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相劝
曹鸣会心一笑,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若当真如此,将军也给了我准话, ”他笑道, “让我去留随心,就算以后一直跟着在渊手底下混, 那也是极好的。”
恰在此时, 点的酒菜6续上了,王徽也就不再接话,只一径跟曹鸣互相布菜谦让, 又各自酬酢劝酒。
心里自然还在盘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不答应他入队, 照王徽的性子来讲恐怕很难。
曹鸣入队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他一进来,自己这个小小的十人队伍立刻就能在今年的新兵中拔得头筹,就算他暂时辞了自己的军职,跟众人一样从底层做起,但实际上的地位却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更会给自己这个小队打上“张将军亲信”的标签,日后不论立功还是分饷, 大大小小的杂事, 那是绝对不会有人敢给自己这些人亏吃的。
至于她先前担忧的什么被找茬被欺负,那就更是笑谈。
总之,有曹鸣在队伍里保驾护航, 那么在立下军功之前的这段时间, 路想必会走得很顺。
至于坏处么……那就是曹鸣这个身份了。
他更像是个旁观者、考察者, 而不是参与者,到时候入了队,自己必然是要当十夫长的,那是管他还是不管?他会心甘情愿听从自己的吩咐吗?
自己平日带着下属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守着他,他随时都可能把这些事情上报给张之涣,简直就像活在监视器下头一样。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不齐心者,不可同榻而卧。
曹鸣现在显然跟自己等人不是一条心。
王徽微微皱了眉头,在心中权衡一番,到底暗暗叹了口气。
跟日后升迁道路上的顺遂相比,曹鸣入队的坏处,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反正自己等人也不可能把造反啦篡位之类的言辞挂在嘴边,至于她自己的那些锻炼方法、给下属们开小灶么……那就更不怕他报给张之涣知晓了。
自己等人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怪物”,若一切都和其他人一样,那反而不正常。
更何况——王徽微微一笑——在金陵那么复杂的环境都度过来了,宠冠六宫的付贵妃、位极人臣的万衍、富甲一方的苏锷、智性国师,还有那个性情孤僻乖张的邵云启,一个一个都被自己收入了掌心,只消给她时间和表现的机会,还怕曹鸣最后不入彀中?
王徽行事历来惯于三思后行、谋定后动,可一旦拿定了主意,那就再无反悔的可能,当下饮了一杯酒,笑道:“伯煜快人快语,徽若是再迁延下去,可就不识好歹了。”
“哦?”曹鸣抬起头,“那在渊的意思是?”
“自然一切如伯煜所愿。”王徽笑道,“打今儿起,你便是我这小队中的一员了。”
曹鸣立刻绽放笑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像十分高兴,仰头饮尽杯中酒,笑道:“如此甚好!那么我便多谢在渊通融了。”
两人就细细商量起入营的事来。
“……只是还有一条,”王徽迟疑一下,终是开口,“我每日操练下属、锻炼部下,自有一套法规章程,伯煜若是——”
话音未落,曹鸣已做了个手势,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个还请在渊放心,我既辞了军职投奔你麾下,那自然一切都听你的,平日操训锻炼,还请在渊千万一视同仁,我绝不会拿架摆谱,在渊也千万不要跟我见外。”
末了又添一句,“……这也是将军的意思。”
王徽就作出一副放心的神情,“如此甚好,甚好。”
心里却早做好了打算,若到时候他不服管,她便直接把他抛一边好了,左右人家是过来考察他们,也不是真的来投奔。
但如果他诚心投靠,事事皆从她所愿,又能被她那些下属们接受,她自然也会诚以待他。
两人又吃了几轮菜,曹鸣似是又想起一事,迟疑道:“我听他们似乎……都叫在渊作‘主子’?”
“不错,”王徽点点头,“我和我那几个下属认识时间不短,这称呼也是由来已久了。”
顿了顿又善解人意道:“伯煜自是不用这般称呼我的。”
曹鸣也从善如流点点头,微露赧色,“我确是从不曾这般叫过别人……日后在渊做了十夫长,我是你手下兵士,便依例称你‘上官’,在渊以为如何?”
