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尸山

晌午，三人告别村长家去到了红英的家里。
此时她正跪坐在地上，双眼空洞。
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火盆，漫天的纸钱灰飞舞，她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时不时往火盆里添纸钱。
孩子也十分的听话不哭不闹，跟着她一起跪住在地上。
看到赵元灵三人前来，她愣了愣，旋即站了起来，“你们怎么还在村子里？”她一脸惊愕的问道。
“之前不是答应过帮嫂子忙吗？所以我们没有走，来看看。”
“真是多谢你们了。”红英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喜极而泣。
“等我把这个纸钱烧完，麻烦这位小哥帮我把他抬到山上去。”
墨白点了点头。
红英住的地方四周都没有人家，她大门敞开，没有吊唁的人也没有一个村民前来关心，偶尔有一两人走过这里，但是看到眼前这副场景脚步匆忙，似乎在躲避瘟疫似的不敢多呆一刻。
丈夫在这里居住了将近三十年，居然没有一人前来吊唁，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肯帮他们母子二人将尸首抬上山。
虽然红英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事实摆在眼前，才真的心灰意冷。
就连这刚认识几天的外人都如此的仗义。
此刻，红英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抽泣地眼泪哭道：“就这么死了还这么折腾人，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和一个娃，咱们母子俩以后吃什么呢？……”
红英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但是赵元灵听出来，伤心和不舍都是有的。
她只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红英将纸钱烧完，从地上站了起来，脚步一个趔趄，赵元灵上前扶住了她。
“哦对了，你们先吃点东西吧，抬人是需要力气的，这位小哥吃一点吧。”
在一旁的木桌上摆了几个包裹，这跟之前在村长家看到的一样，看来是有人专门发放。
东西看起来并不多，但却是母子两人十日的吃食。
赵元灵连忙摆手拒绝道：“我们是从村长家吃了才来的，不饿的。”
“村长家……”得知她这么说，红英也没有再推脱，撕了一小块饼给自己的儿子，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包扎起来。
“村长可是个好人哟，整个村子里恐怕就有他一人的有点良心的了吧……之前还给咱们家送过水，只不过被这臭男人给全部抢了去，我们母子俩一口都没喝上……”
几人听着她在叨叨不休，然而没有一人催促，直到她嘴巴都快要说干了，这才想起来要办正事儿。
“你们看我，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这男人死了，儿子又不爱说话，我一个人憋着难受，让你们笑话了。”她讪讪笑道。
赵元灵嘴角轻勾，笑得一脸和煦，“不会，红英嫂子这嘴巴我们可喜欢呢，能听到好对有趣的事情。”
“你们只要不嫌我烦就好，虽然我嫁到这里年头不多，可是知道的可不比本村子里的人知道的少。”
她给墨白换了一身衣裳，再在背上多裹了一层布袋，墨白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扛在背上，跟着红英走的方向往尸山走去。
“那个地方不算远，但是会比较偏僻，女孩去的话不太吉利，要不然你们还是先回去算了。”
面对在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姑娘她实在是不放心。
赵元灵摇了摇头，“没事，我们不打紧。”
犰狳也跟附和道：“对啊，我也想去看看尸山到底是座什么样的山。”
红英讪讪道：“你们胆子可真大。”
大家都避之不及的尸山，在她嘴里反而是风景似的，红英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
“这里就是尸山了。”
他们一路走过蜿蜒的山路，最后爬到山顶，就在赵元灵身后都除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嘴角微张，脸颊有薄薄的红晕。
看来，爬上这座山，也是实属的不易。
她刚想要歇一口气，然而却被眼前这一副景象震撼到。
这哪里是山，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就是尸山吗？”
红英擦了擦额角的汗，“是，这里就是尸山。”
她将墨白背上的尸体接过，直接在边上丢了下去。
“这一处就是巨大的深坑，听说是挖出来的，但也有人说是天生的。”
从刚才他们没上山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座山了，它的外表和普通的山峰没什么不同，直到爬到在山顶才看出其中的乾坤。
这里就又如一个巨大的山坑，山的中间是空的，深不见底，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山坑之上，但仍是让人看不清地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赵元灵的心噗通噗通直条，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万妖窟。
