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兄弟相残
冯保轻巧的关上了内殿的大门,连守卫都尽数撤到了外殿,他自己也退了出去。
“桓儿,可感觉好一些了?”萧秦坐在床沿看着脸色煞白的儿子,真是应了那句话,父子冤孽,这就是上辈子来的讨债鬼。
“父皇,儿臣自觉已大好”萧桓笑容可掬。
“胡说!真当你爹眼瞎了?”
萧桓低下了头——不是您要问的?
“爹散朝后再来看你,早膳和药要按时吃”
“桓儿省得,父皇放心”
萧秦起身后复又坐了下来,爱抚着儿子的侧脸叹息道“唤朕一声爹爹”
萧桓却浑似没听见“父皇”
冯保跪伏于地,待那明黄的衣袂彻底的消失不见才敢起身。
昨夜万岁爷守了小爷整整一夜,想必是没有合眼的,今日一早回乾清宫换了朝服,临上朝了还来看一次。
兰妃在世时最受爷宠爱,小爷聪慧异常更得爷爷的青眼,可谓是如日中天。他原本以为兰妃去世后,时日一久,爷有了新宠,小爷自然受到冷落。
却不想这么多年来爷爷对小爷是愈发的上心,每日考校政务功课自不必说,连起居饮食也照顾的无微不至。
如同今日这般的情形以往也有过好几次,爷爷均是衣不解带整日整夜的陪着,寸步不离。
爷爷教导小爷时,是不许任何人在场的,全部退至外殿侯侍。他虽不能理解其中深意,却从不敢妄自揣测。
谁谓天家无亲情?
就连他这般见惯了人情冷暖的宫中老人也深受触动。
冯保回到内殿便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好似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他连忙踉跄着快跑过去,拿了药给太子服下,方才止住了咳嗽。
“老伴,备笔墨”萧桓有气无力道。
“小爷,您这是又要折腾什么,就不能好好歇息片刻”冯保虽嘴里埋怨,却还是立即去准备了笔墨纸砚,又再回来搀扶太子起床。
他的主子虽才12岁,一向主意却是最正的,许多时候连爷都拿着没办法,遑论他。
萧桓病重,未能着常服,只穿了素色单衣披了件轻薄的霜色绸缎外袍,那毫无血色的面庞比透亮的外袍还莹白,整个人仿若一团轻烟,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太子跪坐于矮案之后,冯保在侧磨墨,悬腕提笔,凤翥龙蟠,写的却是最为简单的《三字经》,默了一页又一页。
即便是服了药,只是咳的缓了些,一直未曾断了。
一条帕子已经咳的鲜血斑斑,待冯保换帕子的当口儿,又是一阵咳嗽,萧桓直接拿了袖子起来捂嘴,咳在袖口几许鲜红,慢慢在绸质的轻袍上晕开,如同红梅朵朵。
冯保掩面而泣,悲从中来。
汉王府
一剪茜纱窗前伫立着一位身材曼妙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
她一袭红罗裙曳地霞帔加身愈发显得雍容华贵气质卓然,头饰山松特髻、花钗凤冠端庄明丽,仪态万方。
“王妃,歇会儿罢,您身子弱真要有个什么好歹,爷非得扒了奴婢的皮”说话的女子愁容满面,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盈满了眼泪。
半开着的窗户漏进清晨湿漉漉的风气。
窗前的女子盯着那院子里跪的笔直的身影默默流泪。
“爷还病着,这般跪下去,可如何是好”女子呢喃着眼泪更是收也收不住。
她只站着尚且如此痛苦,爷带着病罚跪,跪的地方还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铺就,如何能承受得住!
爷也是太实诚,皇上说跪在内院,内院那么大,为何非要挑石子路!
皇上为何如此狠心,都是您的孩子,爷也是凡胎肉身,也知道痛。难道就只有那太子金贵?
跪在院子的人心里却异常的坚定——萧桓,你真是本王的好弟弟,本王今日所受之辱,定要你来日千万倍奉还。本王即位,定要把你挖出来鞭尸三日以报此恨!
