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晉文學城獨家發表
庄晏并不后悔随了太子一起被关水牢，如果不这样做,他才要自责悔恨。
太子殿下作为学生,对他这个老师尊敬有加，敬仰爱戴。太子殿下多次救他，一切都为他着想,待他真诚无比。
人非草木，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遇难而袖手旁观。
“太傅,你放我下来,水还很浅，等水深了你再抱我不迟”
“这黑水又酸又臭,太子殿下身体金贵，泡在里面只怕肉都要烂，我常年征战,什么恶水没有涉过，无妨的”
地牢里不断有水灌入,不过片刻黑水已经到了庄晏的脚踝处，按照这种灌入速度,不出半天黑水就能把这座牢房完全淹没。
牢房四周都是墙壁,方才他们进入的门已经被完全封了起来,只有极高的地方开了一扇小窗。
小窗距离地面足有五六米高，四周墙壁常年被水泡着，光滑的如同泥鳅，根本别想踩着墙去抓那窗户。
等水位高过庄晏的身高之后，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就算可以在水下憋气，这种臭水，兼之牢房里腐烂的尸体和其他脏物，还没憋气，只怕都要中毒身亡了。
“先生，父皇不会这么快放了我们，你要省点力气，等水快淹没我的时候，再抱我不迟”
“殿下不必担心，以前我爹和大哥训练我的体能，是背着几个你的重量，翻山越岭的跑。罚站也要负重，站个几天，不许动，早练出来了”
“那也不行”
萧桓要自己下去，庄晏紧紧抱着不放，挣扎一阵，由于实在是和庄晏的力气差别太大，他不得不放弃了这无谓的挣扎。
最后只能双手紧紧攀着庄晏的双肩，让庄晏更好抱一些。
现已是到了深秋，天气本来就冷，加之这黑水从不见天日，寒到了骨头里，虽然只是双腿在水里，庄晏只感觉浑身都冰冷起来。
萧桓亦是冷的很，虽没泡在水里，也被水里的寒气逼的打颤。
“殿下冷吗？”
“不冷”
庄晏把太子抱的更紧，用手来回搓着太子的背，试图这样来增加温度。
萧桓便也用手搓着庄晏的后背。
皇帝守在殿内，亲口听老御医说萧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一定能救活后，才急匆匆的赶去上朝。
当今圣上政务勤劳，就算是自己生病了，带病都要上朝，若是今天不去上朝，文武百官一定会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等皇上上了朝回来，萧全的手术已经完成，被隐蔽的搬回了行宫里太子殿下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太子的寝宫被重新收拾了一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皇上直接去了萧全所住的北苑，萧全已经醒了，只是精神极差，脸色惨白。
“皇兄”萧全还想起来行礼，被皇帝按了下去。
“感觉如何了？”
“好一些了”萧全并没有好一些，疼痛快把他折磨疯了。
“你告诉皇兄，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语气温和。
萧全慢慢说出“皇兄，你不知道，当年萧桓亲眼看到我差点杀了他母妃，他怀恨在心，他早就想杀我”
皇帝继续追问“当年桓儿被我远送到了居庸关，怎么可能看见你杀他母妃？”
“他回来了，他看见了，皇兄，我不敢骗你。我知道他心狠手辣，这么多年，我百般讨好，也不想因为我和他的仇恨，让皇兄为难，我没想到他还是动了手，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你为何会出现在桓儿的床上？”皇帝对这个问题感到很是疑惑。
“是萧桓给我下的套，他说要回赠我一样礼物，必须到他的寝宫才能给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去了。我去的时候他的床上躺着一个美人，他说是送我的礼物，让我享用……皇兄，我知错了……”
萧全将责任推到了美女身上，正常男人看见美女把持不住，还是能理解的，和娈.童的性质就根本不一样了。
那么太子所说他的亲叔叔想对他做什么，也就完全不成立。
一切都成了太子为了彻底打垮萧全而使用的计谋。
不怪皇帝不信太子所言，而对萧全的胡说八道全盘接收。
