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六月底的日头毒辣得很,杜府的这处花厅外种了许多的竹子,遮挡了大半阳光,比别的地方倒是凉快许多,安宁一进来就觉得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
她看了眼谢景焕,语气却有些幽怨,“大哥,我那些个老底可经不住你这样说。”
沈庭可不像刘佳茵那样口无遮拦的,笑着说:“你大哥说你鬼点子多呢,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刘佳茵就问了:“表嫂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小的时候也在寺里住过一阵子?”
安宁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记不太清了。”
谢景焕就说:“你七岁的时候,说要给祖母祈福,在寺里住过半年,去的时候那些个丫头婆子很不以为然,回来以后见着你就像见鬼似的,都躲你躲得远远的,你真不记得了?”
他说话的样子比平日里要温柔一些,眼神不时看向一边的刘佳茵,安宁不由得暗叹一声,再抬眼看向沈庭,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端庄大方的模样。
安宁摇了摇头,没想到她那么小就有那样的本事了,谢景焕接着说:“后来一个丫头被分到了我房里,我威逼了好久,她才肯说是你使的点子,将跟去的不听话的丫头婆子全整了一遍,后来她们就都伏贴了。”
安宁倒是真不记得还有这当子事情了,只笑着说忘了,刘佳茵忽然就来挽着她的胳膊,“表嫂,你上次不说要给我看那什么的样式吗?现在得了空,就给我看呗。”
她一面说着一面冲安宁使眼色,安宁会意,嗔了她一句:“一刻也不得消停。”就带着刘佳茵往外走,“沈姐姐,你与大哥先坐会,我们去去就来。”
谢景焕连忙叫住她,“不若我们一道去看看。”那样美好的人儿不在眼前,他坐着也是无趣的。
刘佳茵白了他一眼,“我们是去看女人用的东西,你去做什么?”
谢景焕悻悻的坐下来,只能目送着二人离开。
安宁将绿菊留在那里照应着,出了花厅,刘佳茵就絮叨开了,“表嫂,他们两个都是闷葫芦,看着倒真是挺般配的。”
“沈小姐那是不好意思的,”安宁说:“哪个像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过脑子。”
“我这不是给他们制造机会了吗?”刘佳茵冲她扮了个鬼脸,接着说:“表嫂,我瞧着你大哥对沈小姐无意,多半是成不了的。”
安宁叹了口气,连刘佳茵都看出来了,沈庭应该也感觉得出的吧。
进了南嘉院,刘佳茵还是坐立不安的,“表嫂,这里比花厅热多了,我们坐会就过去吧。”
安宁正捧着本书看,听了头也不抬,“我怎么就不热,你好好坐下休息会,一会子就不热了,像你那样走来走去的,能不热吗?”
刘佳茵哪里会得住,“不知道他们说得怎么样了,表嫂,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安宁应了声,就继续看她的书。
刘佳茵实在无聊,走到窗边看外面,一低头,就见着了安宁昨日里写的字,“咦,这似乎不是表哥的笔迹,是你写的吗?”
安宁“嗯”了声,“闲着没事,写来玩的。”
见她应了,刘佳茵将她拖到书桌前,拉着她的手臂晃,“你再给我写一幅,我要带回去裱了挂在我房里,来个人也好显摆显摆。”
安宁无奈,只得提了笔,“研墨。”
刘佳茵有求于人,乖乖的给她研墨,几滴水下去,墨汁便晕染开来,安宁瞧着,适时将笔放在里面沾了沾,“写什么?”
