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她的影子

“看见侯斯特我总觉得我估计是活不长了，但看到你们,我却又觉得我还有很长的时间……”法尔维最后这么说道。“总之无论如何，侯斯特在我那里，之后你去看看她吧。”

        “是。”诺雅戈轻声应了，站起来拎起裙子恭送法尔维，于是大魔王这才走掉了。

        恰如法尔维所言，他一走天色就亮了，只是这黎明的日光看着让人很是不舒服。说不上来是通宵的疲乏导致的、还是心里不舒服导致的，菲德尔就连看诺雅戈都有点看不顺眼的感觉。

        “诺雅戈,你最近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和之前一样。”

        “那么，你是有什么瞒着我吗？”菲德尔试探性的问道，没指望诺雅戈会给回答。但就像溺死的人总会本能的向上抓些什么,菲德尔还是忍不住提问，即使明知道诺雅戈不会给回答。

        “如果有的东西你问了我没有回答,那么那就叫隐瞒，我不否认。”诺雅戈瞥了眼菲德尔,眼睛微微眯起,显得非常狭长非常危险。“但你也没问我也没义务告诉你的东西,我不告诉你也只能算是我有所保留,这不算问题吧？”

        “意思是我得自己问是吗？”其实菲德尔有点怀疑自己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咄咄逼人的逼问诺雅戈？但疯了就是疯了，有的东西不吐为快憋在心里是要出大事的。

        “你说。”诺雅戈态度还算好，如果一如既往的冷漠也算好的话。“你怀疑什么呢？得知自己是食人魔组复制法尔维的产物，你很吃惊也很动摇是吗？在这样的心志不坚之下，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你会有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告诉我，其实法尔维就是你的‘父亲’。”菲德尔问道，声音已经没忍住扬起了尾音。“任何人都有耐心，我想我是一次性被你激到极限了，如果他不是你的教父，那么我想我们的婚姻就可以到此为止了——因为你对待外人远超于我，我已经不打算忍受。”

        “如果他是呢？”诺雅戈挑了挑眉毛，一副有点兴趣的表情。

        “没有如果！侯斯特在他那里，你遇到他好似耗子遇到了猫，如果这样还不是你的父亲，那么我宁可相信你没有教父。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他似是我的敌人，但对我恶意不深——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的父亲连带的拿我当猴子玩。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白做了赵日天了！”

        诺雅戈敛默，而对于她这个脾气的人而言，敛默无异于承认。因为不喜欢，所以从来不乐意多说；因为不喜欢，所以她的长辈也不喜欢，于是就有了这一系列的结果。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反正菲德尔是坚信自己的推测。

        而诺雅戈的不回答恰好认可了他的揣测，让他对自己的推理更信三分。于是他顺着推理了下去，既然法尔维就是诺雅戈的父亲，那么黑曜城瘟疫之谜就解开大半了。

        因为法尔维想戏耍菲德尔，但不是真的想让菲德尔不好过，所以他的手段屡屡刺激到菲德尔，但最终结果却是向着于菲德尔有利的方向发展的。虽说法尔维惹了一身的腥让菲德尔认为他是boss，但结局还是矛头直指真正的黑手。

        唯一菲德尔所不能理解的就是法尔维自称寿命不长，魔女的寿命，难道也会有尽头？而且魔女的寿命怎么会和自己的教女有关呢！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呢？”诺雅戈既没有正面回答是和否，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这个态度着实让菲德尔心中无名火气。然而她的反问，菲德尔却不敢不答，只因为她归根结底还是个了不得的黑魔女。

        “你什么都不乐意告诉我，我为什么又要告诉你？”菲德尔一敲桌子，好险把桌子砸出坑来。“我不打算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夫人我确实驾驭不得，你……这不是太神秘的问题。”

        “法尔维确实是我的教父，我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是因为全天下只有他有实力收拾我，其实我怕他。”菲德尔无名火达到最高之前，诺雅戈却忽然坦白了。“而我不说，只是因为我觉得玩玩你也好，毕竟我不喜欢你，而这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婚姻，是我迫于法尔维的压力。”

        “诺雅戈，虽然你们夫妇的事情我不适合听也不适合管，不过作为师兄奉劝你一句，不要以为这是单凭法尔维的意志就能出现的结果。如果他真有那么能，那么他就不会失去他的心上人。”

