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安宁的心沉了下去,杜修竹那样性格的人若是出事必是大事了。
她脑子飞快的转着,不一会儿,她又拿了张纸,快速不停的写起来,“绿菊,你亲自去宫门口找重山,让他立即回来见我。”说着,将手里的纸装信封递到绿菊手上,“若是没找到,不要逗留,立即将这封信送到三皇子府。”
绿菊接了信就跑出去,刘府丫头看向安宁发怔,安宁不管她怎么想,说:“你先回刘府,我随后就到,这事不可伸张,你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若是被杜府那些个柴狼虎豹知道,只会落井下石。
那丫头以前见过安宁,从来都觉得她是温温和和的,与刘佳茵在一处,似是永远没有脾气一般,这第一次见到她这样骇人的一面,这气势,竟连刘老太爷也不逞多让,她怔了怔,连忙应了声是,就逃也似的出去了。
吩咐完,安宁又唤了个丫头过来,“去娘亲房里支会一声,就说刘佳茵派人来邀,我现在出门去刘府,让她不用等我们吃饭乞巧。”
吩咐完了事情,安宁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她现在心里很乱,实在想不出会是出了什么事情,皇宫里的事情向来见不得光,隔着道宫门,要打听点消息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她拜托了三皇子,请他务必想办法打听点什么出来,也好让她们能有应对之策,若是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乱闯乱撞,反而不好。
不一会儿,重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在宫门口等到现在,一听绿菊说出了事,就立即赶了回来,他是练家子出身,行动快如疾风,“主母,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安宁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我给三皇子去了封信,这时候绿菊应该送到了,你去三皇子府等消息,一有消息立即到刘府通知我。”
重山领了命,身形一晃就不见了,安宁抬脚就往外走,她要立即去刘府,说不定刘老太爷已经打听到什么情况了。
刘府一片灯火通明,刘老太爷在书房里,他已经动用了他手上能用的力量,到现在了,除了知道出了事,竟是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刘家兄弟见安宁来了,跟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等。
安宁就坐下来,丫头给她上了茶,她拿上就喝,竟是烫也不自知,那丫头好心提醒她烫,她竟也愰若未闻。
茶喝了一杯接一杯,书房里四人的脸色俱是阴沉沉的,眼看着天就要亮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重山也没有过来回话,三皇子那边竟也没查出什么吗?
日头终于破云而出,第一缕晨光自极远的天边照射下来,温暖和煦却没什威力,安宁站在池边的亭里有一会儿了,她看着那缕光芒,忽然就觉得头昏沉沉的,身子不由晃了两晃,却被一个手臂扶住了。
安宁回过头,邓婉正笑看着她,“安宁姐姐,你坐下休息一会儿,杜家表哥不会有事的。”
这称呼叫得极乱,可这时候安宁已经顾不到这么些了,“我没事,多谢邓小姐。”这么说着,她还是就着她的手坐下了,“邓小姐一直没有回去吗?”
邓婉点头,“祖父有些日子没有回京了,他的那些个学生们知道他回来了,都急着请他去坐坐,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她顿了顿,“安宁姐姐莫急,祖父一早就出门了,他那些学生有许多现在任着要职,一定能查出些什么,再不济,宫里还有一些相熟的老伙计,总能说得上话的。”
安宁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眸子水汪汪的,就像会说话,安宁一直觉得她是清高的,她的出身那样高贵,在家里又是极为受宠的,自身也是满腹经纶,那日她的话很少,安宁猜想她定然是不将她们这些普通的女子看在眼里的,却不想她竟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见安宁看着自己不说话,邓婉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喉咙,“安宁姐姐,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安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移开目光,“没什么,可能是一夜没睡,脑子不好使了。”
邓婉听了神情一滞,“安宁姐姐,我幼时经常去宫里,与明阳公主到是相熟,不如我们进宫去探探情况。”
安宁听了睛眼立即亮了,不过片刻,却又暗了下去,“皇宫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没有传召,怎能轻易入宫?”
