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见字如日

第二天的早上果然下起了大雨。昏暗的天气让清晨像是夜晚。

折腾了一晚上，伯父也起来晚了。等伯父匆忙的做完饭，去屋里叫满堂吃饭时，满堂已经不在房间了。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房间，伯父的眼泪唰的留下来了。他知道满堂一定会走，去上大学也好，长大成人离开也好，孩子长大了一定会远去，但伯父实在没有想到，离开这么突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都来不及说一声好好吃饭，或者挥一挥手，哪怕再见一面，看着他离开。

“去鹭岛大学读书了吧？寒假就会回来吧！”伯父心里想到，默默地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擦完眼泪时候，伯父定了定眼神，看到桌上有两封信。一封给伯父，一封给江上雪。伯父推开窗，趁着透过来的光线打开了自己的那一封信。

给伯父的很简单：我去鹭岛了，过年回来，保重身体，不要挂念。

伯父拿着信久久的沉思，心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但愿寒假早点到吧！”伯父心想。忽然一阵风吹来，一阵雨淋到自己手里的信，伯父赶紧把水甩掉擦干。等伯父擦完自己信上的雨水后，发现雨水也打到了另一封信的上面。

焦急的伯父再次手忙脚乱的擦起雨水来，心中十分恐慌。擦完后，看着信封前面的四个钢笔字——“江上雪启”已经完全模糊，心情更加沉重了。再看看信封背后的字——“相约在冬季”仍然清晰可见，伯父焦躁的内心终于安静下来。

事不宜迟，还是早点送给女娃娃比较好。想到这里，伯父撑起伞，冒着大雨，走向江上雪的家所在的十八里村。

焦急的伯父来到十八里，却发现江上雪并不在家中。伯父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往外走去。

没错，他一定在玉米地头，“这个傻丫头！是个好媳妇啊！”伯父心里偷偷乐着，想着未来满堂与她结成连理，这是妙事一桩。

转眼来到玉米地头，稀稀疏疏的雨滴交织成一条条垂杨柳，透过垂杨柳，伯父看见江上雪就立在田头，眼睛看向李家村的方向。

一定是在等满堂。

“闺女啊！快过来！”伯父招呼江上雪。只见他梳着马尾辫，脸似乎都没洗干净，身上穿着单衣，看起来像是早早起床就开始了等待。

“伯父，您怎么来啦？”江上雪有点意外，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么回答伯父的下一个问题：万一问起满堂怎么接话？

“丫头啊，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满堂晚上已经去鹭岛了！他给你留了一封信！”说完把信递给了江上雪。

江上雪错愕的看着伯父，自己一个早上的等待就等来了天各一方？那么多的话想听满堂说还都没来得及。

顾不上这些了，先看看信吧！江上雪急忙接过信，快速打开，伯父死死的盯着她，江上雪不知该不该让伯父看。等她拿出里面的信时，江上雪石化了！

“丫头，信早上被雨打湿了，不碍事吧？”伯父十分焦急。

江上雪脸上一阵冷一阵热，风夹杂着雨在天空飘，就像来不及道别的心情。江上雪没有回答伯父的问题，而是问道：“伯父，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事？李满堂为什么这么着急走？一句道别都没能亲口说给我？”

伯父深深叹了一口气，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时间再回到昨晚，以上帝的视角可以看清楚这一切。

夜要深了，李满堂一点困意都没有，呆坐着想个雕塑。他突然站起来，拿起大学录取通知书，若有所思，又拿起钢笔，给伯伯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李满堂觉得明天不会再去玉米地了，他有很多话要跟江上雪说，于是又找来一个信封，几张草稿纸，一口气写了八张纸。

写完后感觉心里开始平静下来，这么多年，李家村的冷嘲热讽，无论是穷，还是非亲生，李满堂都受够了。如果不是伯伯的关爱，不是冰清对自己的陪伴，不是对隔壁村江上雪的思念，自己一天也不会待在十九里村。

如今事已至此，一切都可以放下了，李家村只是自己人生的起点，也不会再有太多瓜葛了。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出发了，这不正是想要的结局吗？

写完信，李满堂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忽然听到窗外有人靠近。推开窗户，一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哥，是我爸不对，我拿到钱了，给你做学费！”是冰清，说完冰清把钱给了李满堂。

“冰清，我不怪三叔，更不怪你。但是你家的钱我不能用。”李满堂说的很冷静。

冰清也了解堂哥，解释说:“这是我十几年的压岁钱，在我妈那里存着，他也觉得我爸不对。我们是希望你去读书，离开李家村。”

