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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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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遥离开后,一位身穿白色短袖的男人从谢岑远所在小巷的深处快步走来,停在他的身后,疑惑地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微卷长发的美丽女子。

        “hanvey,那是你的粉丝?”

        刚说完,他便觉得不靠谱。谢岑远从不开粉丝会,也几乎没和任何粉丝单独交流过,若有私生饭幸运地与偶像单独照面,谢岑远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或保镖,更别说主动和粉丝搭话了。

        谢岑远:“不是。”

        “那......”于经纪人调笑道,“难道是姑娘太漂亮,影帝您忍不住出手了?”

        于昭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谢岑远:“不是。”

        “你认识她?”

        正当于昭准备好接收谢岑远的第三个“不是”时,影帝大人轻声回答道:

        “嗯。”

        不仅如此,在于昭呆愣的片刻,谢岑远自顾自启口,吐字清晰,却又极不真切:

        “我记得她,她不记得我。”

        *****

        六年前,2010年,弗遥初入宁州大学,成为宁大食品科学与工程学院食品工程系的学生。

        这个专业是弗遥妈秦金络给她选的,当时秦金络经营着一家面馆,寻思着女儿要是没考上大学,就送她去学做饭,当厨师,结果弗遥高考的时候特别给力,考了全校前几名,稳进宁州大学。秦金络翻了老半天《招生专业指南》和《专业报考名录》,寻思着:这宁大怎么没有学做饭的专业?

        弗遥是理科生,专业名录里都是些物理、数学、机械、计算机等等的学科,秦金络看着就头疼。后来,她瞅到“食品”两个字,心想这多少和做饭有点关系,二话不说就给弗遥选上了。

        当时的弗遥没什么主见,一切全凭老妈做主。她挺想唱歌的,可从没想过以此为生,顶多进大学以后报名参加歌唱类的社团,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食品工程系真和做饭没什么关系,若论血缘亲疏,食品工程和有机化学倒真有可能是亲兄弟。

        弗遥的灾难从她第一次进入实验室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这双纤纤玉手,葱白纤细,小巧玲珑,她用这双手做了两次实验,便被同组伙伴冠上一个“实验室杀手”的称号。

        试管好好地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翻一页书,啪嗒,试管掉在地上碎了。容量瓶精确地装了10毫升盐酸和溶剂甲醇,正反倒置定容的时候,瓶塞忽然开了,凉凉的液体滴在少女手上,明明没有任何腐蚀性,却把她吓得浑身哆嗦,抬手便把容量瓶扔了出去。

        ......(未完,以上省略n次仪器报废)

        2010年的初冬,弗遥和几个同班同学一起参加了一项化学成分分析类的研究项目,彼时的弗遥已经没有初入学时那般没轻没重,五人的小组,每人负责一项实验及数据分析,组长也把最简单的一项分给了弗遥。

        前三天一切安好,第四天下午,弗遥一个人待在六楼实验室,试管放在烧杯里加热,她坐在加热电炉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试管里的混合液体。

        口袋里的东西不小心滑落地面,弗遥刚想弯腰捡,手臂忽然被人大力地抓住,没来得及惊呼,那人使劲将她拽到身后,入目的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实验室大褂。晕头转向间,那个高大的身影火速冲向水池,打开水龙头淋湿桌上的几块抹布。

        弗遥吓得魂飞魄散,几秒前还相安无事的烧杯里此时正冒着熊熊火光,火焰冲上十几厘米,烧杯里的塑料试管瞬间软化,和试管里的液体混合在了一起。

        穿着白大褂的男生手里抓着两条湿布,干脆利落地盖在了烧杯上,火焰瞬间熄灭,他戴上手套,急忙关掉了烫手的电炉开关。

        实验室里顿时弥漫出一股刺鼻难闻的焦味,高挑的白大褂男生看也没看闯祸的弗遥,又跑向窗边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开启通风装置,折腾完了再跑回来抢救电炉上的石棉网。

        “离心管是塑料做的,怎么能当做玻璃试管直接放到烧杯里加热呢?”

        “......”

        “这点常识也没有,你到实验室干嘛来了?”

        “......”

        男生看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巴掌大的小脸惨败惨白的,明显受了惊,只好放软口气:

        “大一的?”

        弗遥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

        面前的男生看起来绝对超过一米八,短短的头发又黑又亮,额头的形状很好看,远山般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更是漂亮到牵魂夺魄。

        弗遥看着他的眼睛,险些丢了魂。

        眼睛好看,却也凌厉,扫向弗遥的那一刻,她免不了脊背发寒,瑟缩着往后挪了挪。

        即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看他,想看更多,想记住更多。可他并没有给弗遥机会,教训了几句便匆忙离去,似乎还有要事。

        弗遥的小心脏自出生以来十八年,头一回春心萌动了,春心萌动的对象还是个张嘴便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白大褂学长。

        难道我有受虐的抖m倾向?

        没有答案,她就是想见他,被骂也好,被瞪也罢,就是想见。

        可是,也许因为实验室被她搞得太臭的缘故,那个学长至始至终都没把口罩摘下来。

        *****

        于昭:“你的意思是说,那姑娘是你宁大的校友?”

        谢岑远缓缓点头:“嗯,准确的说,是学妹。”

        于昭忍俊不禁:“她不是向你告白了么,怎么不记得你?”