        说完，克里斯仿佛是要避开诺雅戈的怒气似的，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撤得比法尔维还快。

        “我想你估计会注意到这个名字。”诺雅戈忽然开始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马纳逃得够快，不然我就要和他动手了——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关于，为什么我不告诉任何人，我的教父是法尔维。”

        “诺雅戈。”菲德尔足足沉默了三十秒，才忽然说道。“我不想和你计较太多东西，虽然婚礼当时是你强行点中的我，但当时和现在你承受的都是什么压力，我也能懂。我完全可以理解，所以我也不要求你对我多好，但是……”

        菲德尔说着，终于缓步走到诺雅戈面前，结婚以来头一回的反攻，一个椅咚把诺雅戈按在了沙发上。

        诺雅戈仍然一副冷淡模样，就连呼吸的频率也没有任何改变，然而她微微昂起了下巴、稍稍有些扬高一侧嘴角，也不算毫无反应。

        “所以你打算怎样呢？”

        “告诉我你小时候全部的经历，我说全部。”

        “那么，恕难从命，我还没有那么喜欢你。”帅不过三秒，诺雅戈一根指头都没动，直接整个人变成了影子。菲德尔还没来及反应，诺雅戈已经恢复回实体站在门口了，而且还回头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挑衅的意味相当充足。

        诺雅戈就这样走了，一瞬间就将菲德尔的耐心推向了临界点。就在菲德尔忍无可忍打算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诺雅戈人走了影子没走，他迈出了几步他的影子就不在沙发边上了，但沙发下还是有个人影——是诺雅戈的影子，没有跟着主人，它还在。

        菲德尔凝视影子长达五分钟，直到太阳已经很烈了，那个影子渐渐缩进了沙发的影子里，他才叹了口气干脆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菲德尔无力的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之后阳光就像血一样难看，让人很不舒服、但他又觉得自己无力离开这阳光。

        所谓心烦，就是这样。

        菲德尔闭上眼睛不知道多久，当他逐渐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血红色的阳光被挡住了。他想睁眼，但太过疲累根本睁不开眼睛，只是迷蒙中感觉有个女人用手托起了他的脸，并且凑到了他的耳边。

        距离之近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个女人身上的暗香和她的发丝落在了自己脸上。

        “菲德尔，还差一点点，你我都很愤怒，你不应该太急切。”那个女人伏在菲德尔耳边说道，但他即使困得要死神志不清，也能确定这不是诺雅戈的声音，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然而无论她是谁，总之菲德尔没能睁开眼睛，自然无法求证她到底是谁。

        就算之后菲德尔马上如噩梦惊醒一般直了起来，房间里却早已没了任何人影。就连地上诺雅戈异常的影子也烟消云散，菲德尔直接追到了卧室，诺雅戈已经睡了，床帏拉着安安静静的也根本看不出她的影子还在不在。

        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明明一肚子不畅快，却最终憋了个难受，也不能再倾吐一次。菲德尔不想再多看诺雅戈一眼，诺雅戈的僵尸躺看着都渗人，他找不到她的影子马上就走。

        “菲德尔。”在走廊上，菲德尔遇到了老巫婆，老巫婆似乎是专门来找他的。“我老太婆有点事和你说，到我那儿去，还是你这里安全的地方说。”

        “我没什么需要忌讳的人。”其实菲德尔要忌讳的人很多，但此刻他有种自暴自弃的冲动，完全都不想再继续做这个“菲德尔·伊伏立特”。只恨穿越没有回程票，不然回到现代还是一条好汉。

        “当你认识一个黑魔女时，你有必要也认识她的影子。”于是老巫婆也不避讳，直接说了。

        “影子？”

        “影子啊，就是人灵魂的投射。虽说黑魔女可以用影子来规避许多灾祸，但有时候当她们使用影子，她们本来可以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就会掩埋不住、直接的被投射出来。我说过诺雅戈的影子里有东西，你认为，是什么东西呢？”

        老巫婆说着，走过来拍了拍菲德尔的胸口，下一句话让菲德尔更不舒服了。

        “有的东西说不明白，但聪明人能弄懂，这个里面可以藏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的面具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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