实在是在皇帝眼里，他的弟弟萧全，根本不可能有娈.童这样的癖好，皇帝自诩对萧全了解到了骨子里面，是从小一起长大，共同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兄弟，如果萧全娈.童，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皇帝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有这种让人不齿的癖好。
他宁愿相信是儿子想报复报仇而设下的计谋圈套。
野岭县
顾家已经炸开了锅。
“让你别跟那个郑明易学什么武功，好好的功名你不谋，专去谋这要命的差事！你滚，滚的越远越好，就当我顾大从来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顾大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满面的愁苦让他脸上的褶皱陷得更深。
顾云跪在院子里，已经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不能让父母和姐弟随他去京城。
他想要在京城里面站稳了脚跟，至少等考取了功名，报了仇，不再过胆战心惊的日子后再接顾家的人上来享福。
如今让他们一起去京城，万一他谋的事没有成功，顾家很有可能受到牵连。
“爹爹，我去京城是去考取功名的，你们等我喜报就是”
“顾云，我顾大养你这么多年，没图你以后的荣华富贵，只望你成才，你娘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你这一走也不知道多少年，在家就不能考功名了？朝廷给了这么多的活路，爹还养得起你！你偏要往那个郑明易身边凑！狗还不嫌家贫，你猪狗不如！”
顾大的话骂的越来越难听，总之就是不许去京城，就算去京城，也只能跟家里的人去，不能跟那个郑明易。
“爹，你听我说……”顾云急得往前跪行了几步，顾大捡起地上的石块就朝顾云砸过去“老子许你动了？！”
“爹，你别走，你听我解释，爹爹……”
顾大站起来走进了屋里，因为他看见郑明易朝他家走了过来，他一句话也不想和上直卫的人说。
郑明易走进顾家的院子，蹲在顾云身边说“你爹对你的担心，师父明白，让顾家的人也都跟着你去京城，师父给他们找谋生的差事，也好让你放心求学”
“可是……”顾云并不想如此，却又不好过于反对，以免引起郑明易的怀疑。
并且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能由他控制。他再不想让顾家跟去，他爹硬坚持要去，师父又同意了一起去，他的意见就没有任何分量了。
“师父去和你爹说，你放心”
郑明易走到屋里，也不知道和顾大说了一些什么，顾大出来就让顾云起来帮忙一起收拾东西，明天就动身去京城。
“顾伯，东西就不用收拾了，到了后，我会一一为你们都置办齐全”
郑明易对顾大很尊敬客气，顾大年龄上大了他一个辈分，又是乖徒弟的老爹，他对顾大不好，顾大转过头来就把气撒在他徒弟身上。
顾云跟在顾大身后按照他爹的吩咐把米啊面啊菜啊，一切能拿上的都装了起来，就连晒的干菜也要带走。
顾大没好气的回呛郑明易“郑千户生在富贵乡，不晓得我们穷苦人家的不容易也正常。顾云，把那几个鸡蛋装起来”
顾云连忙拿了一个空篓子装鸡蛋，被顾大两巴掌拍在脑袋上“瞧你笨手笨脚的，鸡蛋要装在米里面才不会被磕烂，去去去，看你的书去，让你阿姊来”
顾云被赶去看书，郑明易也跟了过去，揉着顾云的小脑袋安慰“被你爹打痛了吗？”
顾云摇着头，翻开书温习起来。
第二天顾家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硬是装了三辆马车，连烂了一条腿的竹凳子都带上的，郑明易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上了路。
郑明易骑马，顾云要温书复习功课单独一辆马车，顾小牛、顾大一辆车，顾家阿姊和顾云的娘一辆车，后面还跟了十几名上直卫，浩浩荡荡的往京城赶去。
顾大心里一直很不安，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顾小牛却是没心没肺的很，一路上一点儿都不安分老实，总是缠着郑明易教他骑马，郑明易被纠缠的不耐烦，随便指了一名上直卫去教顾小牛。
除了吃饭和解手，顾云几乎不下马车，一刻不停的背书温书，唯恐惹了他爹不高兴。
顾大仍旧是顶不高兴的，顾云拜了仇人为师，以至于闹出这许多乱子来。顾小牛竟也和上直卫的人打成一堆，他气的不行。
顾小牛聪明，骑马半天就学会了，学会之后就要骑马再也不坐车，顾大捡了一根树枝追着顾小牛打。
这些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
