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孰不可忍
于是，两个人便在这院中，对着一轮明月念了契文，相互交换了心头精血，天道瞬间降下一道金色光环，将两人覆盖在内。紧接着，金光一闪，天道契约便烙印在了秦子安与苍凛的神魂之上。
这契约却和别的不同，并没有诸如违背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毕竟，对于修士来说，有什么比死亡的惩罚来的更严重？哪怕就是飞升之后，这契约也不得解脱，是要生生世世绑在一起的。
订下了天道契约，秦子安心头有种难言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两人之间的牵系比原来加深了。若说他们之间原本只是一根红绳维系，现在就变成了斩不断的锁链。
“直到今日，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看错了人。”
秦子安严肃地盯着这个以后就要和自己同生共死的人，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何有此言？”
苍凛被她这么凝重地看着，疑惑之余，神经也紧绷了起来。万万没有想到，才订下共死的契约，秦子安就语出惊人。
“我原本以为，师兄是个冷酷无情，正直古板的剑修。”秦子安不由想到以前杨紫蝶对天下剑修的评论，甚至还以为，苍凛乃是这些剑修之最。
“……”
苍凛默然，原来，他在秦子安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么？
“可是我错了——离那日我醉酒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可师兄一直作出不知道的样子来。而今抓住了机会，立刻来个秋后算账，顺势让我订下了天道契约。其实，师兄一直就是这样打算的吧？”
秦子安叹了口气，也是她迟钝，竟然半点异常也没有发现。再加上受了秋韶那些话的触动，一时内疚，就被苍凛抓住了机会。
“是。”
苍凛沉声道，那一日他听了秦子安的醉话，心里确实愤怒又失望。可是，当时她心绪不稳，实在不是开诚布公的好时机。后来，有了元魂珠暂时压制红莲业火，他便琢磨着找一个机会，哪怕是半哄半骗，也要让秦子安同他订下天道契约。
唯有这样，他才能够放心。
“师兄，你这样，让我——”
秦子安别过眼去，语气难测，竟似不愿意再去看他。
“就算你后悔，也迟了。”
苍凛心头微微发慌，两手覆在她肩上，不容拒绝地道。
“师兄，你这样，让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秦子安唇角勾起，眼里带了笑意，刚刚那一副失望抗拒的样子，却是在同他开玩笑。
月光下，但见她笑意盈盈，眼神比之以往更添了几分灵动，苍凛心头蓦然一动，低下头将那还在上翘的唇角给稳住。如此被戏弄，他心里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此时的秦子安动人至极。
“唔……”
秦子安眼睛眨了眨，后来才想起来，这个时候似乎应该闭上。她与苍凛虽然订了婚契，但真正如此亲密的接触，说起来却没有几次。
说来惭愧，加上前世活的那些年，她也没有累积什么经验。
等到苍凛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憋的脸色通红，这才发现自己由始至终都忘了换气。
反之，再看苍凛，却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这么想着，心头就有些发闷——“师兄看起来，倒是很有经验。”
其实，她明明知道苍凛这样的冰山不会有什么……
“天生。”
苍凛闻言，眼中带了笑意，回答的倒是一本正经。
“是啊，我都忘了，师兄是天才。”
秦子安重重地点头，这话倒也不虚，认真想想，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就连这种事情，也是无师自通，轻轻松松就会了……
以后如果有了孩子，最好也能随了他，千万不要像自己……
“像你也很好。”
苍凛脑子里浮现缩小版的秦子安，有些遗憾，她十岁便来了宗门，自己却从未见过她幼时的样子。
“秋姐今年都八百多岁了，才有宝宝，可见并不容易……”
秦子安这次发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不是说，我是天才么？”
苍凛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眼中笑意更深。
“……”
秦子安无语，只觉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先前说看错了人，果真不错，她一直以为冰山正直的师兄，偶尔说笑起来，便让人招架不住。
自订下天道契约之后，秦子安的日子再度恢复了平静。而且苍凛再去妖兽林的时候，她虽然免不了担忧，但心却安定了不少。
若是苍凛受了重伤，她这边也能感知到。就算是死，她也不会被抛下。
秦子安不得不承认，当日虽然是苍凛“迫”着她订下的契约，可她的内心深处，也是愿意的。
这一日，她刚炼了两炉丹，便被丹朱告知，院外的法阵被触动。出来一看，却是半月未见的叶明成。
“凤初，我今日来，是同你道别。”
叶明成同她一起到了院子里，却发现半月未见，凤初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更甚至，她给人的感觉，都有些变了。