“我真的不要，你压岁钱怎么能有一万？”李满堂说完又觉得拆穿她不太好。

“那你走不也没有路费？”冰清开始先发制人了。

李满堂一想，这倒也是。“我就拿你的压岁钱那份，一千块吧，不是三叔的钱！”

“好！”冰清也觉得拗不过李满堂，开始让步。说完了也开始帮李满堂装衣服。结果装来装去，李满堂也就两件衣服，一件夏装，一件秋装。

“鹭岛热，没有冬天，看不见雪，不会冷！”李满堂自嘲说。

“那我等回来，我们一起看李家村的雪！”冰清说这句话时候声音很轻柔，像水。

“嗯，我一定会回来的！”李满堂坚定的说。

说罢两人就出门，冰清冒雨送李满堂到村口大路上。夜很深，满堂怕路远不安全，就对冰清说:“回去吧，冰清，寒假回来我们一起看雪！”

“嗯！”冰清爽快的答应后，眼泪开始慢慢的流出来了，低下头，不说话。

李满堂也不知说什么好。这是个妹妹，也是个好伙伴，现在确定自己和伯父没有血缘关系了，二人的感情走多加了一些。

李满堂摸摸她的头，说:“不哭了，我一定回来看你！”

说到这里冰清忍不住了，“你去读书吧，我等你毕业，不娶我也没关系！”说罢冰清哇哇的哭了。

李满堂很心塞，这个堂妹从小玩到大，从不看不起李满堂，有吃的都拿来分给满堂。但真的一直把她当妹妹看，无论自己是否跟伯父有血缘关系，他都这么想。

李满堂拥抱了一下冰清，冰清很紧张，呆着不动。李满堂要出门，冰清从后面又突然抱住满堂，哭的更凶了。

李满堂回过头，转身再抱一下冰清，亲了她一下额头，然后看着她，“妹妹要乖，哥哥又不是不再回来！”满堂安慰她，冰清哭声变小了，然后满堂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走出十几步后，大声说:“回去告诉伯伯，我以后都叫他义父！”

“这句话还是等你回来自己告诉他！”冰清抹了抹眼泪大声回答。

然后看着满堂消失在雨夜里。

突然一道雷电划破夜空，照在绿油油的玉米地上，冰清再也看不到远处的满堂，自己内心开始害怕了。

“冰清！”浑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伯父。

“回家吧，这里冷！”伯父拍了拍冰清的左肩膀。冰清跟着伯父回家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冰清不解，很惊讶。刚才的事情伯父都看到了吗？冰清心里犯嘀咕。

“就刚刚打雷时候啊！哈哈哈！”伯父的话半真半假，冰清无奈的信了。

伯父还是一如既往地默默地守在满堂的身后。

刚回头走，就传来爸妈的呼喊:“冰清！”

声音有点着急:“是你吗？”

是三叔，“爸爸错了！爸爸错了，钱满堂收下了吗？”

冰清没有理他，止住哭声，嘟着嘴巴，也不看他，快步的往回走。

“是爸爸错啦！你别怪爸爸啦！钱你看满堂需要多少，爸爸都给！爸爸都听你的！宝宝别生气了嘛！”三叔急忙央求着冰清别生气。冰清停下脚步，白了三叔一眼。

“实在不行，爸爸去鹭岛大学再给你提亲去，少都不要，只要你们能早点生个小宝宝好不好？”三叔越说越认真了。

听到提亲和生宝宝，冰清又气又想笑，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爸~”

这个爸叫的音调忽高忽低像坐山车一样。三叔也就放松了心情。

“就这样？”江上雪问伯父。

“就这样。”伯父答道。

“信你看完，我就走啦！”说完，转身要走，毕竟孩子们的感情，他不便于过问。

江上雪拿着英雄墨水浸透的信，说:“看完啦！谢谢伯伯！您快回去吧？”

“好，好！”伯父安心的走了，嘴角有一抹微笑。

看着伯父远去的背影，江上雪欲哭无泪:“李满堂，你到底写了啥？你到底爱不爱我？你有跟我在信里表白吗？”

一串巨大的疑问在心里打转。江上雪望着伯父远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信，八张信纸上，仅仅留下了七个半字：

亲爱的雪：

        见字如日

最后一个日，其实应该是半个字吧！但是这“亲爱的雪”叫的，江上雪心里偷偷的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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