邓婉却是笑了,手里拿着个牌子乱晃,“我原是不想带来的,临出门时想着还是带上,没想到还真有用了。”
安宁接过牌子来看,竟是出入宫门的腰牌,“你是如何有这个的?”
“我小的时候圣上给我的,说我什么时候想进宫都行。”邓婉扶她起来,“安宁姐姐,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我们即刻进宫。”
安宁回去的时候,刘氏正在她房里坐着,昨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安宁的性子她清楚,若是无事断不会派个丫头传个话就了事的。
晚饭后,送走了杜元嘉,她就来了南嘉院等,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见只有安宁一人,她问:“修竹呢?昨晚你们一宿没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宁勉强笑了笑,“娘亲等了我们一宿吗?在夜市里玩了一宿,夫君一早就去宫里了,我回来换件衣裳也要去。”
刘氏不信,却经不住安宁宽慰,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哄走了刘氏,安宁赶紧让绿菊给她梳妆,昨儿一宿没睡,眼下都黑了,得好好妆扮妆扮。
不一会儿也就弄好了,出了门,邓婉的马车就等在门口,见安宁出来,就直接招呼她上了车,“绿菊,你留在家里,替我好好照顾娘亲。”
绿菊点头应了,“小姐,一切小心。”
现在路上的行人还不多,车夫扬了一鞭子,马儿就跑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宫门口,邓婉带着安宁进去,一路去了明阳公主的静恬斋。
静恬斋大门紧闭,邓婉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她心下蹊跷,又领着安宁往前走,长春宫里住着位主子,是她的表姑,小的时候她也经常到她这里玩。
长春宫距离静恬斋不远,虽说不远,走了也有两柱香的时间。
邓婉敲了门,一个年纪略长的宫女开了门,“这位小姐是……”
邓婉报了自家姓名,问:“请问这里可是住的齐妃娘娘?”
那宫人点头,让她稍等。
不一会儿,就换了个年轻的宫女将她们迎了进去,一看就是品级高的,“这会子娘娘在偏殿陪着八殿下,听说邓小姐来了,可高兴坏了,二位里面请。”
安宁对这宫女道了声“辛苦”,就随着邓婉进去了。
偏殿里坐着位装扮得体的妇人,膝上正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料来定是八皇子殿下了,二人给齐妃娘娘和八皇子请安,齐妃将孩子交到乳母手上,过来拉着邓婉的手,“婉儿,你几时回京了?”
邓婉将情况与齐妃说了,齐妃的神色就暗了下去,“本以为你们搬回来了,不成想只是小住几日。”她转念一想,却又高兴了,“等你嫁进刘家,还是可以进宫来陪我说说话的。”
说了这么多,齐妃似是才发现安宁,“这位是……”
齐妃娘娘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十分年轻,五官看上去确实与邓婉有几分相似,安宁匆匆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又给齐妃行了一回礼,“民妇谢安宁见过齐妃娘娘。”
她便是谢安宁,杜修竹的妻子?杜修竹昨儿个下了大狱,她们今日来,定是有事相求了,圣上对这事甚为忌讳,她也只是得了零星一些消息,齐妃想了想,没有接话,只让安宁免了礼,转而又与邓婉就说话,“可见过刘子希了?”
邓婉脸色微红,却是点了点头,齐妃的表情她看在眼里,一下子就明白了齐妃心里在所想,她自幼也是经常了入皇宫的,这些后妃的想法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她顿了顿,低声就对齐妃说:“表姑母,我们今日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弄清楚杜家表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表姑母若是知晓,还请坦诚相告。”
听她这么说,齐妃连忙按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抬起头,冲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顿时就带着所有宫人下去了。
齐妃娘娘这才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情,难怪今日一早便通知老八不用进学,老八还特别高兴,不想竟是出事了。”
齐妃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安宁却发现她的眼眸微微一缩,她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吧?