上次见的时候，她的身上仿佛背负着什么，就算是开怀大笑的时候，也不能全然抛开。可这一回，却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或许，是有什么难解的事情，终于想通了。
“你来青龙城的时日确实不短了。”
秦子安倒了杯茶给他递过去，叶明成迟早是要离开的，他不过是来巡视万药阁，家却是在白虎城。
“只可惜，你无法离开……不然，我倒是可以把你引荐给四叔。”
叶明成颇为遗憾地道，他虽然是公认的炼丹奇才，但在他四叔的眼里，想要承袭他的衣钵还远远不够。
四叔一直遗憾，没有寻到合意的弟子，若是凤初，或许可以试一试。
“这个，我可不敢想！”
秦子安失笑，她何德何能，可以入得第一炼丹师的眼？
“我已经交代了迟管事，若你以后有丹药售卖，直接拿去万药阁，他会以最高价收购。”
叶明成说着，除下腰间的玉佩，这是他惯常带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要看到这个，迟管事自然会礼让。
“我不能收，不如，你换个别的？”
秦子安打眼一看，就知道这玉佩一定很贵重，非但成色好，且灵气十足，也不知她卖多少丹药，才能买一个。就这么给了自己，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不如，你哪一日到了白虎城，再还给我也行。”
叶明成有些为难地道，他的贴身物件并不多，也只有这个，最能证明身份。
“也好……”
秦子安见他已经说到这一步，也只好答应了。若她当真没有出青龙城的一日，再托人还给他。说实在的，有了这玉佩，她以后售卖丹药，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之后说着说着，难免又论起炼丹，一直到夕阳西下，叶明成这才告辞离去。
待离开之后，叶荣才跟了上去，心里实在不解——“公子，为何待这凤初如此好？”
那玉佩，对叶明成而言，虽不算什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却也是他呆惯了的。这块玉佩，他记得公子买的时候，花了足有两千上品灵石。
“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叶明成想了想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也只是把她看作一个颇有天分的炼丹师。虽有结交之心，可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别的想法。”
“那为何——”
叶荣眼中疑惑更深，第二次见面，公子就表现的异常热情就，这其实是很不寻常的。
叶明成看似对人亲和，彬彬有礼，可骨子里其实清傲的很，那般主动的要求一起吃饭，实在有违他的本性。
“再见面的时候，我却觉得同她十分的亲近，就好像很早就认识一样。而且，心里忍不住对她生出好感。”叶明成摇摇头，总觉得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样，“不过后来，同凤初相交之后，却觉得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知己……”
叶明成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而今他是真的很喜欢凤初。只可惜，四叔前两日去了祁灵山宗祠，没有他在白虎城坐镇，自己那些个叔伯，恐怕又要整出一些幺蛾子。
“公子，可是喜欢她？”
叶荣脸色变了变，他可没有忘记，这凤初，可是有道侣的。虽说一个人未必只能有一个道侣，可这多是男修方面，在这上，却是和世俗界差不多的。
“你说的，可是那种喜欢？”叶明成还真认真想了一回，“目前应该还不是，不过以后么，谁说得准呢？”
他现在是很喜欢凤初，每次同她谈天论道都非常开心。偶尔不忙的时候，也会想起她，只是这应该不能算喜欢吧？毕竟，从一开始，凤初在他心里，就有些模糊性别，更何况，唯一见她露出真容，还是那般丑怪的样子。
不过，还真难得看到叶荣这幅如遭雷击的样子，于是又安慰他道：“我应该，不会喜欢凤初，虽然我一向不怎么在意女子相貌……”
叶荣一想也是，他家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若是看上了那凤初，岂不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公子，咱们还是尽早离开吧，最近青龙城内可不太平。”想到近几日发生的事，叶荣催促道，“三天前，青龙城西南有灵脉出世，地界正好在沧海庄与天元宗交界处，二者为了这极品灵脉，已经撕破了脸。”
不过三日，已经发生了好几波小规模的冲突，死了几个修为不怎么高的修士，想来麻烦还在后面。
“叶明礼还在沧海庄么？他好像，看上了那位柳三小姐，想与沧海庄联姻。”
提及他那个堂兄，叶明成冷笑一声道，而今看来，他若要与沧海庄联姻，少不得要趟一趟这浑水。
“是，不过，我看庄主更属意公子……”
叶荣想起那一日沧海庄庄主明里暗里的言辞，对于叶明礼这样横插过来，很是不满。
“我听说，沧海庄举庄上下都十分疼爱那三小姐，她看不上叶明礼，这桩婚事也难成。这最后就要看，极品灵脉和疼爱的女儿，沧海庄庄主会选择哪一个了。”
