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愤怒的麒麟
这一天风雪极大，红色的彩带、绣球，在洁白的世界中显得格外起眼。
“拜见太师……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元赞没有料到这二位竟然会突然驾临，慌乱之间，他与一众达官显贵出府相迎。
“呵呵，萧大人恭喜呀！”
郁劫刹嘴上虽是贺喜，但神情却极为不屑，说话间下了马，命人铺好红毯，这才将轿辇中的伽蓝请了出来。
“萧卿，你今日大婚，本不该突然叨扰，但一想到你乃是圣英皇后之堂弟，便感慨颇多，这才临时起意，还望卿莫要见怪。”
“下臣不敢，太后心怀故旧，元赞感激涕零，如今又冒雪亲临，实在是让臣受宠若惊，还请快快入内，元赞已让奴婢给您准备好了上座。”
“那就叨扰了！”
“请！”
伽蓝又客气了一下，随即便带着郁劫刹，在萧元赞的陪同下进了府，而与此同时，郁劫刹所率领的亲兵则迅速的包围了萧府。
“嚯，萧大人这里……本太师可是头一次来，看着府宅的规模，吾真是自愧不如呀！”
郁劫刹现在的太师府是由原来崔百炎的府邸改建而成，后者虽然是个贪钱的好手，但却从不留财，因而那宅子便显得寒酸。而到了郁劫刹手里，作为武人的他也没有多少讲究，因此仅仅只是改了一些细节，与萧元赞的豪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位大族子弟的府宅，即便不连上两侧的花园，单时前后左右的院落加起来便有七进，三层雕花木楼少说有八座，两层塔式楼阁十二座，平房二十余间。郁劫刹才进了两层院落便觉得自己置身于亭台楼阁之中，可谓山石点缀，流水环绕，不禁开口赞叹之时，心中却也多了一丝不悦。
“太师过奖了，主要是族人资助，为支撑萧家门面才不得不如此。”
“哼哼，萧家之贵，吾晓得！”
“呵呵，多谢太师谅解。”
这是何地，此乃天子脚下大魏国都，作为中土最为繁华所在，历来寸土寸金，萧家曾经的当家萧房也不敢有如此铺张，萧元赞的这番说辞自知也站不住脚，看着面露不悦的郁劫刹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要连连擦汗，带着二人穿过重重宅院来到主室。
“这就是“主室”吗？”
“额……是的。”
看着面前的建筑简直比伽蓝的婉凝宫还有阔绰，郁劫刹冷笑着讥讽道：
“萧家果然格局宏伟，这房子在皇城内作个主殿都绰绰有余，可到了你们嘴里却只能算个“室”，吾真是长了见识了。”
“嘿嘿，太师这是羡慕吗？”
听到郁劫刹的话，伽蓝火上加油的添了一句，
“呵呵，太后此言差矣，臣岂止是羡慕，简直是嫉妒呐！”
“那，何不让萧卿为你也置办一套？”
“额，太后说笑了，臣下哪有这般财力，但如果太师有意，臣下可以向族中长老们去说，我想他们自是愿意为太师效力的。”
“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那能如此，新郎官且莫当真。”
说着郁劫刹再也没有理会萧元赞，上前两步，推开主室大门，引着伽蓝进入其中。随后一干上得了台面的贵宾也跟了进去，待伽蓝与郁劫刹入了坐，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太后，良辰已至，是不是？”
等所有人都安坐之后，战战兢兢的萧元赞这才小心的请示着。
“噢，那就赶紧开始吧。”
得了伽蓝的恩准，鼓乐再度奏响，萧元赞挽着新娘的手，共拜天地、父母、谋人、再叩太后，待一切繁文缛节结束，将新娘送入洞房之后，萧元赞又才来到正室招呼酒宴、歌舞齐上，一时间那稍显沉寂的萧府眼看着又要再度热闹了起来。然而就在此时郁劫刹的脸色却反倒是阴沉了下来！
而作为如今朝廷真正的主人，他的难堪足以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萧元赞见状更是冷汗直冒，正要过去询问缘由，可还没等他说话，已发现情况不对的伽蓝却抢先了一步。
“咦，这是什么菜，哀家好像从未见过呀。”
自才一来到萧府，伽蓝都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着郁劫刹，原本也已绽出笑容的对方，却在这盘菜上了之后，便又突然面色凝重，眼角抽搐，显然这道菜一定藏着什么玄机，因而伽蓝故意挑起了话头！
“这……这是清蒸香肉，算是北域特色，太后没见过也算正常……”
“清蒸香肉？那是用何种肉做的，为何如此柔滑，触感简直就像是豆腐？”
