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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胆小鬼保卫濠州


旌旗蔽天,金鼓雷振,濠州城门轰然大开,红巾军蜂拥而出。因是叫阵,故而两军并未马上开战,各自列整队形,先派一将试探对方实力。

        彭大骑一白马率先冲出,持枪横指,高声宣战,“元兵阵上来送死也!”

        彻里不花先是一喜接着眉头一皱,总算等到敌人出战,可是对方军队离城门不远,随时都有可能龟缩回去。他想了想,派出侄子彻里就花迎战,命令其只能输不能赢,最好能把敌人全部引诱出来,一网打尽。

        满脸死灰的彻离就花一听叔叔并不是真让自己去送死,顿时恢复精神,有了这道军令就算他逃跑也没人指责。当下策马上前,高傲地叱道:“吾乃濠州太守,尔等宵小见了本将军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彭大放声大笑,“你就是那逃得比兔子还快的濠州太守?上次让你逃掉,这次可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红巾军顿时讥笑连连,“兔子太守”的奚落不绝于耳。

        元军愤怒不已,有几将已忍不住要领兵冲出去。

        彻里不花喝令众人稍安勿躁,且等敌军进入埋伏圈再合围攻之。

        彻里就花羞愤欲绝,看到昔日属于自己的濠州城居然插满了红巾军旗子,敌将胯下骑的马匹也是自己府上精心饲养的蒙古壮马,不由双眼发赤,怒发冲冠,竭力喝道:“反国贼子,敢此大言,纳命来!”说罢舞着大刀恶狠狠地杀将而至。

        然而彻里就花养尊处优数年,身子早被掏空,看似威猛的动作却无一丝力道。

        彭大像看肥羊一样盯着彻离就花,此人不仅是濠州太守还是彻离不花的亲侄子,拿下他首功绝对跑不掉,当即大喝一声,驰马提起枪,几个回合便把彻里就花的大刀挑飞。

        手里一轻,彻里就花霎时清醒不少,见势不妙,急忙勒马掉头就逃,他本就身负诱敌一职,加上确实打不过彭大,此刻面色仓皇,逃得飞快,竟让人分辨不出他不敌逃跑的举动究竟是真是假。

        眼看彻离就花就要逃回军中,彭大不甘功劳落空,赶紧纵马追击,边追边叫:“杀啊!兄弟们跟我冲,莫叫元狗逃了!”

        痛打落水狗是人之本性,红巾军立刻冲杀出来。一触即发的两军顿时交织在一起相互厮杀。烟尘四起,角鼓争鸣,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到处都是残骸断肢,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马秀英拼命压制呕吐的冲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打仗的景象。前世在看战争片的时候她只会关注精彩的剧情,赞叹对战场面的华丽宏大。等她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战争是多么的残酷,所有人都像失去理智的野兽,除了杀戮还是杀戮。

        留守在城墙上的汤和劝道:“马姑娘,你还是回府歇息吧,这些场面本就不适合女子观看。”马秀英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却不知,若不是马秀英前世见过许多凶杀现场,只怕早就和其他女子一样吓得魂飞魄散了。

        马秀英摇摇头,别的女人可以躲在家里不听不问,她却不能避免,当她选择朱元璋就知道自己必须及早适应战争,因为朱元璋是靠征战天下建立明朝,作为他的皇后决不能拖他的后退。

        汤和不再多劝,把注意力放在战场上,此刻没有什么比战事更让人揪心。

        红巾军酣战淋漓,却没察觉元军有目的地边打边退,拖着他们渐渐远离濠州城门。

        看到敌人溃逃,郭子兴大喜过望,亲自挥动长槊带着部将追了上来。

        孙德崖等人也领兵出战,却始终落后郭子兴十丈之遥,只在战场边缘收割一些落单元军的性命。

        马秀英脸色大变,对汤和说道:“不好,义父好大喜功的毛病又犯了,你快鸣鼓让他回来。”

        汤和不解道:“大元帅趁势追击有何不可,元军已被我们打败了。”

        马秀英一指战场,声音尖利刺耳,“元军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兵力,他们的大军定是埋伏某处侍时待攻。”

        汤和定睛瞧去,果然元军作战人数还没前几次攻城人数的三分之一,他不敢想象大元帅被包围的局面,慌忙擂起大鼓。

        彻里不花早就趁彻里就花和彭大对阵之际布置好包围圈,一见红巾军落入包围之势,马上发动左右两翼大军包抄进攻。

        郭子兴正杀得兴起,忽听鸣金收兵的鼓音,刚要骂谁敢擅自下令撤军回营,旁边轰然传来震天的厮吼声,元军竟从左右两侧大刀阔斧地冲杀上来。黑压压的人头数不胜数,兵卒个个向前,将领人人勇猛,哪有一点先前溃败的模样。

        “不好!中计了!”红巾军惊慌失措,刹那间阵脚大乱。

        郭子兴连忙呼喊部将抵抗,但人心已经崩溃,许多人只顾逃命,整个队伍士气大跌,余下的将士不管怎样抵抗还是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刀光剑影中红巾军流血漂橹,人仰马嘶。元军在号角的催促下乘势攻上来准备夺城。