安宁就跪了下来,“齐妃娘娘,请您行行好,就告诉我们吧。”
齐妃赶紧拉了她起来,“不是不帮你,实在是我也不知情,圣上对这事讳莫如深,实在没人敢去打听。”
邓婉也道:“表姑母,您若是卖了这个人情,以后杜家、刘家、邓家可都承着您的情,对您百利而无一害啊。”
齐妃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让她如何说?
“我知道。”
八皇子原本被乳母带出去了,不知何时又进来钻到了桌子底下,听到齐妃娘娘这么说,他立即就出了声。
听到他说话,三人俱是一惊,齐妃娘娘将他从桌子底下捞出来,“老八,话可不能乱说。”
“母妃,靖儿知道,靖儿一直都知道,发生事情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八皇子许昊靖的声音虽然稚嫰,可语气却有着不符年龄的坚定。
齐妃娘娘嚇了一跳,这事可不是儿戏,她连忙问:“可有谁知道你知道?”
八皇子摇了摇头,“母妃莫慌,我没有与谁说过,我也是躲在桌子底下的,后来等人全走了我才出来的,也没人看见我,。”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安宁,“你是先生的娘子吗?你会尽力救先生吗?”
安宁点头,蹲下身子与他说话,五岁的孩子眼里尽是稚气,可她却觉得这个八皇子不简单,她问:“八殿下也想救先生的,是吗?”
八皇子点头,“先生虽然总是打我,可他比以往的先生教得都有趣,我喜欢跟着他学。”
“那请八殿下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安宁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这件事情发生,她才知道那是根本控制不了的,那种无力的感觉每时每刻都让她崩溃,她都不知道她这一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现在终于听到有了些希望,她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生怕又是一场空。
“昨儿下学的时候,皇兄们都带着奴才先走了,明阳皇姐和我落在最后,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晕倒了,她就带了两个宫女伺候,她们根本就抱不动明阳皇姐,两个宫女想着总不能让皇姐躺在地上,就求了先生将皇姐抱到偏殿里,先生犹豫了许久才答应,一个宫女就跑去叫太医了,一个宫女就跟着先生过去,我也想跟过去,可是被小三子拉住了。”
“我实在好奇,半骗半吓的把小三子哄走,自己悄悄跟了过去,可能是我人小,没人注意到我,先生将皇姐放到床上,就要离去,这时候那个跟过来的宫女立即从外面锁上门走了,先生叫了好一会儿,见实在没人应,才放弃了。”
说到这里,八皇子顿了顿,看了看齐妃,又看了看安宁,继续说:“皇姐躺下一会就不停的巴拉着衣领,嘴里哼唧唧的,不是很舒服,先生也没有管她,只靠墙坐在地上,我听到他说‘安宁对不起,枉我自诩聪明什么的。’说着,先生竟然哭了出来,我从来不知道先生也会哭,一着急,就将桌布掀开来看,这时候,先生也看到我的,他让我躲好,叫我千万别出声。”说着,他问安宁:“先生说的安宁就是你吗?”
