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翡翠魔女
“做什么？”我回头瞥那丫头，她笑嘻嘻的样子越看越像我家族的女人,然而她的笑容也实在是陌生。我忽然有些紧张，就像我的皇位随时都会被她取代似的紧张。
“你想要他们都死。”小丫头说道。“但你喜欢那个大骑士。陛下，你是否是害怕——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人。”
“魔女永远也不会成为人，即使我丢失了我的翅膀，我也仍然是翱翔天际的龙皇。你可以闭嘴了小丫头，这世上没有龙会堕落成为人的。”我瞪着这个丫头，如果说恐惧也算一种情绪，那么我现在就是有情绪的人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害怕的时候，我怕她什么都知道。
“魔女的皇族古称龙族，我知道,不过这个名词已经腐朽很久了。在我的世界，魔女也不过是人类的一种——当然,如今的你可能无法接受，后代再也没有龙的身形的事实吧！”
我当然无法接受,巫师模仿龙语魔法是一种进步,那么龙族退化成人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堕落。我想喝止这个死丫头,然而她带来的恐怖远不止如此,她还没说到结束。
“活人们。”死丫头忽然冲骑士们高呼了一声。“给你们两个选择，死在这里，或者把魔女活着送到珊瑚港。”
骑士们当然是不会听她扯淡的，谁也没理她。
正和我意，要是把我带走我才是日子不好过了呢。我说过，我丢失了我的翅膀，而翡翠城是圣殿的腹地，我不来这儿找又去哪？我不可能走，而且我一定要让这些骑士都死在这儿。
“我觉得你不说话还有几分女孩子的优雅。”骑士回头说了黑甲的丫头一句，言辞意外的犀利。“有一位大魔女在这儿我们已经无时不刻都过得很艰难了，所以，让我们稍微好过点好吗？”
黑甲的丫头嘻嘻一笑，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一个晃眼的事，我再回头想找她的存在时她已经不见了。而我被骑士们看管着，既不能去找她的下落也不能做什么事，只能想着办法如何弄死这帮人。
翡翠城的圣殿曾经是大陆最辉煌的地方，我被骑士们看押着踏上落满灰尘的台阶，脚下依稀还有旧日神族庇荫的余温。从这个时候开始，我的头忽然有些痛，每进一步就疼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回忆起来似的那种疼。
“魔女要不行了。”女骑士回头看了我一眼，想来是打算趁我病要我命，我都能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惊喜。她如此极端的想法正和我意，我连忙装得更孱弱了一些，迈过圣殿门槛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我已做好摔个狗啃泥的准备，然而骑士却扶住了我。
“我们把她带过来，本意就不是护她周全。”老头也看了我一眼，仿佛恐惧已到极限似的。“既然有那么个古怪的人出现了，为了避免她落入其他人手里，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审判她。”
审判当然说的是杀死，我有无数的同胞死于审判，不然我也不会逐渐变成如今的样子，对硝烟与鲜血无动于衷。我很高兴他们想对我下杀手了，沉睡太久我已无多少力量，要是他们不主动害怕我，我永远也不可能弄死他们。
“我是相信圣殿说的，她是魔女。”骑士悄无声息的把我拉到了身后，和同伴的分歧已经达到了最大。“但在我面前的……在你们面前的，现在只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孩子。如果你们对她下手，那我们又与恶魔有什么分别？”
“神明大人就快不行了，你还要护着一个魔女吗！她要是活着我们的神就死定了！”女骑士几乎要崩溃了似的，竟然忘记了在我面前不能随便乱说话，把神明要死了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这是怕神明死的不够快吗？
当然，事实上即使她什么都告诉我也没用，如今的我并没有弑神的能耐。我能做的，不过是在骑士背后盯着她，但我知道我只需要眼神就能让她害怕。
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就是他们会怕，在不清楚对方什么情况的时候他们会无条件的开始恐惧，之后就会自取灭亡。
“你还护着她！你看见她邪恶的眼神没有！”女骑士果然中招，一脸愤慨的盯着我，那眼神就像能立刻把我生吞活剥一样。我爱死了这个恨意满满的眼神，她恨我那就对了，骑士们矛盾起来那就对了。
骑士回头看我一眼，理所当然的——在他眼里和在女骑士眼里的我完全是两个人，他们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模样。
