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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道菜


小饭馆开业很圆满,许唐棠很知足。

        之后的月余,许唐棠做遍槐花菜式,从古法槐花蒸麦饭的一蒸三吃,到蜜渍槐花、槐花炒蛋、槐花糯米豆沙糕,再到槐花厚蛋烧,不一而足。

        奈何饭价颇高,一份槐花鲜肉馄饨八十,虾仁就得上百。别人一看价格眼跳咂舌,挥手拜拜。

        后来许唐棠想,总这样也不大合适,万一哪天爷爷祖宗跑她梦里骂她一夜那可受不住(她的老父亲就被她爷爷跑梦里骂了一整晚),就推出槐花馒头、槐花三鲜包子。

        菜和肉陈白供的,顶级食材配顶级处理方法,山里牛奶和面古法发面,出来的大馒头十五一个,大包子有素有肉,价格在三十五十不等,路过的散客偶有钱包宽裕的,会买一两个尝尝鲜。如此许老爷子至少还算满意,起码没再去许父梦里骂人。

        按当初约定,徐陈两家的小辈们来了三天,之后一脸满足回去,感谢的话一箩筐,几乎涕零。

        最后一天,陈家一个软妹在饭馆吃完后,因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因为她在饭馆吃过饭,可以补充灵力,回去就能迎来进阶提智,之后便能读书念大学体验繁华人间,

        许唐棠不知原委,只又给妹子送份粥,万一哭累了胃里填饱才好恢复精神。

        他们没对外声张许家饭馆开业的事,到底是小辈们修炼突然突飞猛进,仍是引起邻居们怀疑,上门打听。

        他们含糊其辞,邻居们更怀疑,只一时半会儿没查出来。就在快要放弃之时,听说之前陈家那位开灵智化形的姑娘,特意请朋友们吃饭,然后还发了朋友圈夸赞。

        -

        “许老板,我和同学一起来吃饭。请问还有虾仁馄饨吗?”

        一个软绵的声音,有点耳熟。

        “老板,还记得我吗?我是陈家的陈软软,之前在店里吃饭……我哭了,老板你还送我粥喝。”

        许唐棠立马有印象了,点头。

        陈家的那个软妹。

        小姑娘不好意思揪着辫子,脸红扑扑的,声音雀跃:“老板我去上大学了,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得不到这个机会。所以我一直想感谢老板,一放假我就找机会过来了。”

        “谢谢你特意过来。”许唐棠招呼她们坐,然后建议他们点别的,馄饨今日需现备馅儿可能要等许久。

        陈软软眨巴着眼睛,听从建议后点了些别的,但还是坚持要馄炖,“老板,我们不介意等的,你慢慢做,千万千万别着急。”

        “该不会是看这个最贵,故意想给我送生意吧?”许唐棠笑问。

        心思被看穿,陈软软害羞垂眸,红着脸小声回:“比起老板你带给我的,这些不算什么。”

        “谢谢啦。”

        许唐棠回厨房,先给他们上其他的,开始做馄饨馅儿。

        洗净的槐花焯水去青涩味儿,焯木耳后切细丁,韭菜、菌菇随后一起切丁,拌入攥干水分的槐花。素配备好放一边,再剁肉馅儿,确切说,“斩馅”更合适。先是顺着肌理切成条状,再快刀斩肉。

        她基本不用机器绞肉馅儿,虽然机器又快又方便,但机器的钢刀会破坏肉本身的肌理,导致口感会变差,吃到嘴里有干柴感。这太浪费顶级肉了,也不符合她的初衷,饭馆本来卖的就是一个功夫活。

        她手上动作快到刀影纷飞,“咚咚咚”声不绝于耳,像急风骤雨般的交响乐,激荡动听。陈软软目不转睛凝望着。她剁馅、揉面、包馄炖,咚咚声、噼啪声等此起彼落,相互交错。手指纷飞,几乎看不清动作,只见一排排精致如元宝似的小馄饨便好了。

        有人戳了戳她,小声道:“光看这包馄饨,我都能看一年。”

        陈软软弯眼笑,强调:“味道也很好。”

        “是是是!刚才那几样,你没看大家都抢完了,就等着馄饨了。”

        馄饨上桌,夸张的人眯着眼猛吸口气,赞说:“真香啊!”

        他们如风卷残云,将馄饨一扫而空,还不忘喝干净汤底,一脸餍足。他们结账,许唐棠给打了五折,意外得小姑娘们再三感谢,临走前这群学生还兴奋地唧唧喳喳夸她,说下回放假还来。

        刚一出店门,就有人迫不及待发朋友圈:

        “!!!我吃了长这么大最好吃的一顿饭!!!!看我的感叹号,我贫瘠的语言表达不了我心里澎湃的赞美。别的不说,就说那个馄饨,你们不知道究竟有多好吃!皮薄馅足,一咬有一整粒虾仁,新鲜q弹。最妙的是馄饨馅里的配菜,带着点春天特有的软香,吃完有种灵魂都升华了的感觉!我好像吃的不是馄饨,而是一口吃进了整个春天!嗷嗷嗷!我会再来的(图片)(图片)”

        没一会儿,这人的朋友圈下就有一排的评论问“在哪里啊”“光说好吃不说名字诛心啊”“快交出地址”。

        徐陈家的邻居们:陈家不做人,竟想吃独食!

        许家饭馆竟然重开了!!

