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陆祈下朝回来时，德叔正在门口给守卫交代事情，见将军回来，急忙恭敬地迎上去，“将军，您回来了。”
陆祈看他一眼，将手里攥着的东西扔给他，“拿去香弹院，给张慕颜。”
——是双手套，上等的狐皮加上等的绒毛，邻国使臣进贡给皇帝时，他想着张慕颜冬天手凉，厚着脸皮要过来了。
德叔看着手里的东西，脸色古怪的，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将军……张小姐她……走了啊。”
陆祈正准备往前走，听见这话，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还有不相信地反问了一句，“走了？”
德叔点点头，“是啊，走了。”
陆祈愣愣的，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嗯，走了也好。”走了，他也不必天天面对她痛苦挣扎。
他往前走，快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回头指着德叔手上拿着的手套，“那玩意儿，扔了吧。”
…………
张慕颜从陆祈那里出来，倒也没有立刻回家去，隔壁的房子她也是敢住了，林小柔又还没走，是以也不想回侍郎府。
在街上游游荡荡地一天，后来冻得受不了了，索性往城郊的方向投奔朋友去了。
城郊有一间小酒馆，清新雅致，大多江湖侠士路过京城总要上那儿喝上几杯。除了酒好，还因为老板娘是个美人。
张慕颜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爽朗豪迈的笑声，“如意姑娘，你要是没有喜欢的男人，不如就跟了我吧！我顾老三最会疼女人的！”
“顾大侠就别开玩笑了，您可是大人物，我这乡野女子可配您不上。您的酒，喝吧。”如意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不卑不亢的也不生气，性子很是柔和。
张慕颜听见好友的声音，嘴角总算扬起丝笑容。刚走进去，如意就看见了她，急忙放下东西，快步地从酒柜前走了出来。
“你今儿怎么想起来了？别说，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我听说陆祈回来了，是真的吗？”
听见陆祈的名字，张慕颜心里就涩涩的，点头，“是回来了。”
如意拉着她的手往边上走，担心地看着她，“见过了吗？”
张慕颜又点了下头，垂着眼睛，却是没再吭声了。
如意更紧张地看着她，“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张慕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良久，才道：“他说他很恨我，也说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的瓜葛。”
如意听见这话，摇头叹气，“我就知道是这结果。”她说着，又看着张慕颜，““那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张慕颜苦涩的一笑，“我能说什么啊？除了道歉，我还能说什么？”
如意被她一句话堵在喉咙口，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不会提和好的事儿。”
张慕颜没坑声，垂着脑袋坐在那儿。
“那你现在怎么办？你这几年想他想得都快没人形了，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把握机会，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又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张慕颜眼睛一酸，差点又哭出来，她哽咽着声音。“你别说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还不成吗？不过，我也得提醒你一句，缘分不等人，别等到陆祈娶了别的女人，你又跑到我这儿来哭。”
张慕颜心里一揪一揪的，红着眼睛道：“他是要娶别人了。”
如意一愣，“真……真的？”
张慕颜点点头。
“谁啊？不会是那个大公主吧？”
张慕颜摇摇头，“是张丞相的女儿。”
如意紧紧地蹙着眉头，“那你怎么办啊？”
张慕颜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忘了他的。”
如意目光复杂地看她，良久，吐出了几个字来，“我不信。阿颜，我不信你能忘了他。”她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阿颜，真的，我不是诅咒你……可我真的觉得，你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多严重的四个字。张慕颜心头猛地一颤，她看着如意，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
如意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先不想这么多，你难得来找我，我陪你喝酒吧。虽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但能麻痹一时也是好的。”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去酒柜里搬酒坛子去了。
张慕颜酒量不好。哪怕这些年喝了不少酒，可酒量是一点也没练出来，几杯酒下肚，人就有些醉了，半坛子酒喝光，人就‘砰’地趴到桌子上，晕了。
如意将她扶着上楼休息，给她盖了好被子，看着她愁云不展的小脸，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张慕颜浑身是血来的找她。光着脚，头发凌乱，衣裳也被撕破了，她紧紧地揪着衣襟，满脸恐惧地站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看着她泪水簌簌地往下落，眼睛猩红得像在血水里泡过一般，声阴抖得破破碎碎的，她仔细听了好久才听清楚她说，“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她当时吓坏了，急忙将她扶进屋里，可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她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看她当时来找她时的样子大约也能猜到一些，她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却又哭着摇头，依然不停地重复那句，“我杀了人……”
事实上，即使到现在，她也不是十分地清楚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只知道她吓坏了，吓到那段时间几乎每晚都被噩梦惊醒。
她曾经一度怀疑，阿颜是不是被人占了便宜？要不然，为什么没多久就和陆祈分开了？
然而，直到有一次看见她的守宫砂还在，她才松了口气。
这几年，她一直劝着张慕颜找陆祈好好谈谈，毕竟彼此是那么相爱，就这样断了，实在可惜。可惜，张慕颜一直不没应，逼得急了，就哭着说自己没办法和他在一起。
可究竟是怎么个没办法，她又不肯说。
如意看着她，再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转身出了房间。
天黑之后，酒馆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如意便打了烊，将门关了上楼去。本来想去看看张慕颜醒了没有，可打开门，房间里空荡荡，哪里还有个人影？
…………
张慕颜醉醺醺地从如意酒馆里跑出来。
她喝醉了，在街上摇摇晃晃，又哭又笑，逮着个男人就凑上去喊‘陆祈。’没一会儿，又推开人家，醉醺醺地说：“你不是陆祈……陆祈……比你好看多了……”
她没完没了地闹，见着一长得还算端正的男人就跑上去，攥着人家的胳膊，傻呵呵地喊，“相公……相公你怎么在这儿啊……相公……你跟我回家啊，冬天好冷，你帮我暖被窝啊，你以前不是喜欢给我暖被窝吗……”她边说边哭边攥着人家的胳膊往前拖。
突然，头皮一痛，头发被人揪了起来，“你这臭不要脸的女人！你喊谁相公呢？你给老娘放手！放手！再不放手，老娘撕烂你的脸！”
“住手！”一道厉喝从不远处传来。
张慕颜还迷迷糊糊的，忽然就被人一把带入了怀里。一股熟悉的青草香突如其来地传入鼻尖，她眼睛一酸，哇地就哭了出来，“陆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被人欺负了，疼……疼啊……”
陆祈喉咙火辣辣的，心疼得眼睛都红了，温柔地摸着她刚才被人抓疼的头发，“阿颜，乖啊，别哭，吹一吹就不疼了，我给你吹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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