不说顾大对上直卫的仇恨情绪，就单单是郑明易所代表的上层社会人民，以及顾大所代表的底层社会人民之间的矛盾就是不可调和的。
中午用饭，郑明易摆出花式繁多的“美味佳肴”，带的凉菜、热菜、牛肉、米饭、白面馒头等等，还送了一份去顾家阿姊和娘亲的马车上。
郑明易、顾云、顾大、顾小牛以及上直卫的人都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吃饭。
顾大不许顾云和顾小牛吃郑明易的东西，就让两个儿子和他一起吃他临走时蒸的杂粮馒头配咸菜。顾云和顾小牛也不敢说什么。
郑明易拿了在火上烤过冒着热气的牛肉递给顾大说“顾伯，你那馒头太硬，别吃了”
顾大吃的津津有味“闹灾荒的时候，这可是吃不到的好东西！你们官老爷是金贵，这样不吃那样不吃，我们穷人不吃就得饿死！”
“顾伯，如今又不是没有吃的”
郑明易伸手去拿顾大手里的馒头，馒头一溜滑到了地上，滚了一圈，沾了好些地上的渣滓枯树叶。
顾大赶忙捡了起来，在身上随便擦了几下又要啃，顾云一把夺下他爹的馒头说“爹，掉地上就别吃了”
“不吃了多可惜！才当了有钱人徒弟几天，本都忘光了！咱家没饭吃那会儿，树皮都煮来吃过，那时候你没觉得不干净？小兔崽子！”顾大又把馒头抢了回来，还给了顾云头上几巴掌。
“顾伯，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吃你们的馒头，这样总不会可惜了粮食”
郑明易拿过顾大手里的馒头啃起来，把顾大装馒头的包裹也一并拿走了，将肉和菜分给了他们。
顾小牛吃着流油的烤野味、香气四溢的牛肉，啃着白面馒头，觉得这就是他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顾大看郑明易真吃了那脏馒头，也不再坚持，吃起了好肉好菜。
“爹，你怎么这样，有好吃的不吃”顾小牛埋怨。
顾大恨不得狠狠打小儿子一顿，这要是断头饭，你也吃？进京后等着我们的只怕不是大刀就是牢饭。
可不进京也不可能，上直卫要的人，就没有要不到的。只让顾云一个人进京，他怎么能放心，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带消息给龙虎将军，让他一定要救小少爷。
十几名上直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老大吃了那脏馒头，简直不敢相信，老大不是最讲究吃食？长途跋涉的赶路也要带上热酒热菜，却吃起杂粮馒头来，还真是豁得出去。
顾云拿着白面馒头和牛肉走到郑明易身边坐下，愧疚的说“师父，我爹苦日子过惯了，你别生他的气”
“我生他的气做什么，老人家节省惯了。但是你正在长身体，不能亏了嘴，不多吃一点怎么有力气学武，不吃好点脑子不够用怎么考状元？师父要你成为第一个考上状元的上直卫”
说到这里，郑明易不禁有些伤感。他的打算倒是好，但到了京城却又不知师父是何种打算。若是对顾云不利，他要如何才能保全顾云和顾家？
“师父，别吃了，我爹没看见，丢了罢”顾云踮起脚尖去拿郑明易手里的馒头，郑明易两口吃完了说“不能骗老人家啊，你师父山珍海味吃多了，正好趁这几天刮一下油”
顾云年已十六，个子却总不见长，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这让郑明易很犯愁，朝廷科举可不收外貌有缺陷的，身高不够不可能为官。
顾大指着顾云教训顾小牛“看见你哥了吗？别像他一样没出息，有了有钱有势的师父就忘了爹娘！”
顾小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后脑勺得了顾大狠狠一巴掌。
魏风奉命随时汇报顾家的动态，根本不敢稍有疏忽，他家麾下可是把那表少爷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呢。
当他得知顾家真随了郑明易进京，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到行宫后，找了无数遍却都没有找到他家麾下，连太子殿下都没找到。
他本想找冯保问问，却连冯保的影子都没看到。
太子殿下是准了他在行宫自由进出的，他拉了好几个守卫太监问，每个人神色都有些慌张，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他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可偏偏就是什么也打探不到。
宁王昨天来看太子殿下，今天行宫就如此奇怪，难道真是被那日山洞里那人说准了，宁王果真敢做这种事？
