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易子

赵元灵站出来，一脸歉意：“十分抱歉，无意让您回忆起这些伤心的事情了。”
村长大笑两声，十分爽朗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去收拾屋子给你们。”
在厅堂外，只有柴火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除此之外，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一片。
赵元灵坐在凳子上面，眼神望着火苗若有所思。突然她身子坐直，好似想到什么问犰狳道：“你没有受伤吧？”
犰狳猛地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受伤！那几个女人就那么一丁点大的力气，还不如我提一只鸡来的重！”
“女人？”赵元灵皱着眉头，疑惑问道：“男人呢？”
犰狳摇了摇头，“没有男人只有女人，就那老婆子跟毒妇人把我抬到一间小木屋里，里面就只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对了，她们还把女人交给了秀红，然后打算把我交到那个女人手里做交换，说是让我去替他丈夫生个儿子。
生不出儿子又不是女人的问题，指定是男人的问题，就算换了个女人又能怎么样？不出还是生不出……”
犰狳在喋喋不休，然而赵元灵确是听不进任何了。
“小孩……为什么要拿小孩来做交换？”她嘴里喃喃自语，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抓着犰狳的手神情有些激动的问道：“那个小孩是不是女婴？”
犰狳：“是啊，就是因为是女婴所以她们才不想要。”
女婴……交换……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浮出水面，起之前阿伍和秀红诡异的眼神，赵元灵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词。
——“易子而食。”
听到这话，墨白和犰狳神情不由得一愣。
你说的是她们交换彼此的孩子拿来做食物吗？
赵元灵一脸凝重缓，慢的点了点头。
就连脑子有些迟钝的犰狳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怪不得阿伍家里之前这么热情的欢迎他们一家人，但是她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不太舒服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如今她终于懂了。
这个村子不仅仅是穷乡僻壤，村民思想落后重男轻女，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贫困到没有食物来吃，甚至还打起了人的主意。
想到这里，犰狳浑身上下都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浑身难耐，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等到村长走出来，看到几人的神情皆是一脸凝重，气氛也比刚才的还要沉重了些。
他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几位是不是饿了？如今我也没有有什么囤粮，若是几位不嫌弃的话，我去厨房去准备准备。”
赵元灵摇了摇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施元化面前，“我们不饿，只不过有一件事想问问村长。”
村子看她一脸凝重，旋即也说道：“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问。”
赵元灵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出声道：“村子里是不是有易子而食的习惯？”
村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你们都看到了？”
犰狳摇了摇头，“没看到，但是之前他们把我抓到一个小木屋里就是让我跟女婴做交换。
村长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因为神情微动，堆满了褶皱，看样子比实际还要老上许多。
“这并不是习惯，而是实在是被逼无奈，若不实在是饿得只能啃树皮，谁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呢？”
村长娓娓道来，说出来的话让赵元灵知道了这里的形势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村子之前是养殖骆驼的，总有商队要穿过荒漠到对面去，对面是齐国，那里的商贸非常发达，然而想要去到那里，就必须得走荒漠这一条路。
所以村子里的人把骆驼养殖起来，专门借给商人。
商人们手里同意地图，能知道怎样才能更快又不迷失方向地穿过荒漠，有时候村里的人也会遇上好心的，肯带着他们一起去到齐国，这一来一回虽然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但不得不说，能转的远远比普通村民一年赚的还要多。
于是大家都走上了这一条路，这路一来生二来熟，久而久之就有村民知晓该如何走了，于是他们把这个地方全都垄断了，不让商人走，这份钱自己赚。
那时候，这里可是人丁兴旺，夜晚还有美丽的极光，外来人都恨不得都搬迁到这里。”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几分的怅然。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有钱之后，村民们变得越发贪婪，男人们一个个都不下地干活了，只想着去齐国做买卖做生意。
家里只要是一个人出去做商人的，全家都不用愁。
但是，这样的好日子怎么可能会一帆风顺？
齐国面对外来的商人提高赋税才能出关，货物遇到赵国之后又得交上一笔不小的商税，再加上在荒漠之中的耗损，到达手中的商品价格翻了五倍之多都没能赚得了钱。
村民们眼看着都做不下去，于是又开始做起了骆驼的买卖。
但是他们的失信和贪婪在整个镇上已经是赫赫有名了。
商人最看重的就是诚信了，村子里的村民们接着得天独厚的地势占地为王，丝毫不讲究那些，于是都没了生意。
尝试过有钱的滋味，谁还愿意去干又苦又累的活？
大手大脚惯了，想要节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有许多尝过甜头的村民不再愿意出去找活干，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再多的积蓄也会被霍霍完。
“曾经繁盛一时的村庄如今败落地不成样子，那都是自食恶果，自从我当了村长之后就立下规矩不能抢夺和花钱买女人，村子里但凡诞下女婴的，不准遗弃。”
施元化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大家也只是表面上顺从，背地里都是一个样。”
他摆了摆手，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我见到的话自然是会上前去劝阻一番，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监督到每一个人，他们都说不通，我也没办法。”
赵元灵明白了村长的意思了。
无非就是村里的人好吃懒做，男人只想着娶媳妇生孩子，也不出去赚钱干活。
就像是大少爷一样，以前过的是好日子，家道中落之后就没有办法出去赚钱养活家人，等手里最后的银钱都花光了才知道后悔莫及。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已经无力再挣扎。
没有吃的没有媳妇儿这可怎么办呢？
于是只好去抢去偷。
赵元灵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浑身抽搐……全身溃烂……易子而食……
“这不是天罚吗？”
“天罚？”施元化愣了愣，“姑娘你指的是他们发病不是因为收到妖的诅咒，而是老天的惩罚吗？”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战争时期百姓们流离失所，出现了许多荒民，他们一路被流放，饿了只能吃树皮树叶还有泥土，于是有不少的人都死在了路上，后来渐渐的有人开始易子而食。
他们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于是就拿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交换。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有许多人都这么做。
但是后来他们都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抽搐，说话风言风语，最后，莫名其妙的死掉了。这场怪病来的莫名其妙，大家都以为是瘟疫，但是后面才知晓只有那些吃过自己同类的人才得了这种怪病，并且是没有传染性的。”
村长愣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他才说道：“几位先休息吧，这事情明天我再解决。”
说道这里，赵元灵才察觉到如今已经是深夜，犰狳打了个哈欠，墨白点头。于是几人便在村长家里面住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一直忙到午膳的时间才回来。
看见他们几人侯在客厅，于是才讪讪地说道：“怠慢几位客人了，因为一大早有事情要做，所以先出去了，大家先吃点东西吧。”
他手里拿着几张饼，身上还背着几个布袋。
他笑得有些窘迫道：“这些就是十日的吃食，我们这里资源匮乏，想要什么东西都得去到镇上去买，都是村子里的人轮流去买的。
今天这个饼啊一早就到了，虽然冷了，但是很有嚼劲，你们都尝尝看。”
施元化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饼，把它分成了四半，然后再给大家倒上了水，大家就着水把饼吃下去。
这个饼正如他所说的很有嚼劲，甚至有些硬到咬不动。
不过现在这个状态显然大家都是饿极了，犰狳三下两下就把饼吃下去了。
赵元灵则是一口一口的小口吃着，喝了好几次水，也把它吃的一干二净。
村长也吃的津津有味，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把碗放下来。
“我觉得赵姑娘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就把这件事情都说给村子里的人听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我们大家都有救了！”
说着他眼角里闪着泪花，“你们不知道我为了整个村子付出了多大的精力，这些人就是蛮横不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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