刘佳茵摆摆手,“你随便写就成,我都无所谓。”
安宁想了想,笔下轻运,却是一首大风歌:大风起兮尘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刘佳茵在一旁看着,不时的赞叹出声,不多时,一幅字就写好了。
绿菊走了进来,“小姐,大少爷说时辰不早了,要回去了。”
安宁带着刘佳茵过去,花厅里,沈庭红着脸,脸色不大好,谢景焕冲安宁点了点头,安宁便知道他定是拒绝了。
一行人走出花厅,沿着回廊往前院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沈庭忽然就唤住谢景焕,“谢公子,无论如何,哪怕是这辈子不嫁,我都等你回心转意。”
说着,就匆匆向安宁告了辞,率先跑了出去。
谢景焕怔了怔,之前在花厅的时候他便与她说清楚了,明确的说了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原以为她会就此放手,不想此刻她却说了这样的话。
安宁看着沈庭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谢景焕和刘佳茵,不由暗叹了声:“又是一个执着的。”
日子眨眼过,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七,一早,安宁早早的便醒了。
杜修竹正要出门,见她醒了,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今日我早些回来,陪你过生辰,晚上的时候乞了巧,我带你去逛逛夜市,今晚的夜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
安宁点头,她还没有逛过夜市,只听人说起过,据说各种商品品类繁多,吃食一家挨着一家,尽是流汁美味,让人流连忘返。
今日也是她的生辰,十五岁的及笄礼,别人家的女子都是父母陪着过,她有他和刘氏,足矣。
这么想着,她抬头轻轻吻住了他的脸颊,今日以后她便是大人了,这些事情……她也是可以做的了,“我等你回来。”
杜修竹哪里想到她竟这么主动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安宁已经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了,他笑出了声,这丫头,害羞呢。
今日本就贪睡了会,这会子却是不得不出门了,他又关照了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就赶紧出门去了。
安宁这才转过来,唤了绿菊进来,“快些给我起来,还要去接露水呢。”
家里的老人说七夕这日的露水是仙女的眼泪所化,用它来洗脸擦目,可使人肌肤光洁,眼明手快。
绿菊应了,赶紧就扶她起来,穿衣梳头净面,一气呵成,拿了盆子出门,天光才微微亮。
到了后院里,才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了丫头婆子,刘氏竟也跟着孙嬷嬷来了,见她过来,“你这孩子怎的不多睡会,露水娘给你接着就好了。”
刘氏待她是真的好,当亲生的女儿来养,安宁笑了笑,“娘亲,哪有这样的,您先回去歇着,我来接了露水给您送过去。”
“你这孩子。”刘氏哪里肯依,最后,两人就都留下了。
安宁瞅准的荷叶上的露水,吩咐小丫头们去接,那晶莹莹的水珠子圆圆的,躺在荷叶中间,丫头这头一压,它就溜溜的滑了下来,另一个丫头将盆子接在下面,不一会儿,就接了半盆的露水。
安宁再去看刘氏,见她也接得差不多了,就唤了丫头将水带回去,自己则与刘氏一道回去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安宁正坐在刘氏房里吃着早饭,“夫君说今日会早些回来。”
刘氏点了点头,“应该的,自他上任,都没能好好陪你几天,今日说什么也是要好好陪你过的。”
吃过早饭,各房各院就忙开了,东西昨儿个已经分发了下去,今日一早便起来张罗了,为晚上拜双星做准备。
忙了一个上午,安宁就回了南嘉院,想着杜修竹说今日会早些回来的,她便在院子里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她不由得有些心急,不是说早些回来的吗,怎的到现在还不回来?
伴君如伴虎,她忽然就想到了这么一句,心口突的一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浑身的不自在,又不能去找刘氏说,她听了只会更着急害怕,安宁走到桌边,将白纸铺开来,开始写字。
以前她烦心的时候就是通过写字来舒缓,眼下也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缓解她心里的不安了。
绿菊知道她心烦,不敢来打挠,默默的端了杯茶放在她手边,就退了下去。
手下不停的写着,脑子里也在飞转,杜修竹这样谨小慎微的性格,按理说不应该会得罪到圣上,应该不是出事了,可能只是太忙了实在走不开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停了笔,“绿菊,去看看重山在不在?”
绿菊应了赶紧去了书房,不一会儿,就回来回话,“小姐,重山早上送姑爷去了宫里一直没回来。”
安宁顿了顿,一把扯了桌上写得乱七八糟的纸,换上张小纸,开始写字,不一会儿,折好交给绿菊,“送到刘府,亲自送到刘老太爷手上,让他帮忙查查,是不是出事了?”
绿菊连忙应了,就要往外走。一个丫头急忙跑进来,与绿菊撞了个满怀,绿菊刚要开口训斥,才认出是刘府的丫头。
那丫头看也没看她,就冲安宁跪了下来,“表少夫人,表少爷在宫里出事了,我们老太爷刚从宫里回来,就让奴婢来报信了。”
安宁手一抖,桌边的杯子就砸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不少在她脚背上,她愰若未觉,“可知道是什么事?”
那丫头一个劲的摇头,“老太爷已经让人去打探了,只知道已经下了狱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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