齐妃娘娘听到这里赶紧将八皇子拉过去,她是过来人,岂会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明阳公主明显就是中了春.药后的反应,这种事情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亲眼目睹,对他的将来得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她厉声喝住八皇子,“行了,不要再说了。”
安宁脸色煞白,她也是明白的,谢府里曾经有位丫头心思多,就出过这么一回,后来被活活打死扔去了荒郊野外,这位明阳公主竟然也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她是公主尊贵非常,自然不可能将她打死,那受累的就只能是杜修竹了。
难怪圣上对这事讳莫如深,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丑闻,对方还是未出阁的公主,当然是要尽力遮掩的,这事只有两种解决方法,要么让杜修竹娶了公主,要么要了杜修竹的命。
想到这,她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身子又不由得晃了晃,邓婉赶紧扶住她,她虽然不明白,但看安宁和齐妃这样严肃的表情,多少是能猜出一些的。
安宁勉强挤出个笑容,邓婉看在眼里甚是心酸,她自幼出入皇宫,知道这里只是看着好看,其实里面就是个烂棉絮,她宽慰道:“安宁姐姐,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齐妃娘娘也有些不忍,这样的招术她也极为不齿,没想到明阳公主却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皇家的颜面都不顾了,可是要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着她们的面讲那些个事情,她还是做不到的。
她狠了狠心,“杜夫人,事情你们也大致了解了,就不要再为难老八了,他还那么小。”
安宁点头,她也没有要八皇子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那毕竟是龌龊的事情,如何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她定了定神,对齐妃娘娘行了跪拜大礼,“今日多谢齐妃娘娘、多谢八皇子,大恩大德,我谢安宁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极力报还。”
齐妃赶紧将她扶起,“也没什么需要你报还的,只是这事千万别说是从长春宫传出去的,八皇子还小,明阳又是皇后亲生的……”
安宁点头,齐妃担心皇后会因为这事对付她们,这是人之常情,“娘娘放心,现在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外面的就能对症想办法了,对外我就说是陪着邓小姐来看您的。”
邓婉也看向齐妃,“表姑母,婉儿会记得您和八殿下的恩情的。”
齐妃摇头,“不用说这些,我们也没帮上什么的。”
八皇子站在一边看她们客气,手指不停的绞着,显然不太高兴,安宁蹲下身子,“八殿下,您今日真的是帮了大忙,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后千万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了,民妇已经知道如何救先生了,八殿下且宽心。”
听到安宁说有办法救杜修竹,八皇子才勉强笑了出来,“真的?”
安宁点头,“当然,民妇如何敢欺骗殿下。”
八皇子想了想,脸色才终于好了,“你们得赶紧将先生救出来,我还等着他给我讲课呢?”
又与齐妃娘娘说了一会子话,二人才从长春里出来。
出了长春宫左拐,沿着宫墙一直走,路上行走的宫人不多,邓婉就悄悄的问:“安宁姐姐,是真的有办法救杜家表哥了吗?”
她这称呼已经是随着刘子希了,他们的婚事已经定下,邓阁老对刘子希更是赞不绝口,直夸史阁老做了个好媒。刘子希原先师从史阁老,是史阁老向邓阁老极力推荐了他,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安宁心里正盘算着,听到她这么问,半晌才摇了摇头,“只是哄哄八皇子的,哪能真的有办法,这是皇宫,哪里有我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邓婉想了想,犹豫着说:“明阳……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原本她还想着能让明阳公主帮些忙的,没想到罪魁祸首就是她。
“人都是会变的。”
说着,安宁突然停了下来,她明白了,就在刚刚邓婉说到明阳公主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了。
圣上宠爱明阳公主,明阳公主又那么喜欢杜修竹,她怎会要他死呢,定是想办法让他答应娶她才是,她忽然就平静下来,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事情总是可以解决的。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笑了出来,邓婉嚇了一跳,“安宁姐姐?”
安宁抬眸看她,她的面容与那日一样,阳光明媚,她心里松了,忽然才关心起她的转变来,之前可是不爱说话的,今日倒是如此热心,“邓小姐为何这般帮我?”
邓婉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脸上微微一红,隔了一会儿,才说:“……刘子希与杜家表哥十分要好。”
安宁了然,继续往前走,邓婉赶紧又说:“其实这只是一方面,我见过你的字,俗话说字如其人,安宁姐姐的字写得那样好,诗也那样大气,定是有才情的,我敬重有才情的人,这才下定决心帮你的。”
这个理由倒让安宁颇感意外,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刘佳茵上回要过她一幅字,说是要裱了挂家里,难道真挂家里还让邓婉瞧见了,她不由问:“邓小姐在哪里瞧见的?”
邓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在佳茵的房里,她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我一进去就看到了,她就告诉我是你写的,从那时起,我便想着能再见你一面,与你好好说说话,没想到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安宁姐姐是想到办法了吗?”她刚刚可是看到安宁笑了。
安宁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事情应该没有想的那么糟,我们先回去吧,再想办法就是。”
坤宁宫里,皇后与太子二人坐在空荡荡的偏殿里,太子十分生气,与皇后说话的语气也极为不恭,“母后,这便是您先前说的好好劝她,好好教导她?就是教成这个模样?”