        -

        陈软软几人走后,山琛又来了。

        他是饭馆常客,像住在附近,每回走路来,却不染风尘。他不爱说话,基本静静点餐、静静吃完,再默默离开。

        至于吃什么,任由许唐棠为他安排,基本不挑。作为店里唯一常花钱吃饭的主儿,许唐棠对他很尽心。大包子换十八花褶的笼包,槐花粥非砂锅煨煮的不给他上桌,馒头但凡他在必是新屉出锅、白软煊腾的给他,热菜现炒自不必说。

        许唐棠后琢磨出规律,他两天来一回,爱甜食。因此,每回给他备一杯蜜渍槐花泡的水,槐花酥糕饼在他来店那日会限量供,而他无论早晚总有一份。

        饭馆不忙,基本备完山琛的饭食,许唐棠就无事可做。她偶尔会打扫卫生,因有除尘阵在饭馆卫生任务也很轻。她就常在与山琛隔了三四张桌的位置上玩吃鸡,等待间隙抬眼恰能看见对方或吃或停或发呆或沉思,赏心悦目,安静如画。如不巧四目相接,她便微微一笑,对方亦如是。

        一个不爱说话的美男。

        这是许唐棠对山琛的评价,不过不爱说话总好过嘴贫。

        她人菜瘾大,玩游戏时一向脾气很好。这天开局堪称完美,直到被队友炸翻,对方让她交出背包方才救命,她怒而不从一心赴死,死后偏找不到投诉渠道,想到对方在她死后舔包,气得如祖安附体,祭出所有脏话。

        一通骂骂咧咧,煞笔队友一无所知,她才惊觉自己人在店里,对上山琛疑惑的眼神,尴尬挠头。

        山琛:“需要帮忙吗?”

        许唐棠:“啊?”

        等给山琛说完规则,看对方不熟练地操作界面,她恍然一拍脑门: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

        山琛很明显是新手,但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界面滑动,隐约可见淡青色血管,指节圆润透着淡粉色,许唐棠又觉着菜鸡教菜鸡也挺好,至于那个煞笔早晚要狠狠突突了他(游戏里)。正想着,她看见沸腾的世界信息,有人发起1v1擂台赛,尚未反应过来已看见游戏里的自己已和刚才的小渣站在擂台上。

        许唐棠:!!!

        她刚想说“山神咱们都是菜鸡,那个渣人品不行但操作秀啊何必让大家看笑话”,对面那个渣已倒地一次两次……当对方哭着跪下叫“爸爸求放过吐出十万金币”时,山琛偏头看了眼许唐棠,坚持继续挑战。而直到屏幕跳出“成功ko对方十次,挑战获胜”的弹屏,她还有点恍恍惚惚。完事儿,山琛还她手机,问:“现在感觉如何?”

        许唐棠:“挺好的……”

        同是菜鸡不同命,但她也被爽到。世界里欢腾的消息,她看了也不住咧嘴笑,顺口夸道,“山神,你真厉害。”

        山琛眼尾微翘泛着粉,抿抿嘴似不好意思,回:“你也……很厉害。”

        被背刺的愤懑一扫而空,许唐棠顿失兴趣,揣好手机走到门外,凑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年轻身边。对方模样俊俏,眉清目秀,皮肤奶白,看起来很乖很软,有点像流行的乖巧小奶狗型,偏偏行为举止很怪。

        “看什么呢?好看吗?”“饭啊,好看。”对方下意识回答,才发现不对劲——饭馆老板站在他身旁,眼神微眯问:“小老弟你怎么回事?你是要吃饭吗?吃饭进去坐啊。”不必鬼鬼祟祟的,这样很容易被送局子啊。

        “我叫阿淘……”

        然后他许是被馋的或别的,一张嘴上下唇粘连出一个大而薄的口水泡,遇空气“嘭”然而破,震得许唐棠愧疚感一闪而逝,而他自己捂脸转身,一幅“莫挨我”的自闭模样。

        少顷,“呜呜”哭声顺指缝流出,许唐棠又打量下眼前这位阿淘小年轻,略显眼熟,卷发黄毛、破洞裤子、衣服鞋印着大牌超大logo(地摊大牌标配?),怎么看怎么像外表光鲜、内里生存困难,又不想亲朋担心无法明说的时代青年?

        这时,阿淘带着哭腔的鼻音道:“……对不起,我没钱。”

        呜呜呜,他好丢人。

        自从做了明星,他虽说只是十八线,好歹也演过一部(扑街)网剧,之后就没缺过钱。这回,他来参加一个叫《好好生活》的生活类网综,到了才知道节目组不提供饭食,嘉宾们得自己赚钱做饭,然而六个嘉宾厨艺不佳,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饭了。

        他饿得胃里发虚,又身无分文,外出闲逛打发时间,恰好被饭香吸引,而他也辨出饭香中有灵气,可遇不可求的灵气!

        可他……一开口就丢尽当代小妖的脸面。

        许唐棠却想:哦,还真是啊。

        遥想当初被无良公司pua,她可真是mmp,再看阿淘就多了些“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同情,心想这届年轻人真不容易。

        “咕噜咕咕噜……”阿淘肚子一阵串响,声音之大彻底盖过呜咽的哭声,门外顿时阒然。

        “进来吧。”许唐棠道。

        看把孩子难为的。

        “你是今天的幸运顾客,免单一次。”

        嗷呜!

        他该走的,可饭香和灵气对他的吸引,使他仿佛脚底生根,根本无法拒绝这一心动提议。

        阿淘呜呜咽咽,耷眉丧脸地跟许唐棠前后脚进店。

        山琛听见哭声,不觉抬眸。

        阿淘走在后头,紧张抠手指,下意识朝四周看,恰与山琛四目相对,惊得他把后面的呜咽声吞了下去。而山琛很快收回目光,专心吃饭,吃完告辞。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前,阿淘还是恍惚惊诧的。

        应该不是那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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