说话间，伽蓝故意用筷子戳了戳那大块大块的肉团，一旁萧元赞甚为难堪的敷衍道：
“太后，呵呵，微臣也不知这香肉是何种肉，只知其肉味鲜美，非其他肉食可比，太后不妨尝上一口。”
“太后，吾记得您是吃斋念佛之人，这香肉还是不吃的好！”
然而就在伽蓝好奇之间，正要用筷子夹起一块时，一旁的郁劫刹面色铁青着出言制止。而这一来伽蓝却更加好奇了……
“太师，自从你掌政以来，多次劝道哀家放弃素餐，进补肉食方能身体康健，今日这是怎么了？反而劝哀家不要吃肉。”
“因为这肉……不干净！”
说出这句话时，郁劫刹双眼已经通红，脸上的青筋也已经皱起，看样子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不干净？不会吧！”
说着伽蓝装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向在座的其他人，或许出于对郁劫刹的畏惧，即便都吃许多的，此时也都尴尬的低下了头。伽蓝见他们这幅模样，心中也猜到了大概，顿时便觉得一阵恶心，但为了报仇，为了能彻底击垮郁劫刹，她依旧决定将这个戏演下去……
“啊，还别说这大冷天的出宫一趟，确实有些又困又饿，太师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伽蓝用手掩住口鼻，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憎恶，然而端使着筷子，将夹起的肉缓缓往自己嘴里送……
“放下！”
见到这番情形，郁劫刹再也顾不得表面上的尊卑，大喝了起来。而被他这一吓，伽蓝手中的筷子“哐”掉在了地上，下站的萧元赞见状，打了寒颤，连忙上前说道：
“是是是，这香肉听说制作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干净，太后，还是不要吃了，臣下，这就让人给您从新备菜。”
说话间，不管伽蓝同不同意，萧元赞都急匆匆的冲上前来，要将所有菜逐一端走，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不识相的人却从殿外走了进来，将这场婚宴推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嗝，微臣柳兮河给太后，给太师请安了！”
柳家在中土算个中下等的士族，自是没有资格落座于正室，也是因为如此在偏室用餐的他便没了忌讳，早早的便吃喝了起来，此时已是喝的伶仃大醉，摇摇晃晃之间手拿酒杯，带着其他人进入正殿准备给郁劫刹、伽蓝敬酒……
“嗝，欸？新郎官……你你这是干什么？”
冲进正室躬下身子给郁劫刹与伽蓝请安的柳兮河，没听到任何的回应，仗着酒意抬起头来看了看前方，恰好看见萧元赞在端伽蓝桌上的菜，随即一边说着，一边冲了上去按住了对方的手。又问了一遍……
“嗝，欸？新郎官……你···你这是干什么？太···太后的菜，你···你小子也敢擅自去抢，活，活腻味了吗？”
“哎呀，柳大人，你就别添乱了，这香肉有些不太干净，萧某正要让下人拿走重做呢……”
“不，不不干净？嗝！不可能！这肉，是，是刚刚从产妇肚子里刨出来的，怎……怎么不干净？你，你拿回去重做，就……就老了，就吃……吃不成了！”
“别，别再说了！”
萧元赞见郁劫刹脸色已经坏到极点，吓得连声阻止，而一旁伽蓝虽已猜到大概，却不曾料想，这些个士族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恶，随即便觉得一阵反胃，干呕了起来。
而那醉醺醺的柳兮河见到伽蓝这般神情，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太后勿惊。所有人第一次都吃会这样的……慢慢就习惯了！”
说着只见他夺过萧元赞手中的一盘菜，重新放到了伽蓝的桌案上……
“太后，作为女子，嗝，您如果一时不能接受那个，可以先从这道入口，这骨头看着跟羊蝎子差不多，但实际口感却远胜羊肉百倍，尝了这个，嗝，您就能逐渐爱上调调了！”
“拿，拿走！”
伽蓝大声呼喊，没能阻止住柳兮河的介绍，反而还更加助长了对方的兴致，随即只见柳兮河身子一转，来到郁劫刹的身边，指着最边上的一盘菜说道：
“太师，你可知，这是什么肉做的？”
“还能是什么肉，这里还有什么肉！”
咬牙切齿的郁劫刹，说话间整个声音都是颤抖的，然而喝了太多的柳兮河并没把对方的模样当成愤怒，随即只见他甩了甩脑袋接着说道：