叶明成想起那一日柳茹对苍凛的“穷追不舍”，又觉得颇有意思，佳人芳心另许，叶明礼想要挽回，还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看那三小姐对公子态度也不错，若公子努力一下，说不定——”
叶荣试探地道，如果他家公子同沧海庄联姻，争夺家主之位时，也能得不少助力。那叶明礼，不就是这样的打算么？
“阿荣，你莫不是忘了，四叔最讨厌的便是拿感情做交易。他之所以独独收了我做弟子，并不是因为我在炼丹上有多高的天分——”
叶明成苦笑道，父亲虽然懦弱又没什么出息，可他对母亲却是一心一意，这么多年不曾变过。比起其他叔伯道侣娈宠十几人甚至几十人，四叔看重的便是这一点。
“公子说的是。”
叶荣一下子警醒，有些惭愧地道，公子在叶家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四少爷，若是惹得他憎恶，便是得了沧海庄的支持又如何。在叶家，就算四少爷向来不管事，可他的地位却是谁也无法撼动的。
瀚天大世界第一炼丹师，也是唯一一个差点儿炼出仙品丹药的丹师。多少人想要做他的弟子，却都被拒之门外，唯一的一个，便是叶明成。
“只是不知道，四叔到宗祠做什么，自从家族搬到白虎城内，祁灵山便只剩下几个族老守着。”
叶明成心中不解，虽说祁灵山乃是叶家发迹的地方，可这都过了快万年，那里也只剩下老祖宗的牌位了。
“四少爷近些年越发的喜怒不定，他要做什么，没人敢过问。”
叶荣皱眉，就算是他家公子，若是四少爷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多说两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闭关个几年也是常事。
***
院外的阵法再次被触动的时候，秦子安还以为是叶明成去而复返，出来一看，却是两个女子，而且难得的，她还认识。
只是认识归认识，再见到她们，却很有些头痛。不过，这也让她明白，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件事迟早得解决。
“这是我特意在望春楼买的点心，还有这些香粉……”柳茹这次，居然还是带着礼物来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一般女孩子喜欢的。”
“你先说说，来做什么？”
秦子安摆摆手，并未将东西收下，柳茹前来的理由，她左思右想，也同苍凛脱不开干系。本来，这么些日子不见她出现，还以为已经死心了。
“我表姐这次来，是想邀你们到沧海庄去。”
周卿卿见自家表姐以眼神示意，只得开口道，柳茹对苍凛如此念念不忘，她也很无奈。
先前，知道苍凛是天元宗属意的人，柳茹这才放弃了让他做追随者。毕竟，就算是庄主，也不愿轻易得罪天元宗。哪曾想，因为极品灵脉的事，天元宗已经和沧海庄撕破了脸，自然不必再顾忌天元宗的面子。
“是啊，你们住在这里，条件这么苦，也没有什么好的资源。不如让苍凛做我爹的追随者……”说到这里，柳茹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道，“我知道，你是苍凛的道侣，他也很看重你。所以，我愿意和你一起，咱们三个……也无妨。”
“表姐，庄主不会同意的！”
周卿卿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们来之前，柳茹可没有说过，她打算和别的女人共伺一夫。这要是让姨夫知道了，堂堂沧海庄的三小姐——这要在世俗界，岂不是给人做二房？
“卿卿，我已经决定了。这些日子我想的很清楚，我是真心喜欢苍凛，也愿意为他做出牺牲。”
柳茹一脸坚定地道，她也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不过，她也有信心，时间长了，总会把这个戴面具的丑女人给比下去。
秦子安在旁边听着这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直要气笑了，这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究竟是哪儿来这么大的自信？
“三小姐还是回去吧，你表妹说的对，你父母那里也万万不会同意。”
秦子安淡淡地道，起身便要送客，实在不愿再同她们讨论下去。
“没关系，只要，只要我与苍凛——到时候，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柳茹满面通红，豁出去地道，她今天之所以先来讨好凤初，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
秦子安闻言，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了，这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她这般追求真爱的勇气，委实可嘉。
可是，她这样理直气壮的插足，当着自己这个当事人的面说要睡苍凛，是可忍，孰不可忍！
至于一旁的周卿卿，已经被她表姐这番言论给惊呆了，一时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表姐竟然如此的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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