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台上琴声停了，霍曼凝抱着琵琶朝皇上所在位置欠身行礼，缓缓退了下来。

        叶贞韵呆滞片刻，在这忽然的安静里坐正了身体，夹起那块鱼肉慢慢吃着，眼眸低垂，不知在思索什么，连霍曼凝走过她身边时的挑衅和得意都没看见，气得霍曼凝脸都红了。

        燕恒并不着急，也不焦虑，微笑着把菜里面的肉都挑出来夹给叶贞韵，见她一块块都吃了，心情愈加欢喜，连看着叶贞韵的双眼，都满含笑意。

        坐他下首的康王瞧见了忍不住凑过来道：“三皇兄的命可真好。”语气里那股酸意直往外冒。

        燕恒睨他一眼，四皇弟别的都好，就是这爱美人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他王府里的妃子姬妾，比其他兄弟加起来都多。当年叶贞韵在秋猎上出现，他就被叶贞韵那一身红衣惊艳过，尤其在见过她张弓射箭的样子后，更是想着日后纳她为妃。

        只是，他虽好美人，却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他几次三番朝叶贞韵示好，结果只得一张冷脸被以待后，就转而去追求别的美人了。

        想到这，他颇有些得意：“你皇兄我确实命好。”

        康王更酸了，却又好奇，凑得更近一些：“三皇嫂这是原谅三皇兄了？你们此时看着，说一句夫妻情深也是有人信的。”

        他明明是夸，可话一说完，发现燕恒脸上笑容都没了，正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时，果然听见燕恒叹道：“哪那么容易原谅。”

        康王顿时不酸了，看起来甚还有两分高兴：“我就说，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三皇兄一个人遇到，那也太不公平了。”

        “……”燕恒怀疑康王就是想说这一句。他正想说点什么气一气他时，余光看见一个宫奴走近来，这宫奴他还认得，是母妃身边跟着的灵清嬷嬷。

        他看向高台，发现父皇带着皇后皇贵妃不知何时已经离席，大臣们也不再规矩坐在原位，而是举着酒杯与同僚们攀谈起来，夫人们有相熟的，也彼此携手出殿，去花园逛逛，或者找处亭子闲坐聊天，等新年到了，再与夫君一同归家。

        母妃那不爱热闹的性子，想来在父皇离席后也跟着走了，此时派人找来，也不知想必是叫自己过去与她守岁。

        结果灵清嬷嬷没瞧见他般，径直走到叶贞韵身边，轻声道：“宁王妃过年好，我家主子想请宁王妃过去一趟。”

        叶贞韵不认得她，侧头看燕恒。

        燕恒知道她对后宫之事了解甚少，所以在寻求自己帮助。可他心中仍觉得熨帖。自己是得不到她喜欢，可能得她信任，又何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

        他问灵清嬷嬷：“本王正想着等席散了，带蕴儿过去见见母妃，谁知母妃先等不及了。”

        叶贞韵听着他这话便明白，找她的人是淑妃。

        可她心里不明白了，淑妃娘娘不是不待见她吗，怎么让自己去见她？但她并不是太担心，毕竟这大过年的，总不会无故找她麻烦。

        她准备起身，灵清嬷嬷却笑道：“王爷这是担忧王爷？”

        燕恒“嗯”了一声。

        叶贞韵听得微微瞪眼。

        灵清嬷嬷看一眼叶贞韵，又看一眼燕恒，低头忍笑道：“淑妃娘娘说了，只让宁王妃过去。”

        这下换燕恒瞪眼了：“你确定没听错？母妃召见儿媳，有什么话是我这做儿子的不能听的？”

        “王爷，不只娘娘，皇后与贵妃们也在。”灵清嬷嬷眼中都带着一点笑意：“王妃的祖母与母亲也在的，都是女眷，王爷不必担忧。”

        这下燕恒便知母妃是因什么事找叶贞韵了。他叫了个宫奴过来，吩咐去把叶贞韵的斗篷取来。

        那宫奴得了命令转身要走，又被燕恒叫住：“你顺便让云浅也过来，让他把东西带着。”

        叶贞韵问道：“王爷先前不是说不好当众送？”

        她知道燕恒让云浅带的东西是指她熬夜给淑妃做的那件斗篷，她之所以赶在除夕之前做出来，就是想趁着这除夕宴当众送给淑妃。

        但燕恒收到斗篷后说，除夕宴皇后也在，虽说淑妃才是他生母，可皇后是后宫之主，所有皇子都得尊称她一声母后，若送淑妃不送皇后，兴许会被她当成是不敬，哪怕当场没说什么，日后若要为难他们，这也是个由头。

        可燕恒此时居然是要当着皇后的面送出去的意思？

        燕恒见她目露疑惑，抬了下手像是想摸摸她的头，却又放了下来。他微低下头，注视着叶贞韵，笑道：“你不是说，若皇后穿了你做的衣裳，有那个名人效应，会对你铺子的开张有益吗？既如此，你把它送给母后吧，母妃的以后再做一件。”

