,我们也都不来管你,由着你一个人到处撒野。”

        小少年听着这赌气的教训,也不生气,只笑得眉眼弯弯,一把拽住身边的连棠道:“好啊好啊,外头可好玩了,反正还有连棠陪着我,我打他他也不走。”

        见少女竖起了柳眉,少年又把头挨了过去,软声道:“还有姐姐也陪着我,姐姐打我我也不走,我才不会一个人呢。”

        说着,又讨巧地递上手里的糖葫芦,撒娇道。

        “姐姐吃这个,我特意给你带的,怕热化了走得我脚都崴了,姐姐不要生气了。”

        看着他这般精怪模样,少女哪里还气得起来,似嗔似怨地捏了一把他的脸,忙拉着弟弟进屋去看他的脚了。

        此时又一小厮模样的人路过,走到那叫连棠的少年面前对他道:“连哥,连伯刚才又吐了血,老爷让大夫来看过了,人是稳了些,但是情况仍是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东青鹤刚要同那个“常嘉赐”一道进屋,听见这句话忽然转了脚步,看着那一脸焦急的连棠,片刻跟在了他的身后。

        来到一个还算宽敞的屋内,床上躺了一个中年男子,四处则飘着浓浓的苦药味。

        听着动静,那男子睁开了眼,对着来到床前的少年,嘴巴蠕动了半晌,竟低低叫了一句:“少爷……”

        连棠给人盖了盖被子道:“连伯,我早说了,这么些年你我形同父子,你莫要再这般唤我。”

        连伯听了却不停摇头:“少爷……奴才身份卑贱,哪里敢污了将军名号……同您父子相称,这些年,奴才只盼……您能康健平安,日后进京高中,以报……将军当年于我的知遇之恩,也洗脱您父母和连家满门的冤屈。”

        “连伯……”连棠面上显出一丝踟蹰。

        连伯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他一把抓住连棠的袖管,气息也急促了起来。

        “少爷……少爷……奴才撑了这么些年,便是为了那一天,将军和夫人不能白死……连家那么多口人也不能白死……少爷,我知您心软念情,可是……只有这个机会了,若您不上京,将军和夫人他们于九泉之下怎能安宁……您、您若心有记挂,那就更该完成大业,待日后……日后再来好好报答常府的养育之恩!我已同……常老爷说好,您可先教授常少爷功课……等凑够了上京的银子,他便会放人……不需多久,您就能光耀门楣,将军和夫人都会保佑您,保佑您……”

        连伯说着说着,声调便弱了下去,只余那坐在床边的笔挺背影,显得有些僵硬也有些孤单……

        东青鹤还欲再听,却觉眼前一花,待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简洁的内室中,而是站在了花苑里。

        只是不同于他方才所见的芳林新叶,此地竟然一下子布满了萧条之气,花草委顿,屋瓦蒙灰,更重要的是那回廊檐下皆挂着刺目的白纸灯笼,自窗栏边向远处的堂内望去,更可见两个灵位高高地摆在壁龛内,整个常府一片惨淡。

        怎得变成了这样?自己像是越过了这幻境中的一段时间?

        忽然,东青鹤又看见了连棠,他的个子抽长了不少,形貌间多了一股沉稳的气派,瞧着已是像个青年了,只是脸色不太好,像是有伤在身。

        连棠一身缟素,穿过廊下似是要往后院去,不过走到半途就被一个侍女拦了下来。

        “连哥,”侍女神情凄苦的叫住了他,看了眼连棠手里的包袱,侍女问,“你什么时候上路?”

        连棠道:“就走。”

        侍女颔首,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笺交到连棠的手里:“你也知道眼下府中的情况,这是我们小姐唯一能做的了,她寻了老爷在京中的一些故交,待你高中后,其中有几位许是能助你结交到不少达官贵人,不过具体能有哪些,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连棠将信接下,犹豫地问:“那我……还能见见嘉赐吗?”

        侍女摇了摇头:“少爷好容易舍下了你,小姐说,未免夜长梦多,你越快离开越好,少爷……她会看顾好的,你不用惦念他们。”

        连棠的牙关似乎紧了紧,半晌终于点头。

        侍女又着人牵来了一匹马,掏出不少银子塞了过去。

        东青鹤看着连棠站在苑中良久,忽然一掀袍向着那放着两处牌位的屋子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的时候额头上都见了红。然后他又依依不舍地向着后院看了一眼,这才起身跨上了马。

        “若你们小姐和少爷有难,定要来信告知,我即刻便回。”

        最后对侍女郑重嘱咐了一句,连棠终于一拍马背,向府外疾驰而去。

        望着那男子依稀远去的背影,东青鹤忽然有股唤住他的冲动,仿佛他这一走之后,有什么将变得再也难以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的故事还有不少补丁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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