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信件

“口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轻易不能够啊……”
  段正淳手中拿着信件译文，口中喃喃自语，半晌后他将译文和信用烛火烧毁。
  道：“此事如天方夜谭，实乃小儿信口之言，尔务必三缄其口，将所见所闻弃之脑后。”
  这番话声色俱厉，不怒自威，叫老教师和段誉都缩起了脖子。
  待书信尽毁，他说道：“老师年事已高，快回去休息吧。”
  老教师连忙告退，他摔了一跤，这会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书房。
  刚一出门，便被朱丹臣挽住手臂，笑道：“老师傅，让思归送你。”
  老教师知道这是专门监视自己的，但他获悉此等惊天秘闻，能留住性命，已经是皇家仁德。
  连忙点头应是，由傅思归送他去了寝室。
  外人离开，段正淳道：“常儿，此信你是从何而来？”
  杨巨常将自己在酒馆吃饭，遇见番僧，觉得他们形迹可疑，于是一路跟踪，发现他们强暴民女，又无意发现信件之事大概说过。
  大理国佛教，以南派禅宗的临济宗为首，既传自中原，自有大乘戒律约束。
  段誉自小信佛，自然以临济宗法门为主，却是第一次听说西域番邦的演揲儿法。
  听闻番僧凌辱大理女子的暴行，竟还是大理城外，天子脚下，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大骂“岂有此理”。
  段正淳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但对此事也是颇为无奈。
  这种事他自然知晓，只可惜买卖妇孺一事，皆是大理国内三十七蛮部所为。
  段氏虽然尊崇圣人之道，但蛮部却多数不受教化，偏偏段氏先祖思平当年能打败杨诏，也正是三十七部蛮族借兵。
  大理国朝纲沿用汉制，而今各部便相当于大理诸侯国，所谓段氏皇帝更像是一个会盟盟主，皇兄正明尚且无力管束，他又能做什么呢？
  更何况如今还有更大的麻烦，一步走差，大理覆灭之危便在眼前。
  段正淳叹道：“我与泰弟义结金兰，八拜之交，自小便一起长大。他一向为人聪慧正直，我实不愿相信，实不敢相信。”
  杨巨常暗道：早知信上说的是这个，我就不来王府找翻译了。
  原来这封信是由吐蕃萨迦寺主持官却杰波所书，遣护法僧送来给高升泰的。
  信中所说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提及大轮明王鸠摩智不日将启程大理，至天龙寺谋取六脉神剑剑谱一事。
  六脉神剑的存在，一向只有天龙寺中的高僧知晓，即便是段正明，身为段门俗家子弟，也一直认为六脉神剑不过祖上传说，更遑论段正淳。
  至于官却杰波是如何知晓此事，却是不知。
  此事先是给了段正淳当头一棒。
  信中第二件事，是官却杰波称天龙寺经此役必将覆灭于大轮寺之手，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望高君侯登基宝座之后，勿忘与萨迦寺之约定。
  从信中所说可以得知，高升泰有心问鼎皇位，但是忌惮天龙寺高手，所以与吐蕃萨迦寺合作。
  萨迦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大轮寺与天龙寺结怨，借大轮寺之手覆灭天龙寺，除去高升泰的心头之患。
  而高升泰位极人臣，掌握了大理除三十七部外的九成兵力，更是富可敌国，他若是真要自立皇帝，段家还真没办法阻止他。
  信中还有第三件事，是官却杰波从密宗噶举派得到一本大手印盒灌顶之法，借花献佛，转赠予高升泰，作护身保命之用。
  也便是杨巨常搜到的那本《幻身大手印》。
  段正淳道：“常儿，此事你怎么看？”
  杨巨常心道：我能怎么看？早知道高升泰现在就要造反，我就拿着这封信去找他了。我在段家高家两头交好，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但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叫这封信无意中为段氏所见。
  他又想道：高氏父子，高升泰大奸若忠，城府极深；高泰明奸猾狡诈，四处摇人。虽然底蕴雄厚，前期合作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但若他们大势已成，势必会对自己卸磨杀驴。
  而反观段氏父子，性格宽厚，头脑简单，虽然前期没啥大用，但毕竟是大理正统，如果好好扶住他们，将来自己狭天子以令诸侯岂不快哉？
  想到这，既然是天意如此，杨巨常拿定主意，准备帮段氏砍高氏一刀，如果能砍死，抄家时自己就能好好捞上一笔了。
  杨巨常道：“义父。高氏既有反心，便绝不可抱妇人之仁。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建议分派两路奇兵，在他们未能反应过来之前，遣高手先一步拿下高氏父子，夺掉兵权。”
  段正淳迟疑道：“泰弟武艺高强，谁可担此重任？”
  杨巨常道：“须还请保定帝与义父一同出手，樵耕渔读四位兄长在旁掠阵，堵死出路。儿当连夜奔袭鄯阐府，拿下高泰明，震慑高氏。”
  段正淳闻言呆了好一会，脑中满是当年自己与泰弟一同浴血疆场，平定杨氏之乱的场景。

  那时二人两肋插刀，肝脑涂地，平乱之后，自己是保国大将军、镇南大王，而他封侯拜相成了善阐侯。
  没想到这多年过去，竟然物是人非，要与泰弟兵戎相见。
  他有心不愿相信，但信上分明又言之凿凿。
  最终他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道：“此事尚不能断明真假。我先进宫与圣上禀明，再作计较。”
  杨巨常不再说话，段正淳此时的优柔寡断，搞不好就是明日的全盘覆没。
  如果今夜不行动，待明日高氏到定光寺取信，发现定光寺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一定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是谁先下手为强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段氏的后台不过天龙寺几个非绝顶的高手。
  而高泰明呢？大理整支御林军全都在手，更有鄯阐府一府强兵。
  他真要决心翻脸，天龙寺再厉害，厉害得过军队吗？
  段正淳带朱丹臣快步赶往宫中。
  段誉此时已经睡意全消，拉住杨巨常留在书房说话。
  这个天真的世子全然没察觉到事态的危机，竟然还在批判番僧的恶行。
  而杨巨常呢？
  他有一茬没一茬地敷衍段誉，心思已经飘到了明日。
  万一高升泰翻脸围攻段氏，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是投靠他，还是说……
  杨巨常看了段誉一眼，开口问道：“二弟，你有没有见过你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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