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

        孟千柳没想到她走过去的时候，那辆车还停在那里。

        人靠近，没等敲车窗，车窗自动落下，那张脸，出现在眼前。已经不再是刚才在房间里那张戴着假面的温润笑脸。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和郁锡钽很像。

        这句话她从来没对他说过，他们两个人，很像。

        车门被推开，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她看了看四周，没拒绝，人坐进副驾驶。

        他弯腰靠过来，安全带被扣上，举动太突然，她甚至忘记思考，为什么要系安全带。

        下一秒，他就告诉她答案。

        车轮在地面打了个转向，行驶出去，上了街道，她才想起来，说，我车还停在那……

        “明天我让人开回去。”没等她话语落他就接上她的话。

        她不做声了，转头看向窗外。

        好半天，才听到他问，刚才在说什么。

        是在红灯的时候，路上堵成了塞子，她盯着前方车尾的车牌号出神，一直到，把那串号码牌记住了，才转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问，“怎么这么冷淡。”

        在问他对郁锡钽，怎么这么冷淡。

        “不知道要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这是实话，对她，他这几年都很坦诚。

        她好像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答案，他永远这样，把自己包裹起来，从来不让人触碰到内心，无论对谁，都是一样，她也不例外。

        很多时候，她不太找得清自己的定位。在媒体面前永远可以镇静自若处乱不惊的孟千柳，却在面对眼前这个人时，丢兵卸甲，溃不成军。

        是红颜知己，还是知心好友，她一直没找准自己的定位。

        “我只是还需要时间。”

        在孟千柳已经打算放弃询问的时候，他说出了这番话。

        车流继续前行，身旁的景物开始移动，她转过眼，去看他，失神片刻。

        和这两个人认识也有八|九年了。

        大概是从他们刚走红的时候认识的，同样年少成名，或许因此有点心心相惜的感觉。

        其实更准确的说，她和郁锡钽，比和他还要熟。

        起码表面是这样的，对于他，年少时候，她小心翼翼，揣摩试探，不敢接近，却又在每每靠近一点，心悦不已，到现在，她更琢磨不透他了。

        而在郁锡钽面前，则是光明正大，也随意许多。

        他们俩个人，一个张扬肆虐，一个温润自敛，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的郁锡钽，锋芒毕露，是那三个人里最耀眼的一个，而他，则是最安静的那一个。

        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却又殊途同归，骨子有有些东西，像的很。所以，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模样，她一直不得其解。

        那次打架像是突如其来，却又积蓄已久。在他们公寓楼下，那一晚，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个样子，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他安静外表下的另外一面。

        09年年初，1月份，还未到年关，街道上张灯结彩的。

        她正好在这个城市，过来的时候心里告诉自己只是正好在这里，相聚时短，作为朋友提前拜个早年。

        她还记得，出租车路过一家商店的时候，店里放的，正好是他们组合的一首单曲，恰好到了他唱的地方。

        心情是喜悦和忐忑的。

        但当时的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那时，网络上已经传出些许风声，ttey组合在北京的一场粉丝见面会被取消，原因不明，后来的几次出现，便只见郁锡钽和良藤，不见许纶。

        媒体追问原因，没人说得清楚这件事，媒体和粉丝们各种猜测，却想不到合理的解释，最后只猜测，许纶是得罪了人，被高层雪藏了。

        没过多久，许纶便主动宣布退出娱乐圈，自此，再没现过身。

        对许纶的印象不深，他最后宣布退圈时，据说很轰动，她当时在内蒙拍戏，网络都不好。但因为是他的朋友，也有关注过。所以更想要看看他的情况。

        本想到了楼下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下来一趟，却没想到在楼下正好遇见了郁锡钽。

        手里提着白色的超市购物袋，等走近了，她才看清楚，里面是一罐罐的酒。

        他问她，有没有时间陪她聊一聊，她觉得时间还够，两人没有上去，直接在楼下花坛旁的藤椅上坐下。

        忘记了那晚郁锡钽和她具体说了些什么，或许本就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郁锡钽一个人喝着酒，一罐又一罐。

        他便是在那个时候冲过来的，夹杂着冷冽的风，她一声惊呼，两个人影便纠结在一起。

        不是没见过男生打架，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架。

        你一拳，我一拳，不避不让，就那样站在那里，谁也不让谁，除非有人率先倒下为止。

        她闭着眼睛冲过去的那一刻，心快跳到嗓子口，凌冽的拳风扑面，风声似在耳旁，却在下一秒，安静下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黑亮的眼睛，在暗夜里，看着她。

        那一刻，她分不清他眼睛里夹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也许太多了，到最后，都化作一湾黑色的深潭，看不清，辨不明。

        他转身便走。

        时间从那一刻分割，轨道开始偏移，不知道是哪一步错了，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他和他，他和她。

        那一晚，她没来得及对他说新年的祝福，也没有说一句话。

        再见面，是三月份的时候了。在医院里，他两条腿挂着石膏，形容憔悴。医生说，浓烟吸入过多，声带受损，修养得当，也许以后还能再唱歌。

        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

        他整个人变了许多，由身到心。

        车祸的具体原因，不清楚。只知道，郁锡钽也受了伤，不重，很快便出院了。

        去问郁锡钽的时候，他也什么没说。

        再后来，他病好出院，和j&x解约，她没再见过他。

        那时候，她不是在拍戏，就是在学校，连去找他看他都做不到，或者说，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之后，似乎又好几年没见，时间太过漫长了。久到，她以为两人会从此再无照面。

        但他又出现了，以不同的身份。

        这两个人，是如此的像，在同样的时刻沉寂，又在同样的时刻归来，以全新的面貌。

        车流缓缓，有些东西，开了口，便难以收回。

        “可以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那场突如其来的打架，还有他和郁锡钽两人的矛盾，那次车祸之后，一别近七年。

        这次的主题曲是他有意为之，是一种缓和，亦或也是一种较量。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骄傲。

        最早向李浩导演举荐他自己担任主题曲的演唱，是在知道是郁锡钽接下主题曲制作之后。可在那之后，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爱明说。永远只能表达浮出冰面的七分之一，却希望你也能明白冰面之下的另外七分之六的意思。

        可不是任何时候，她都能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时候，这七分之六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开车的人很专心，专心到……再次红灯的时候才回答她这个问题。

        “改天吧。”声音带着他惯有的低哑，到后来，变成了暗哑。

        这是和他这个人温润外表最不符合的地方。同样也是他最具辨识度的地方，对她来说辨识度达到了百分之百。

        “好。”她说。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她内心突然无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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