如果三天前萧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定不会听信谗言。
三天前他安排在东宫的人来报太子病情加重,为了占得先机,他称病不朝。但他爹最恨的就是欺瞒,既然已经称病,就得真病了才行。
因此在这三伏天道,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在冰室里面捂了半天,又到太阳底下暴晒,如此反复无数次,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病了,并且还病的很有些严重。
听闻他中暑之事,他亲爱的父皇立即派了御医来为他诊治,开了一堆的药,御医要他一定好生将养,千万得引起重视,否则病情加重后果将不堪设想。
御医前脚刚走,药还没来得及喝上半口,他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苏章便带了御口密令“汉王不肖,责令书房外内院跪省”
他虽心里怨怼,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即便浑身乏力,头疼欲裂还是整整齐齐的穿了冕服,顶着正午最为毒辣的太阳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内院。
父皇口谕里点的是他的封位“汉王”而非“萧栩”或者“三皇子”,便是把他当做了臣子看待,而不是儿子。作为儿子他可以穿常服,作为汉王却只能穿冕服。
冕服厚重无比,光头上的这顶九旒冕就够他受得了,在这样的天道下,是非要他吃尽苦头不可。
父皇之所以还要指明他罚跪的地点,看上去像是为他全了脸面。不是去祠堂罚跪,更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罚跪,怎么说都够意思了。
但他明白父皇这么做的意图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好弟弟而已。若他被罚跪之事传的满朝皆知,人人都会猜测其中缘由,根本不难想到和太子相关。
跪在书房外内院,但凡他还要脸,吩咐府中之人不许擅入,知道的人便可以缩减为三到五人之内。
偏偏还没有指明罚跪的时限,意思就是说,父皇不让他起来,他就得跪死在这个院子里。
至于父皇什么时候会让他起来,左不过他的好弟弟太子殿下病情转危为安之后父皇想起他了,他还没死,就能起来了。
如果十分不幸太子殿下死了的话,他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
这就是他的好弟弟给他设下的陷阱,这就是他的好父皇给他的警告。
他心里愤愤不平,他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
他不过只是安插了一个眼线在东宫,不过是得了眼线消息在家等太子咽气而已。
如今他已跪了三天一夜,前两天是最难熬的,中暑的难过以及膝盖和双腿的疼痛折磨得他恨不得就此死了去。
第三天中暑之状竟自己就好了,看来还是他太“皮糙肉厚”,活该不被父皇顾惜,总之如此抗罚抗打,不像得太子娇贵。
双膝早从初时的疼痛难忍到麻木,再跪下去,他这双腿怕是就真保不住了。
他原本应该摇摇欲坠,却始终保持着端正笔直的跪姿,并不是他毅力特别强,只是他太怕这个父亲。父皇的跪,不管跪多久,不管受不受得住,只要没死,就要跪端正。
幼时,他也忘记是何缘由,被父皇罚跪,那时他还不满十岁,跪了整整一天,就因为最后半刻钟跪不住歪了一些,便接着又被罚跪了一天。
父皇,儿臣久不承您教训,却从不敢忘了您的规矩。
“秀灵,为我备衣,我要入宫面见母妃!”
“王妃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深知王爷的性子,王爷他不是服软的人”
“我去求爹爹,他一定有办法顾全王爷”
“老爷还在上朝,更何况老爷出面只怕会更让王爷难为”
萧栩正室张氏乃吏部尚书张拱之女,张拱有从龙之功,作为天官又加授了左柱国,亦可谓权倾朝野。
张氏左右不得,思前想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进宫面见的“母妃”即为萧栩生母“宁妃”,宁妃乃当今丞相穆国公寇淮之女。
宁妃虽不得圣宠,却是宫中“老人”,服侍圣上20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宁妃性子寡淡,这点深得帝心。又极宠汉王,必不舍汉王受此大苦。
就算圣上执意要狠狠教训汉王一番,只要宁妃出面说情,不看在宁妃的面子上,其父的丞相国公双重身份以及朝中势力,皇上应还要看得几分薄面的。
可坏就坏在,她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何时是个会低头的!更加万万不肯他的母妃为他所受的苦而心痛难过。
她的夫君是宁愿自己吃千万倍的苦楚,也不愿看母妃皱一下眉头。
这就让她难办了。如若她自作主张进宫面见了宁妃,夫君必定对她心生嫌隙,而若她对夫君遭此大难却不作为,宁妃必定对她诸多不满。
她倒想去求国公大人,可她没见国公大人的理由。
剩下一条她还可以走的路便是先见她的父亲,由父亲去想办法救汉王。
她父亲乃朝廷重臣,见国公大人是很平常的事,再由国公大人告知宁妃娘娘。
但她的夫君却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如今被罚跪在书房内院,知道的人唯独皇上、她和苏章公公三人而已。想必夫君亦是觉得这般年纪了还被父皇罚跪是何等丢人。
她选的那条路必定就会让很多人知道——汉王被皇上罚跪了,并且罚的很是惨,没人说情只怕要起不来的。
以她夫君的性子,就算是跪断腿,也不愿被更多人知道此事。
她作为一介女流,不懂什么谋权,更不懂她的举动将会引起满朝文武的猜测。
她只知道——夫君不会喜欢她这样做。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为了几分面子就活生生跪断了双腿?不,她做不到。她宁愿被夫君埋怨甚至厌弃,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夫君因罚跪太久而落下终生病痛。
她毅然决然的抬步往外走去,却因站的太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丫头秀灵倒是眼急手快立即扶稳了主子,喜道“王妃,您可算是想通了,皇上会心软的,您不要熬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备车,我要去见父亲”
秀灵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抱着她主子的双腿哭求“王妃,求您,别去,您发发慈悲救秀灵一命,秀灵还不想死,王妃……”
“我自不会让你为此事殒命,你且放心”
秀灵吓的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不能动弹,望着主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知道自己完了,死定了。
王爷千叮呤万嘱咐要她一定看住王妃,可她是奴,王妃是主,她能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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