她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层摸不着的迷雾，双眼有些失神，“里面有妖吗？”
“妖？那肯定是没有的，就这样一个地方，妖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会在里面呢？咱们村子里的人但凡是死了，都是直接丢进坑里，咱们也不知道这坑到底有多深，总是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在山坑的周边，围了一圈石子，周边还有立起来了围栏，就是提醒上山的人不要掉进去。
“对了，我曾经听说啊，有人不小心掉下去之后还爬上来了，只不过人疯疯癫癫的没过多久就死了。”
红英说着，突然就惊讶了起来，“不过啊，这雾已经变得这么淡了，之前还是很厚的一层，现在感觉就要能望到底下了。”
赵元灵探着脑袋往山坑下看去，雾确实是很薄的一层，似乎一阵风吹过，就能把它们都吹散掉。
但不知为何，她心头发怵，总感觉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视着上空。
这股感觉毛毛的，让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几人一起下了山，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轻松许多，犰狳则是连蹦带跳，气都不带喘的。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村妇，她们此时脸上有几分讪讪之色跟红英搭着话。
红英的脸色倒是如常，只不过却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只不过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应着。跟她交谈的那名妇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态度。
于是十分羞愧地说道：“别怪我啊红英姐，我们不是不想去帮忙，可是你也是知道的，这病说不定一下子就会传染上了，我家男人一听说我要去，急忙拿着斧头拦住，说我要是去的话，就直接砍死我。”
另一名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这病又死了不少人，听说昨日阿牛家的老婆子也遭殃了，可真是造孽啊……”
“那老婆子年纪大了，本以为能顺利老死的，谁想到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犰狳时不时也上去插上几句话。
“她是不是吃了什么才得病的呀？”
眼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女孩挤过来，大家都闭口不谈，好在犰狳嘴巴甜，把她们夸的笑得合不拢嘴，也没再遮掩什么。
“能吃什么？不过是吃一些粥米面罢了，咱们这穷村子，大家吃的都是一个样。”
“那他们家有没有小孩？”
“小孩？倒是有一个小牛子，如今也有八岁了，长得比我还高了。”
犰狳和赵元灵相视一眼，“那他们真的没有吃些什么吗？”
“比如说……米肉？”
“哎呀！”红英和那两名妇女瞬间大惊失色起来。
“你个小娃子再胡说些什么呢？我们快走快走……”说着，两名结伴而来的妇人瞬间走远了。
只剩下红英在原地，面色也是不咋好的样子。
犰狳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这个不能说吗？”
红英一脸讪讪，“不是不能说，只是这等摆不上明面的东西，大家都是私下遮掩着，都不能摆在明明上说啊。”
红英擦了额角的冷汗，这个东西大家都心里有些数，但毕竟是自己的同胞，大家都闭口不谈。
这是不人道损功德的行为，即使是有，大家也不承认不敢说出口。
“不过这位姑娘为何要这么问？”
虽然这些对于村里人来说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她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没事我就是问问，村长难道没和你们说，他们身上得的怪病，很有可能都是因为吃了米肉来的吗？”
红英愣在原地，旋即笑了下说道：“村长没告诉我，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是，你看我丈夫就没有吃过米肉，他每天就在家里头，我看着呢，就算是别家有，大家也是遮遮掩掩生怕被发现，怎么可能会分给他呢？这是不可能的。”
红英斩铁截铁的说，赵元灵一下子陷入的困顿之中。
“难道不是吗？”虽然这些症状跟书上记载地有些差异，但也是大不相离，难不成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有毒不成？
赵元灵带着疑惑下了山，回去之后，红英还专门烧了一锅柚子叶的水。
“这个是去秽气的，几位拿来擦擦手。”
熬过的水散发出一种不香也不臭的气味。
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宫里的嬷嬷也会烧柚子叶水让她沐浴。
赵元灵挽起袖子，伸出双手放进盆里，一双芊芊玉手在里面白得发亮。
十指青葱，软弱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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