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恍然之间，记忆好像重合起来，我又看见梨花深处白衣仙染的女子，一手执剑，满眼戾气。

        “阿寻。”我不禁唤出声。

        “阿寻”略微不悦的皱了皱眉，嗲声问：“顾皇竟这般想念素寂上仙么？”

        原来是我认错了。

        那少女并没有计较，笑着说：“顾皇将小棠认错，可是觉得小棠和步姑娘有些像？”

        “你和步寻的穿衣风格很像。”我尴尬的开口。

        “哦？是么？有时间同小棠讲讲你和步姑娘的往事吧。”小棠试探着问道。

        “好。”我扬起一个微笑，大约许久没笑过了吧。

        小棠指了指桌上的梨花，问道：“听婆婆说，你喜欢梨花？”

        婆婆？话说这个叫小棠的女孩竟然已嫁为人妻，连婆婆都有了？

        我显然搞错了重点。

        “真是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那婆婆早就来了，今日怎么就…;…;”我怅然若失。

        “还不都是因为你。婆婆年纪大了，看你那么年轻就被囚禁在这里，于心不忍，亲自跑到冥王那儿替你求情，冥王不近人情，把婆婆派到别的地方做事了。”小棠叹道。

        原来是这样。我心下一阵感慨，询问道：“那婆婆叫什么名字，改日我定当报答。”

        “你一个鬼魂，能如何报答她？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她叫幽冥，幽冥婆婆。”

        我在心里暗暗记下她的名字。

        “对了，你还没吃饭呢吧，我带了饭盒来。”小棠提着饭盒，走到了小几前，突然不解的问：“其实我一直都不清楚，为什么你一个鬼还要吃饭？”

        “你没看过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好笑的问她。

        “没有啊。”小棠认真的答道。

        “我本妖身，死之前不光妖身破碎散尽，魂魄也不全，这盒中的东西是补齐我妖魄的灵药。”

        “原来如此。”小棠故作严肃道。

        她临走时一脸期待的看着我：“知道么，你和步姑娘的爱情故事六合之间已经传遍了，不过什么版本的都有。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跟我好好讲讲。”

        我微笑着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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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清月朗，夜阑人静。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海清河晏，风光无限。高山流水碧云间，有暮苍城和飞云寺在沉沉雾霭之下超拔的挺立。西云仙境的离山山间碧绿葱茏，石间流水淙淙。又恍若夜雪覆盖，开满亘古不改的梨花，这是梦境的开始。

        不多时，天色渐沉聚起阴云。

        雨说来就来，幸而不是很大。一点一滴打湿草木浸润泥土，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一步步向离山靠近，一缕摄人心魄的萧声，自山顶传来，我听的出是思怀曲的曲调。

        掠身而上，我在山顶看见了朝思暮想的身影。单薄又孤傲。是步寻。

        雨还在下。她反复吹的都是同一首曲子，萧声未有丝毫停止，似雨中繁花开遍，枯木逢春。

        我俯身摘下脚边淡蓝色的小花变作蓝绸宫伞，快步向她走去，遮住她被淋湿的身体。

        我轻唤：“阿寻。”单手环住了她。我好怕，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

        她的身体冰凉，有清冷的香气。

        步寻转过身，不过没有看我。她垂着头。

        我扶上她的肩，拥她入怀：“阿寻，我很想你。”

        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只要她还在我身边，就算天塌地陷，我也要护她周全。

        胸中蔓延一丝尖锐的疼痛。

        怀中人化作片片梨花花瓣，坠落纷纷。步寻已消失不现。连一处痕迹也没有留下，就像，她从不曾来过。

        有一瞬间的黑暗袭来。

        然后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天边染上了血红。

        一阵喊杀声响起，我循着声音走去。

        我看见昔日的浮罗殿，大殿前，身着白色薄衫的暮苍城弟子手持长剑，凌厉果决，正在同天兵天将缠斗。

        一个身系云丝披风的绛衣女子正将手中长剑使得行云流水，剑风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那女子眼神冷如冰，寒似雪，眉间有隐约的堕仙印记。

        她身后的天兵天将纷纷包抄过来，只一霎那，她化身为尖锐之影，渐次穿过兵将的身体  ，漫天血雨之中，他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有微风袭来，略微吹动她如瀑的黑发，发丝微乱，她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朝阳映照之下  ，山顶几株花树不时飘下落花，她眉间沾了血红，剑尖莹莹的碧光又与沿殿的嫣红桃花映衬，相顾灿然。霜虹剑兀自鸣响，  铮铮之声远胜丝竹管弦  ，恍若画中剪影，这真是一场极致的杀戮。

        她是步寻。

        隐隐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醒了过来。

        好长的梦，好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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