        孙德崖等人见势不可挡,纷纷带着自己的队伍退入城中,他们离城门不远,加上元军主力还没攻过来,是以顺利进城。

        孙德崖喘着粗气下令关闭城门,自然有效忠郭子兴的将士不同意。

        未等孙德崖发话,吴通、吕天寿、韩国忠几人突然挥刀砍杀不肯关城门的将士,杀了几个城门官后再无人敢提出异议。

        孙德崖狞笑道:“老子是为你们好,不把城门关上难道要等元军进来一锅端?郭元帅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为大家留下活路。”

        众人心知肚明,孙德崖等人分明是要把郭子兴葬送在城外,达到彻底独霸濠州的目的。然而此时城内局势已被他们控制,众人纵然心有怨恨却不敢表露半分。

        “怪不得他们要骗大元帅出战,竟是要害死大元帅。”汤和听到下面的动静牙齿咬得格格响,就要冲下城去救郭子兴。

        马秀英拦道:“你现在下去无济于事,你要是再折损于孙德崖手中,我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我们不如相信朱元璋一次,如果义父能被他救回来,后面扫尾还需要你掩护,如果义父不幸阵亡,他的家眷更需要你保护。”

        汤和无奈,下令士兵齐声高喊,“大元帅,快回来,孙德崖他们要关城门了。”

        此举霎时牵动全军,引得众人更是只顾往城里逃命。

        郭子兴也慌忙拨马回逃,无奈他冲在最前方,此时后退却陷入元军的包围圈里冲不出去,幸好他身边还有一队亲兵拼命厮杀,可是在层层叠叠的攻击下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离城还有数十米,眼看城门缓缓关闭,后路就要被彻底切断,郭子兴脸色灰败,绝望地喊道:“俺命休矣!”

        马秀英双手死死扣住墙砖,一语不发,她虽然听不到郭子兴的喊话,可郭子兴那孤军奋战的身影看得人触目心惊,简直如同一只蚂蚁在汪洋的人海中苦苦挣扎。她早就知道郭子兴这一战赢不了,但万万没想到郭子兴会陷入如此绝境。

        一些胆小的红巾军甚至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郭子兴失败的局面。

        就在众人都以为郭子兴已无回天之力时,忽然城门冲出一支不足百人的小队,领头的恰是朱元璋,只见他一刀劈倒拦路的元军,大声催促道:“兄弟们跟俺冲,救下大元帅重重有赏,不给力的晚上关进黯然销魂小黑屋!”

        众兵卒一听,关进黯然销魂小黑屋还不如战死沙场,一个个当即如同红眼疯牛,向郭子兴身边奋勇杀去,硬生生撕开了元军包围圈的一道豁口。

        朱元璋奔到郭子兴面前,喘气喝道:“大元帅快走,俺来殿后。”

        郭子兴一时怔住,没想到紧要关头竟然是这个胆小鬼来救自己。

        朱元璋不等他反应过来,刀背用力砍在马屁股上,马吃痛狂嘶一声冲进城里。

        郭子兴满脸血污,提刀的手还在淌血,怒视众人,“谁敢关城门?俺的人呢?速去把朱元璋他们救回来!孙德崖,仗打完了老子再跟你算账。”

        众人都被他骇人的气势压住,孙德崖等人目光闪烁,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录属郭子兴麾下的部将急忙带兵反扑战场。

        朱元璋率领的小队且战且退,眼看人数渐渐减少,跟随在朱元璋身边的袁兴急忙提醒道:“朱大哥,我们人不多了,快跟我回去。”

        朱元璋一边招架元兵,一边吼道:“让俺再杀两个鞑子。”一个人头就是一份功劳,此时朱元璋杀得兴起,只顾赚功劳,早忘记自己还在元军包围圈中。幸好又有红巾军前来支援,否则朱元璋小命难保。

        袁兴再三催道:“姐姐正在城上观战,你若不罢手,我便回去告与她知!”

        朱元璋打了个寒颤,手下不听话,老子就关他们进黯然销魂小黑屋,老子不听话就得吃马秀英的黯然销魂掌。一想到百蚁缠身般酸麻的滋味,他立刻变了脸色,喊道:“大家撤!火速回城!”

        此时城门全开,加上他们离城门已不远,是以很快就返回城中。

        “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众人掩护着朱元璋刚刚撤回来,汤和一声令下,城上火箭齐发,滚油瓢泼,直接烫熟了几个元兵,焦臭味和肉糜味瞬间弥漫在城门下。

        元军胆战心惊,下意识停止脚步,眼睁睁看着濠州城门重新关闭。

        郭子兴多处受创,心力憔悴,坚持一口气把战事托付给汤和和朱元璋就昏死过去。

        汤和和朱元璋不敢歇气,马上召集士兵守城。之后元军反复猛攻,红巾军都利用地利之势,以逸待劳,从城上射箭抛石,每次总叫几个元兵有来无回。

        彻里不花气得破口大骂,红巾军却不理睬,坚守不出,只在城头喧嚣。特别是一个肥耳大汉,竟把城里的野狗都放出来吞噬元兵尸体,叫人看得头皮发麻却又无可奈何,一旦有元兵胆敢靠近城墙想要夺回同伴尸体,便遭万箭穿心,俱又做了野狗之食。

        如此三番,元兵不敢随便靠近,汤和、朱元璋领兵昼夜守城,总算保住了岌岌可危的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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