王徽自然没有意见,“……那自是再好不过。”
话谈至此,两人之间基本已经达成了共识,再没什么不妥了,便各自劝了对方几回酒,就着菜肴吃了个八分饱,便各自告辞。
“如此我回去之后便直接报上名,明日午时在西郊大营报到,分配营房,后日就要点卯了……明天午时前我在大营门口等你们。”曹鸣又殷殷嘱咐。
“如此,那明日就不见不散。”王徽面带微笑,把曹鸣送到酒楼下面,两人互行一礼,就各自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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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王徽就把这事告诉了下属们,众人对王徽的信从已成了习惯,自然没什么异议,就是几个姑娘心中难免有些不平。
到得晚间,魏紫又过来给王徽整理床铺。
“不是说这些事以后都自己做么?”王徽不免多问一句,搬进宅子以后,她这个命令得到了极好的贯彻落实,魏紫已经很久没为她做过这些事了。
然而今晚这姑娘却透着些不寻常,只轻飘飘说一句,“明儿就要去睡那营房大通铺了,到时候主子想找人帮你做这些,那也是找不到的了。”
不仅话里带刺,一张脸也板得紧紧的。
“……哎哟,这又是谁给我们的魏紫姐姐气受了?”王徽就调侃她,“瞧这张小脸都要拧出水来了。”
“主子!”魏紫就白了她一眼,用力把被子抖开,又重新铺好,忙活一阵,才别扭道,“子康都快气出疹子了,您还在这处没事人一般。”
“姚黄那脾气,跟我这么些年也没长进,正该到大营里好好磨磨。”王徽不太在意,又看了位魏紫一眼,淡淡说道,“是不是还别扭曹把总入队的事啊?”
魏紫不说话,王徽又问了一遍,她才幽幽地道:“休说我们几个,便是梦莲、朱大哥他们,心里也都有气呢……这不明不白就忽然加进一个人来,主不主仆不仆的,日后还要朝夕相处,保不准他还要事事回报给上头知晓……如何能够安心?”
王徽摇头一笑,走过去帮她一起整理床铺,口中道:“各种利害,我不是都讲明白了吗?”
魏紫就停下了动作,微微带了埋怨地看向自家主子。
王徽也停了下来,平静回望她。
沉默半晌,魏紫终究叹了口气,脸色柔了下来,轻声道:“就是觉着……委屈了主子。”
“哪怕在京城,您那也是独一份,连万相爷、贵妃娘娘,都要对您客客气气的……如何到了这军营里,就要平白受这么一份气?活像那菜市场摆的猪肉,只等着人去挑拣。”
在她们这些人眼里,自家主子自是千好万好,不仅自己一步步从定国公府那泥潭子里爬了出来,还带着她们几个一道离了火坑,文才武功,处世道理,无不倾囊以授,更别提云绿和白蕖的性命还都是主子救下来的。
也许主子自己觉着能忍下这委屈,可在他们这些部下看来,却是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闷气的。
这样想着,眉梢眼角就满溢了心疼。
王徽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暖意融融,微笑道:“你们能这样想,我做什么也都不枉了。”
顿了顿又道:“这些话我历来很少说,只子敬你须得记着,欲成大事,什么样的苦受不得,什么样的委屈吃不得?更何况这算什么委屈呀?曹伯煜既入了我的队,自然得以我为尊,事事处处都得听我的,跟你们同吃同行,你们怎样锻炼吃苦,他就也得做同样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当面违逆我的。”
“至于私下里给张之涣打小报告,那随他去好了,咱们行得端坐得正,哪里又怕那些?更何况他这样做,对咱们来说也只有好处,再没有坏处的。”
魏紫一言一语地听着,到底还是意难平,但知道主子说得都是正理,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王徽就笑了,拍拍她手,“更何况,你主子的本事你还不晓得?不出一年,管教那曹鸣服服帖帖的,彻底变成咱们的人,到时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对不对?”
魏紫也被她逗乐,到底展颜而笑,睨她一眼,把被卧掖好,这才说道:“既是如此……属下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王徽就又跟着叮嘱,“明日见了曹鸣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日后都是同袍,是要一道上阵杀敌的……回去多劝劝他们,尤其是子康几个有怨言的,若是跟曹鸣有了龃龉嫌隙,那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这话说得严肃,魏紫也敛了笑容,沉声应下,自去劝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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