“非也非也，嗝，即便都是一种人，但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味道，嗝，口感自然也不一样！这，这可是只有北边才……嗝，才有的哟！”
“什么意思？”
郁劫刹颤抖的转过头看凝视着柳兮河，而后者则得意的坐在了地上……
“北边，嗝，您是知道的，跟您一样，那些个孩子从小……嗝，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说着柳兮河拍了拍腿，随即郁劫刹什么都懂了！虽说在北域琅琊州有不止一股游牧部族，但在郁劫刹眼里，他们无一不是自己的同胞，无一不是和自己一样向往着自由，一想到这里郁劫刹便觉得痛不欲生，几近崩溃！然而即便到了这般田地，那柳兮河却没有打算停下！
“这种肉，嗝！一定要腌制，咱们新郎官府上南边的厨房后面，有一间烘房，嗝！就是专门在做这个供给京中的士族，您要是想和咱们打成一片，就得先吃了这个，“嗝”，神仙肉，才能……脱胎换骨呀，哈哈！”
“啊！”
再也忍受不下去的郁劫刹终于爆发了，只见他一脚踢翻桌案，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房间，按照柳兮河所讲的位置来到那间厨房，一推开门，只见内中遍地鲜血，尸骨林立，宛如地狱！再冲进后面烘房，数百条人腿悬挂齐上，何其残忍！
“啊!!!!吾郁劫刹若不杀尽天下士族，誓不为人！”
“太师不可啊！”
太叔望由于家中有事因此赴宴来的晚了些，当他听说郁劫刹与伽蓝也来了，便觉得不妙，正要冲进正室却见郁劫刹已飞身纵出，于是连忙去追，却仍是慢了一步。如今见郁劫刹已然失了理智，太叔望连忙上去抱住了对方的腰间，苦苦哀求！
“太师，等外乱平复，等天下归心，再对士族动手也不迟，您不能这样，您要忍耐呀！”
“去他娘的忍耐！”
郁劫刹说道这里，一脚踢开太叔望，后者拼死还欲阻拦，却是慢了一步，只扯下对方腰间的玉佩，而再看那郁劫刹此刻面目狰狞已至极点，回头反问道：
“你也是士族，你是不是也吃过这些腊肉？啊？说啊！”
“我……我……”
太叔望无言以对，但仍想苦劝，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立场了！
“……够了，吾不想再见到你，滚！”
“太师！”
听不到也不愿意再听，所谓的忍耐换来的只是不断的残害，什么待天下平定，天下又几时平定过，在这样下去，到底还会有多少人死于这样的虐杀？暴怒之下的郁劫刹，无法倪平心中这些疑问，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以杀止杀，以血偿血。
随即一把丢开太叔望的他，再度向着主室返回，所到之处，煞气四散，遇见之人皆化白骨！
“不，不好了！太，太师疯了！”
一名奴仆，踉跄的冲进主室，然而话音才落，便血肉顿消，满堂显贵顿时惊慌失措，还没等他们四散奔逃，郁劫刹已然进入其中，关上了主室的大门！
“太太师，你，你要做什么？”
之前还在说笑的柳兮河见到这剧变，已然被吓的清醒了过来……
“问吾要做什么？吾倒也想问问你们这帮蝼蚁，你们做了什么？”
话音落郁劫刹身上散发出来煞气有如黑色风暴，将其包裹，随即一只巨大的黑色麒麟恍然现身，行走于殿中，俯视众人。
“太，太师，这些都是萧家弄的，我，我们也是无辜的呀！”
“无辜，好啊，到了黄泉你们自己去向腹中的冤魂解释吧。”
话音落，麒麟厉啸四散煞气好似喷泉般扩散开来，室中显贵无一幸免！当一切哭喊、哀嚎渐归寂寥，愤怒的麒麟这才逐渐消失，再度现身的郁劫刹朝着室中仅存的一点圣洁走去……
“看到了吧，吾为禽兽，虽坏非恶，但这些所谓蝼蚁枉披人皮却是真正的恶贯满盈！”
“……不要美化自己，你与他们都该下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地狱？那不过谣传，伽蓝你该看的清楚了，这世间难道不正是所谓的地狱？”
“呵呵，或许是吧！”
不知为何，伽蓝忍不住想笑，一股无比畅快的感觉充斥着她的身体，她感觉真正罪恶的是自己才对！
“杀了他们，接下来你该怎么收场？”
“需要收场吗？不！吾要将巨浪彻底掀起！从即日起，吾要废除士族所有特权！”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这回放声大笑的换成了伽蓝，她明白郁劫刹这道旨意一下，将意味着什么！陈孤榕、萧凤大仇即将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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