皇后理亏,也没想到明阳公主竟然用了这么个方法想要逼杜修竹就范,“她之前都是答应得好好的,我也没想到……”
太子冷哼一声,沉默了半晌,才道:“事已至此,只能往好的方向引导了,父皇只是将人关着,既不问罪也不游说杜修竹娶了明阳,实在摸不清楚他的态度。”
皇后说:“这事关系到皇家颜面,你父皇也是气得不行,他一向看重杜修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一方面爱才,一方面爱女,实在也是不好做什么的,多半是想等杜修竹想通,自己提出娶明阳,文人嘛,哪些个吃得了牢里那些苦,关个几日还不是乖乖就范。”
太子这才叹了口气,“但愿他能想通,若是他真的娶了明阳,我就多了一大助力了。”
皇后点头,不由得问:“那个谢安宁如何安置,总不能让明阳嫁过去为妾?”
太子想了想,“杜修竹对她甚为在意,最好是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提出和离,再想办法吧,这几日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静等就好。”
听他这么说了,皇后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太子接着说:“明阳做事向来不顾后果,只凭着自己的喜好,这件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她身边那些人是留不得了。”
皇后点头,其实不用他说她也会处理掉那些人的,竟给公主出这样的主意,当然是留不得的,她说:“你去静恬斋看看她,要注意的事情让她一定留意了,我是宠她宠惯了,她还是比较听你的一些。”
太子点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行了一礼,“那我这便走了,母后好好休息吧。”说着,抬步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愰忽,他这模样……倒是越来越像勤政殿里的那位了。
勤政殿里,许劲松站在窗边看远处的天,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的模样,这时候云层渐厚起来,阳光自云层后面霰开,似无数缕极光自天际降临,极为震憾。
他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太监总管王扬适时提醒,“皇上,您站了许久了,仔细身子。”
他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王扬一眼,“事情可都妥了?”
王扬点头,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些笑意,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让人看着十分舒服,他回道:“都妥了,这会子应该已经出宫了,皇上料事如神,竟连邓阁老的孙女都算进去了。”
许劲松“啐”了他一口,继续看天,“就你会说话,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算得这么准,事情总是要有人透露出去的……谁也不会怀疑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
王扬微微一笑,“皇上待公主真是好。”
许劲松又哼了一声,“不这样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杀了杜修竹,他的为人难道你我不知?”他顿了顿,“你去查一查,这事……有蹊跷。”
王扬应了声是,躬着身子下去吩咐了。
许劲松仍站在窗前,这时候,厚厚的云层已经完全遮住的阳光,天色也黯了下来,“山雨欲来啊。”
安宁和邓婉回到刘府的时候,豆大的雨点正好砸下来,隐隐的还有雷声,夏日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安宁要去找刘老太爷,邓婉叫了丫头撑伞,也与她一道去,到了书房,刘老太爷和刘家兄弟都在,邓婉也顾不得害羞避嫌,与安宁一道走了进去。
安宁避开了八皇子与他说了宫里打听来的消息,最后才说:“外祖父可有办法见到夫君,我有话与他说。”
刘家祖孙三人互看了一眼,刘老太爷就说:“我打听到的与你说的无异,据说是被关在大理寺,任何人不得探望。”
刘子固开了口,“我认识那里的牢头,说不定可以通融通融。”见刘老太爷点了头,他行了礼,就往外面走,“我现在就找他去。”
“安宁啊,”刘老太爷忽然叫了安宁的名字,安宁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叫自己,不由得抬起看他,刘老太爷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他说:“原本我是不喜欢你的,可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才发现你是真的不错,不像谢家其他人,佳茵又那么喜欢你,你……可真的想好了?”