        叶贞韵一时无语，不知该感动于燕恒的理解与体贴，还是该怪他看不清现状。淑妃对她本就不喜，要是送了皇后，她这个生母没有，那说不定要找她麻烦了。

        她的工作室里要一件现成的不是没有，可眼下人多，她不敢冒险进去。便是没人看见，她也不好解释是何时做的，淑妃那一件她可以还能说是彻夜不睡赶制出来的，再多一件，就惹人怀疑了。

        她想了想，觉得必然惹其中一位不快的情况下，还是谁都不送为好。反正她自己穿着新衣已经在众人面前露过脸了，该看见的人必然都见过了，待会儿再去见见淑妃，那后宫的主子们该瞧的也都瞧过了。

        “你收着吧。”叶贞韵道：“那一件是专为淑妃娘娘做的，献给皇后她未必喜欢，若是日后被皇后知道了，可能还会招致不快。”

        燕恒思考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不过这样的话，我等过些时日再给母妃。”

        他为自己着想，叶贞韵不是不感激的。她侧过脸，这才发现旁边等着的灵清嬷嬷一直看着他们，一脸的欣慰表情。

        她被看得脸上一热，等听到灵清嬷嬷说“王爷与王妃感情甚好”时，干脆低下了头。

        燕恒见她耳尖沁出红色来，心里一动，差一点就没忍住想拥住她。他认识的叶贞韵，何曾有过这种娇羞模样。他甚至都有些肯定，叶贞韵对他，应当是有一些感情的。

        这想法让他心头涌动，更坚定了要让她打消和离念头的心。

        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低着头，另一个满眼都是那低着头的人，一时有些旖旎无形地将两人笼罩其中。燕恒觉得心中的爱意涌至喉头，想要吐露出来时，先前离开的宫奴带着云浅过来。

        叶贞韵立即起身，从宫奴手中接过自己的斗篷。

        半途伸出一只手，将那斗篷取了过去。燕恒将其抖开，亲手给叶贞韵披上。叶贞韵不由抬头看他，恰逢燕恒低下头来，一人展颜，一人微怔，而后微怔的那人先一步转开脸，十分客气生疏地道了声“谢”，连语气听着，都带着些冬日的冷意。

        接下来的一路上，叶贞韵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灵清嬷嬷问她话，她答得都没问题，却总给人些许敷衍的感觉。若换个狐假虎威的，或许就要借题发挥了，可灵清嬷嬷并不生气，反而不再出声，沉默地将人带去兴运宫后面的小花园中。

        深夜，这小花园中却是张灯结彩，昏黄灯晕中，寒意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园中一处凉亭里，四面都挂了帘子，叶贞韵被带进去时，里面或坐或站着十余人，她祖母与母亲都在里面，而这十余人中，有皇后，皇贵妃，淑妃，贤妃以及惠妃，还有长公主与三公主，以及年仅八岁的七公主。

        叶贞韵不敢再走神，心中虽不情愿，还是跪了下来给众位后妃和公主们一一行礼，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管不住表情引起人误会。

        “起来吧。”皇后道：“本宫听说，你母亲身上这衣裳，发式以及头饰，都是你亲手做的？”

        果然是问衣服的。叶贞韵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

        “倒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儿。”皇后声音温和了些，语气中带一点笑意：“若让你给本宫也做一套，你可愿意？”

        叶贞韵微愣。她还以为皇后肯定要问个仔细，结果开口就是要她做一套。这是太看得起她，还是这后宫之中的人更爱打扮？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来之前，皇后以及众位娘娘公主就已经把想要问的，都问过她祖母和母亲了。叶老夫人与于氏知道她租了个铺子想要卖成衣，又听她细细讲了自己关于店铺的设计和规划，再到除夕夜宴上的目的，也有心想帮她，将别人可能会问及的问题都问过叶贞韵，又默记了一遍，是以皇后问话时，才不慌不忙地一一答了。但这是叶贞韵的功劳，她们不敢居功，所以当皇后表示自己也想做一套时，叶老夫人与于氏一致说：“这是蕴儿那孩子亲手做的，只有她会。”

        叶贞韵微微躬身：“这是臣妾的荣幸。”话说完，她也能猜到是祖母与母亲帮了她了。

        皇后见她点头，又道：“你贵为王妃，让你做此等事会让人以为本宫欺你，但本宫见着你母亲这一身，实在心喜，只得辛苦你几日。“

        “不辛苦。”叶贞韵真心诚意道：“臣妾做的衣裳能入母后的眼，该是我的荣幸才是。”

        “是个好孩子。”皇后这话是同淑妃说的。

        淑妃微笑点头：“听恒儿说她也给臣妾做了一件，可见是有孝心的。”

        皇后回过头来，继续同叶贞韵道：”本宫已让人去准备绫罗绸缎及皮毛了，等宫宴散了，让人送到宁王府去。等做好后，若得本宫欢喜，还另有赏赐。”

        叶贞韵躬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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