        “不知道,也许她看到我的时候我都在做实验,戴着口罩。”

        语毕,谢岑远微微侧头,目光轻巧地落在不远处的女孩身上,停了一会,又落回自己的手背。

        于昭心情很不错,难得谢岑远愿意跟他分享过去的经历,遂多话了几句:

        “我看你也挺惋惜的,要不要趁此机会改写历史,说出你真实的心意?”

        折叠椅上的英俊男人哑然失笑:“不必。”

        “噢,那真扫兴。”

        是挺扫兴的。

        “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答应她。”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千真万确,来自心底的声音。他只是记住了她,并没有喜欢上。

        但这句话还没完,若是回到过去,再给他一次机会,谢岑远仍然会拒绝,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肯定委婉许多。

        不是——“对不起,学妹,你待在这里影响我的化学反应了”。

        而有可能是——“对不起,学妹,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你过段时间再表白看看?”

        2016年的谢岑远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更没有再给我一次机会。离开了就是离开了,过去总要翻篇。

        他回头看从前的那个自己,也早已面目模糊。

        *****

        直到弗遥离开影视城,坑队友之神楚欣然这才勉为其难拨了个电话给她。

        手机忘在包里,包挂在厕所里的挂钩上,她跑遍了影视城才想起自己上过一次大号,找回手机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

        弗遥:呵呵,你的手机和包命真大。

        独自回到老宅,弗遥从复古的旋转圆梯拾阶而上来到二楼,快步走进卧室,肆意地大字型平躺在床上。

        头顶是一款数十年前风格的古老吊灯,还能用,偶尔吱吱呀呀几声,但不至于掉下来砸死人。

        盯着这盏旧灯,脑中忽然闪过白大褂学长的口罩脸,眼风如刀,看得弗遥......感到莫名的熟悉?

        什么鬼?

        她赶忙甩了甩头。

        回国之后,那些在美国尘封了许久的回忆如浪潮般汹涌地冲出禁锢,重新占领她的脑海。曾经甜蜜晦涩、一厢情愿的一幕又一幕如电影场景般在眼前回放。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早知结果,她可能还是会再次喜欢上他。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缘分已尽,她也无力完成单方面的追逐。

        “烦死了,都过了这么多年,弗遥,你能不能别想了!”

        呵斥自己一声,她从床上弹了起来,随手往衣柜里抽出几件衣服,飞快地冲进浴室。

        洗完澡,弗遥还是穿了那件长至脚踝,坠有白色蕾丝花边的睡裙。游荡来,游荡去,无聊透顶,瞄瞄时钟,是时候练歌了。

        她翻了翻简易书柜,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简谱外语诗歌。

        心烦意乱的时候需要舒缓的曲调来放松心情,还是唱《》好了。

        弗遥趿着她的塑料拖鞋,双手撑住大理石台面,蹬了一下坐上去,脚上的拖鞋无一例外,次次滑到地上。

        她不作理睬,拿起身旁的歌词本,一翻便翻到了最常摊开的那一页。

        老宅子虽破旧,可还有一处经得起时光切磋琢磨,那就是二楼主卧的阳台。阳台是西式的,利落宽敞,大理石台面光洁如新,缀有简约复古的雕花,设计得独出心裁,想必凝集了多年前别墅设计师的不少心血。

        屁股有些凉,裸.露的双脚也凉,可每当弗遥准备练声时,胸口与心脏总是暖的。

        而当她开口歌唱时,阳台虚无的暖气开关仿佛被开启,周身逐渐温暖,身体的不适消失,弗遥便进入了一个全然忘我的境界。

        *****

        宁州以东,华樟园23号。

        上周,谢影帝搬着椅子坐在客厅里,面朝阳台门,浪费了两个美好的晚上,等待某个白睡裙小粉丝出现。

        抑或是,等待自己精神病发。

        两个晚上一无所获,白睡裙姑娘没有出现,他的梦游精神病也没有发作。

        这天难得出了门,骄阳烈日底下拜访了木导演,吸收了不少阳气,想来魑魅魍魉应当不敢跑来作怪了。

        洗漱完毕后,谢岑远平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那盏晶莹剔透的复古吊灯。它的暖黄色灯光照遍卧室的角角落落,也照进男人微睁的琥珀色瞳孔里。

        他蓦地想起了六年前实验室里加热离心管的那个呆萌学妹。当时他急着灭火,急着保护实验室设备,直到所有事情折腾完了才有心思看她,顺便教训她。

        瞧清她模样的第一眼,他是惊艳的。

        没想到一个毛手毛脚的实验室杀手,竟然长了张人畜无害,甚至人见人爱的天使面孔。

        而今天再见到她,感觉竟然和六年前别无二致。

        她茫然地站在一群灰头土脸的群演中间,被导演指名道姓要求出列。她知道自己捅了篓子,却并不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今天的她的确是无辜的,大家都是群演,凭什么还要分美丑老少?

        不过谢岑远倒是挺赞同木导演教训下属时说的话。她太漂亮了,不适合当群演,更何况她长得有点像女主角,甚至比女主角还要漂亮几分。

        脑袋里乱哄哄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瞎想太多了。

        赶紧睡吧。

        谢岑远闭上眼,将自己想象成一片飘零的枯叶,缓慢地下坠,下坠,偶尔打个旋儿......

        这个自我带入助眠法从没管用过,除了今天。

        谢岑远呼吸渐缓渐深,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

        我tm又犯病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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