“都够了！”还好那老头算沉稳的，一看他们两个要起矛盾连忙喊停了他们。“我也是想魔女死的人，但与其弄死一个魔女而分裂，我觉得不如我们把她押回皇城。”
再给我换个地方？这主意好，我很喜欢。遇到的人越多我能传播的恐惧就越多；当恐惧达到一定程度，我就能重新引发战争——谁让我已经没有几分魔力可用了，分裂我的敌人是唯一的选择。
“你们害怕我。”我看了眼骑士们。“不敢杀我，不敢留我，也不敢正视我。即使你们已经封住了我的力量，即使你们已强悍不似往昔。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把我从翡翠城带走，其实怕的不是我、而是对翡翠城下诅咒的人。”
他们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些，被我猜中心事，他们要更紧张了。
和平年代瘟疫不会随随便便的爆发，自然是得有魔女下咒的。翡翠城那副死相，必然是有谁下咒的结果。当然，那肯定不是我，说不定也不是我的追随者。毕竟我被封印的太久，这个时间足以让野心家们上台了。
“我可以同意把她移交到其他地方，但绝不能是皇城。”骑士毫不犹豫的反对道。“我们从瘟疫之地出来，不能把邪恶带进干净的城市。如果这座城已经没了圣洁，那大不了移送她去黑教廷的黄金国。”
“你疯了！”女骑士几乎是尖叫起来了。“黄金国那是死人的地方！有神看着它们才好好的，没有了神还给它们带过去一个魔女，黑教廷还能是‘教廷’吗！”
“你们好像忘记了谁。”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唤醒人们的恐惧。“我家那条小幼龙去哪里了。”
女骑士终于精神崩溃，一把抽出了武器。我连忙勾了勾手指给了她一点影子，用那种我自己都几乎感觉不到的轻微魔力，不是全神贯注就感觉不到的那么一点影子。
在人恐惧至极的时候任何刺激都能起到奇效，女骑士一拔武器之后就不可收拾了。当她开始像疯了一样挥舞武器，她的朋友必然得去帮她冷静下来，然而她虽然是个女人但也是训练有素的骑士，癫狂之下再加我一点诱导，她一个失神便斩下了老骑士的一条胳膊！
看来我逃跑的机会来了，她这么一失手，骑士们彻底陷入了乱斗。我悄悄的退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确定他们谁也没空再关注我的时候，我连忙用上我仅剩的魔力念出了我最后一个传送魔咒。
“站住！”我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那个黑甲的丫头回来制止了骑士们的搏杀，听见的最后一声是她尖锐的叫喊，然而她到底是太嫩了一点迟了一步。
黑甲丫头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不过我眼前早已不是水镜城的残破圣殿，而是一条漂亮繁荣的街道。这座城看起来很是漂亮，冬日里也充满着火的温暖，我甚至能闻到海风微微的咸味。想来，我是在珊瑚港了。
我随便从某处人家的院子里拉走了一条长裙，让影子从地上站起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我自己则化身黑暗伪装成了影子。这是黑魔女们最擅长的魔咒，影子替身，我担保骑士就是站在我面前也再也认不出我来。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影子替身没有几分魔力，本来就受封印的我，恐怕要彻底变得和人类一样了。
“请问，您能给我口水喝吗？”我装作是个风尘仆仆的流浪儿，随便挑了个陪孩子们玩耍着的老太婆问道。
“小可怜，你是从哪来的？”那个老太婆先是一愣，之后果然很和善的给了我水，还多给了个面包。“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我低着头，假装自己很伤心，反正我这句没有撒谎我的确没有父母。欺骗人类的悲悯什么的，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反正没有感情的魔女同样也不会有道德。“我是从翡翠城来的……那里全都是死人……爸爸妈妈也……”
然而我忘记了一点，骗人的时候自己也可能会受骗，尤其是说半真半假的话的时候——我忽然有些恍惚，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父母……
想起来了，我父母是被杀的。魔女和巫师中有一种黑暗瘟疫，必须杀死下咒者才能解除，然而很遗憾的是这个瘟疫无法找到下咒者。所以当时皇帝大肆屠杀魔女，我的父母就是死于那时。我和弟弟比较幸运，杀到我们之前下咒者就死了。
好像之后我还做过什么事，恍恍惚惚的我有点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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