他一直守在行宫，下午时分便看见皇帝从宁王所住的北苑出来。
他不敢上去问便扮作行宫侍卫跟着皇帝一路来到了地牢。他自然不敢进去，只守在外面，想着等皇帝走后再进去看。
苏章引了皇帝进去，一路都为皇帝打着火把。皇帝用帕子捂着鼻子尚且有些受不了地牢里的味道。
两人走到小窗前，皇帝往下看去，便看到庄晏抱着太子站在牢里，水牢透出来的味道，即便离了这么远，还是差点把皇帝熏吐了。
此时水已经到了庄晏的胸膛，快没到脖子了，太子被庄晏高高抱了起来坐在肩膀上，只有双腿泡在水里。
水位还在不断上升。
萧桓看见他爹后便立即认错求饶“父皇，儿臣知错了”
皇帝掩着口鼻说话闷声闷气的“你何错之有？原来朕的桓儿，当今太子殿下还有知错的时候？”
“父皇，求你，放我们出去，桓儿受不了了，你放我们出去，怎么罚桓儿都行”萧桓甚少在皇帝面前自称桓儿，多是儿臣，冷漠疏远的很，今日为了从这水牢里面出去，什么也不顾了。
“苏章，你去外面等”
苏章应是，立即退了出去。
待苏章走后，皇帝说“桓儿，你叫朕一声爹爹，朕就放你和庄晏出来”
庄晏仰着脖子看着皇帝也看着太子，他看见太子低下了头看向了他，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皇帝并喊出“爹爹，桓儿求你放我们出去”
皇帝哈哈笑了两声说“你现在肯喊了？不孝子！朕让你倔！不给你一点教训，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好好在里面反省！”
皇帝留下话后转身就走了。
皇帝明白，今日儿子肯屈服于他，是因为儿子不想连累庄晏同他一起受罪。
以往他不是没有把萧桓关在水牢过，他的桓儿小小年纪，却根本不怕不断上升的水位和旁边的浮.尸。
庄晏大概是这个世上最知道太子殿下和皇帝宿怨的人之一，那日在皇宫，皇帝要太子喊他爹爹，太子就跟没听见一样。
可见太子对于喊皇帝爹爹这件事是非常排斥的，就算皇帝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喊。今日太子必定是不想累他继续受苦，才向皇帝服了软。
皇帝却如此不守信用，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他多希望皇帝是骗他们的，皇上一定还会回来，但是好一阵后，并没有。
萧桓呆呆的看着那扇窗户，缓缓说出“父皇，你今日不杀我，我来日一定要你的命！”
庄晏将看着窗户的眼神挪回了太子脸上，但见太子殿下目光如同利刃看向窗外，似乎能用眼神把他爹杀了。
他没想到太子对皇帝的仇恨如此之深，深到一定要杀了他的程度。
庄晏把皇帝列入了他的杀人名单，并且还是头一个，但他深知这一项任务，九死一生。他自然愿意和太子一起谋划杀皇帝，但他还不敢信任太子。
“殿下，皇上会来放我们出去的，您别难过，难过伤身体”庄晏假装没听到。
和任何人都绝不能交浅言深，他时刻谨记着他爹对他的忠告。
虽然他和太子经历过这次后也算是同生死过了，但他还是不了解太子殿下。太子就像是一个谜，他永远解不开。
因此他只能假装没听见。这等弑君杀父的言论，实在是大逆不道。
“太傅，你还能坚持吗？”太子关切的问着他。
他以为太子在他面前说要杀皇帝，其实就是想得到他的支持，或则说明确他对皇帝的态度。但太子却没有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更没问他会不会阻止。
“我没事。殿下你别急，这水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淹了我们，皇上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我死，一定会在我们死之前放了我们的”
“太傅说的是，父皇不会让我们死，父皇如此仁慈，又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和功臣之子呢”
太子殿下角色转换之快，好似根本就没说过要杀他亲爹当今皇上的话。
“殿下，你的腿受得了吗？你把脚抬起来一些，少泡一点在里面也是好的”
“先生，我没事，倒是你，泡的最久的双腿只怕都要泡脱皮了，这水太脏，只要泡破了皮，侵蚀了肌肤，肉会烂。不过先生也不用太担心，我那里有专门治这种伤的药，不会留疤的，只是苦了先生”
“殿下以前被关过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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