安宁无奈的笑了笑,果然她的想法还是瞒不过他的,“想好了,外祖父放心,他既诚心待我,我岂能不顾他死活,就是担心他不会同意。”
这几个月来,杜修竹对她的情谊她看在眼里,岂有不明白的,那是非她不可的,突然要他休妻另娶,不知他能不能接受?可公主是不可能给人做小的,他与公主这事想要解决,就只有这一种方法了。
“那孩子的性子随了他娘,死脑筋,当初她娘要嫁进杜府,我也是不同意的,可奈不住她绝食,最后只得同意了……”刘老太爷叹了口气,“慢慢劝吧,人没事就行。”
邓婉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他们二人话里的意思了,她怔了怔,才说:“几位先不要着急,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我再让祖父去疏通疏通。”
安宁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着摇了摇头,“多谢邓小姐,真的不用再麻烦邓阁老了。”
她这么一说,邓婉就更加心疼起她来,抹了把眼泪,却不知如何安慰。
事情既然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安宁就辞了众人回了杜府。刚到南嘉院门口,就见大伯母赵氏往这边来了。
赵氏赶紧叫住她,“安宁呐,我这才听说修竹下了大狱,你可知情?”
安宁听了皱起眉,自她掌了二房的家以来,赵氏便与她不对付。
她压着性子唤了声“大伯母”,问:“大伯母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赵氏甩了甩袖子,抽出一方帕来掩着唇角,“你大伯下了朝回来说的,说是被圣上关在大理寺了,具体情况倒是不知,左不过是得罪圣上了……这会子二叔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安宁心里发凉,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杜修竹这才刚出事,赵氏的嘴脸就摆出来了,她沉下脸,“我还未听说,只是大伯母好歹也有从三品的诰命在身,怎的也这般嘴碎?”
说完,再不理赵氏,转而往刘氏院里去了,看赵氏来的方向应是已经去过闻音院了,她得赶紧去看看。
“你……”赵氏不想她这么无礼,竟不理自己就走了,她啐了一口在地,“还当自己是状元夫人呢,都沦为阶下囚了……”
到了闻音院,孙嬷嬷迎了出来,“少夫人,夫人她……”
孙嬷嬷说得吞吞吐吐的,安宁就问:“可是大伯母来过了?”
孙嬷嬷点头,“坐了一会子说走了,奴婢去上茶了,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
安宁拍拍她的手,“我去看看。”
刘氏正在西次间里念经,安宁进来她也愰然未觉,安宁知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也不打挠她,静静的在一旁等着。
听刘氏念经,安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神经紧绷了一整夜加大半个上午,听了一会子经文,她眼皮就重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氏才起身,就看到安宁歪坐在椅子上,竟是睡着了。
她走过去,替安宁将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开,从赵氏这里听到杜修竹的情况时,刘氏愣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她仔细回想了早上安宁说的话,知道安宁定是怕她担心,才什么都自己抗着不告诉她的,她越发的心疼,“娘和修竹几世修来的福分,才有了你这么个好孩子。”
安宁本就睡得不踏实,经她这么一拨弄,一下子就醒了,忙问:“娘亲,大伯母可与你说了什么?”
刘氏点头,“你大伯母就是那样,不必与她计较。”
这个时候,刘氏身上那种淡定的气质才凸显出来,她看着安宁,不似平常妇人那般哭泣无助,她说:“我父亲那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安宁点头,将打听到的情况与她说了,顿了顿,才说:“娘亲,这事其实不难解决,关键还是在夫君身上,若是外祖那边找通了人,可以让我们进去探望,还请娘亲与我一道去劝……”
“这如何使得?”刘氏想也没想就反对,她一直当安宁是亲生的女儿,如何能让她与杜修竹和离,“那什么公主太不是东西,怎能让修竹休了你娶她?”
安宁赶紧捂住刘氏的嘴,“娘亲,这话说不得。她是公主,断不可能做小的,只有我退出了,夫君才能出来,想必宫里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只关着人却不发落了。”
刘氏仔细想了想,越想心就越沉,“我父亲那可有别的办法?”
安宁说没有,“我想过了,若是能进得去,那宫里的意思定然就与我想的一样,放我们进去,就是要我们劝他从了的。”
“这不是明知是火坑,还得往里跳吗?”刘氏不由道。
安宁牵了牵了嘴角,“皇权如此,我能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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