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她再扭头看陆渝：“我们先走了，你别着急，慢慢来，别逼他，我就在楼下，有事给我电话。”

        众人散的很快。

        陆渝敲了十几分钟的门，里面的人既不开门，也没什么大动作。她干脆盘腿在门口坐下，也不管有没有回应，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话：

        “行吧，门你不开就不开，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把床头的应急灯打开，柜子里有吃的，你要是没吃饱，就自己拿出来吃，不能做不该做的事情，不可以砸东西，不可以伤害自己……”

        时木缩在衣柜里，忍不住地发抖。

        张浩的手放上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快过大脑反应，他知道张浩不是那种人……可他控制不住，那些暗无天日，龌龊肮脏的记忆一阵一阵的往上冒，强行撕开他的脑子冲出来。

        是不是永远好不了了？永远当不了正常人？永远会……让她失望？

        他把头埋进一排散发着淡淡的柠檬香味的衣服里，咬着牙闭上眼。不易察觉的、低低的哽咽声在房间里响起。

        “……我给你唱歌吧？说不定听着听着你就好一点了，嗯……唱什么呢……”陆渝歪着头想了想，心里有了选择，清清嗓子开始唱。

        “当思念悄悄地降，

        声息寂灭了浮夸渴望，

        骁勇的浪，

        静静流淌，

        独望你倒影心上……”

        少女的嗓音清澈慵懒，像午后晒着太阳小憩的猫，居然一点点抚平了时木心里那份无处安放的恐惧。

        他侧头安静听着，视线落在窗边橘黄色的落地灯上。灯光均匀的铺洒在靠窗的一张小床上，竟然显出几分温暖的意味来。

        灯和床都是陆渝专门去买的，连带着很多书，玩具和衣服。林菁告诉陆渝他的情况不适合长时间一个人待着，陆渝干脆就买了张床放在卧室里。后来又想着他怕黑，买了落地灯回来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

        她把难得的假期时间都放在时木身上，一点点教他适应这个世界。

        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人，他想。

        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时木轻轻推开衣柜门赤着脚走出来。

        门外的陆渝依然在说话。

        “……不是啊时木，我嗓子真不行了，你让我缓缓……啊？”

        她抬头盯着突然打开的卧室门，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坐在地上跟时木大眼瞪小眼。

        时木的眼睛还红着，被汗打湿了的刘海胡乱的粘在额头上，鼻尖发红。

        陆渝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想要站起来：“啊你出来了啊……你是不是没吃饱？走我煮面给……啊我靠！”

        太久没活动导致腿部血液不畅，还没完全站起来她就一头栽到门框上了。陆渝懊恼地揉着额头，两眼发黑，嘴里直吸冷气：“你等我缓缓，疼死我了……”

        “医药箱……在哪儿？”

        养好了的嗓子依然晦涩喑哑，时木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难堪地曲起，陆渝则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我去你说话了？！”

        他咽咽口水，又开口问：“医药箱在哪儿？”

        陆渝不领情，哈哈笑着站起来：“你居然说话了哈哈哈，不行，必须跟林菁分享哈哈哈……”

        时木看着她高兴得像个比他还小的孩子，神色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夜色渐沉，陆渝随便做了点东西给时木吃，就哄着人睡下。然后给齐停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

        不过话说完齐停也没挂电话。

        他斟酌了会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陆渝，时木在x市那些年……”

        “到底什么情况？”

        不怪他多想，时木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

        陆渝靠在门边，疲惫按了按眉心：“囚禁，□□，还有……”

        “性侵。”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陡然沉重下来。齐停之前问过林菁和武岩，可他们都像约好了一样闭口不谈，最后只说一句去问陆渝。他以为再不济也就是在黑赌场里当童工，结果……

        “操他妈的。”齐停爆了句粗口。

        那孩子才这么小。

        陆渝累了一天身心俱疲，此刻只想好好休息。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她真的不想再提。

        “行了，别在孩子面前说。我挂了，累得很。”

        挂了电话没多久，卧室里传出响动。陆渝不敢再耽误，连忙冲回卧室。

        时木躺在床上，满头大汗。

        他的手指紧紧绞着被单，神色痛苦，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陆渝走近了，才听清他语无伦次说的是“救命”和“别碰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下午的事吓到了，他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挣扎。

        陆渝心里钝钝的疼着。她弯下腰，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他的肩，嘴里哼着白天在门外哼的歌。

        “海上的月亮在余波中摇晃，

        惊动了时光，

        不去形容爱会多么长，

        也想余生就这样，

        陪你静默的守望……”

        耳熟的调子响起，床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开。

        陆渝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想了想给自己母亲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

        “妈，你还没睡啊。”

        庄也柔柔地拢了拢肩上的毯子，眉眼和陆渝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股温柔。

        “囡囡啊，妈妈还没睡，你爸爸有客人，妈妈陪他坐会儿，怎么了？”

        陆渝算是大院子弟，从爷爷那辈开始从军，父亲陆岩骁也是上校级的军官，性格雷厉风行的，偏偏遇到个庄也，z市大有背景的商界巨头庄家的大小姐，性格温柔到骨子里，把陆岩骁镇得死死的，夫妻两个举案齐眉，一直是模范夫妻。陆渝小时候没少吃狗粮。

        “妈，我想请你帮个忙……要是你不忙的话。”

        庄也轻声笑起来，陆渝打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性格要强，很不怎么开口向家里求助的，今天这样倒是不常见。她突然记起来前段时间从陆岩骁副官那儿听来的一嘴闲话。

        “怎么了？请妈妈帮你带孩子？”

        陆渝有些尴尬。

        “啊……是的，妈，我没跟你们商量过就把人带回来了，我爸没生气吧？”

        陆岩骁倒也没生气，就是觉得陆渝胡闹。陆家不缺多养张嘴的钱，但是陆渝这么擅作主张的就往家里带个小孩儿，多少有点招人说闲话。不过他转念想想又觉得高兴，起码自己女儿是个有心的，没白教她为人处世要好，所以也就没让人过问。

        “没有生气呀，你爸爸怎么会跟你生气。但是囡囡啊，你怎么就想留着这孩子呢，可以送医院的啊，钱我们也可以出的。”

        “妈，他情况有点特殊……”陆渝尽量简短的交代清楚时木的情况，然后有些担心地听庄也的意见。

        庄也心软，光是听听都心疼上了：“他好不好过来我们这边的？不好过来的话妈妈明天去看他。你怎么都不早说，这么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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