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 楼主

郢川，林府老宅。

        经过十余日颠簸，林语蓁终是带着三儿平安到达了老家，甫一进门，老管家就热泪盈眶地跟林语蓁说了林老爷子的情况。林语蓁听着也甚是难过，但是自己一路风尘，不好直接去探望他，只得先吩咐管家备了热水让她和三儿清理一番，再去老爷子的房间。

        林语蓁带着三儿泡在木桶中，热水烫的二人皮肤微微泛红，却是说不出的舒适。虽然路途上也有客栈可供休息，但终究比不上家中。她手中把玩着三儿柔软的中长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阿公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但是小叔叔已经不可能好起来了，可怎么办才好……”

        许是无意间攥紧了手中把玩的东西，三儿吃痛叫了起来：“哎呦好痛，二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她赶紧松了手，赔笑着哄着三儿。三儿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便也没有兴师问罪，只是过了一会才小声问道：“二姐姐，你说阿公……小叔叔……”

        三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烦恼地挠了挠头。林语蓁只简单地抱着她，也不说话，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木桶里，只是心思各不相同。

        半晌，林语蓁突然起身道：“我们出来吧，再泡下去皮肤都要皱了。正好，收拾好了我们去看看阿公。”

        林语蓁站起来的有些急，好些水珠都淋到了三儿身上，三儿刚想发作，一抬头却看到她已经开始发育的胸脯。她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吓得林语蓁赶紧捂住胸前，满脸通红地恼道：“你、你这要、做什么！”

        三儿看着她的反应十分奇怪，低头看了眼自己，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二姐姐胸前的肉那么多？”又顺便揉了揉，“阿娘也是，大姐姐也是，不沉么？”

        林语蓁知她无心，也不好发作，只好背过身尴尬地回道：“你……等你日后长大了，也会有的，女儿家十余岁都会这样的……”

        三儿见她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好像做了些不该做的事，也就哦了一声作罢。林语蓁给她收整好，便牵着她去了林老爷子的榻前。

        榻上的林老爷子脸色蜡黄，眼睛紧闭，身上也是骨瘦如柴，林语蓁看着老人这副模样，难过地轻声道了句：“阿公，蓁儿和三儿来看您了。”

        老人慢慢张开眼，浑浊的眸子看到两个孙女时微微亮了起来，多日抑郁的心情才变得有些高兴，他哑着嗓子，叫了林语蓁和三儿的名字。林语蓁本就心疼无比，现在听到老人嘶哑的声音，便顿时红了眼眶。

        “好孩子……莫要哭……”

        老人枯瘦的手抚着林语蓁的头，想要安慰她，可偏偏激出了她更多的眼泪。林语蓁想起儿时那个常常将自己抱在怀中，笑起来气势如虹的健硕老人，如今变成如此模样，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三儿看见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嘴巴一瘪，掉了泪珠子。

        “都是……好孩子……阿公没事的……风寒而已……不日便会痊愈……没事的……没事的……”

        林语蓁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探望劝解阿公的，现下自己这个样子，反倒要阿公来安慰，心中有些愧疚。

        “阿公，您要按时吃药，要多出去走走，如果可以的话打打拳法也是好的，”她抽噎着，却又细心地嘱咐着，“这些日子我与三儿就打扰了，但是我会亲自给阿公喂药的，阿公为了我和三儿也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老人微微笑了起来，费力地说道：“你这丫头……好生霸道……阿公可……管不了你咯……”

        林语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不忘了给三儿蹭一把，还凶巴巴地佯怒道：“我可霸道了，在家时阿爹阿娘都要让我三分，所以阿公可要乖乖听话！”她手掐腰，故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逗笑了榻上的老人，老人缓缓点点头，口中轻喃着好。

        看着老人有些乏累，林语蓁又心疼地叮嘱了几句，还细细吩咐老管家了些具体事宜，然后带着眼睛红红的三儿回了房间。

        接下来几日林语蓁都细心地围在老人身边，给老人喂药讲笑话，哄得老人乐得开怀，即便老人说话还不利索，面色却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让老管家开心不已。

        而这几日本该跟着老师傅们挖水渠的穆倚乔突然被圣人告知，要带着她一起去拜访那九重楼的楼主。穆倚乔听了消息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之前也没见圣人着急，现下怎地突然要去楼里了呢。

        因为实在太忙太累，穆倚乔几乎天天下了工梳洗好倒头就睡，于是也没跟刘远联络，也就不知道刘远物色的人物是什么样的，这才是她担心的关键。

        这个刘远真是的，就不知道主动联系一下自己嘛！穆倚乔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悻悻地绞着被单，最近真的好累，每天在炙热干裂的土地上挥汗如雨，身上味道都重死了，结果圣人还时不时吓她一吓，一颗心上上下下，简直快要从胸腔中跳出去了。

        啊……阿蓁，我想跟你说说话……好想好想……

        穆倚乔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寅时了。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极其不情愿地开始了新的一天，因为这一天就要跟着圣人去见那个所谓的楼主了。

        不过她的心情在见到人时就雨过天晴了。不得不说，刘远很能干，虽然不懂主子意欲如何，但这个符合条件的人还真是找的很合适，而且这个人脑子很灵光，面对圣人时毫不胆怯，也对圣人的问题对答如流，坦坦荡荡谈笑风生，让穆倚乔甚是满意，还有些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但又努力地想要压下去。

        圣人故意无视了她这微小的动作，只与那人探讨着赈灾之事，穆倚乔只好无聊地装作很认真地听着，结果圣人叫她时她就眨了眨眼睛，一看就叫人知晓在发呆，圣人一个眼神过去，穆倚乔身子抖了抖，便再也不敢溜号了。

        不过还好后期圣人注意力都放在了赈灾上，便不再兼顾穆倚乔，即便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听着，生怕圣人再罚她。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几人才算结束了正事，那人恭恭敬敬却又十分豪爽地送了父女二人离开，还用十分诡异的眼神盯着穆倚乔，看得她浑身都不舒服。穆倚乔决定回去问问刘远这家伙哪里逮来的，然后给他赏钱随便打发走。

        可惜，还没等回京去，穆倚乔倒是叫这人悄悄跟上了。因着天气炎热，圣人吩咐穆倚乔给老师傅们多备些凉茶，凉茶虽简陋，可在这大旱之处却极为难得，因此圣人待这些师傅们是极好的。正忙着的穆倚乔没注意四周，趁着没人注意叫一个黑影拖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去了。倒不是她没注意，只是她功夫比不上人家，刚意识到有人，那人就已经到她身后了。

        那人笑嘻嘻地看着她，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脸痞气地笑道：“六殿下当真是……秀美无比啊！啧啧啧，瞧瞧，怕是这世上没有几个女儿家能美的过六点下了。”

        穆倚乔心下一惊，但面上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眼睛不停打量着眼前的人。上次在楼里只是看到了这人明面上装出来的样子，怎知私底下是这样一张无赖的面孔！

        “我堂堂儿郎，怎能用秀美来形容！”她有些生气，便扭了头到一边，不再看他，“说吧，你怎么被找到当九重楼楼主的替身的？”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眼睛瞪得溜圆：“六殿下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穆倚乔听了猛一回头，干脆怒视着这痞子：“本宫怎会是那不讲信用之人！本宫只是好奇这过程罢了！”

        听了这话那人才好像放松下来，拍了拍胸脯，大约是觉得穆倚乔年纪虽小但总是一副大人模样的样子十分可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竟摸了摸她的头：“我就说吧，六殿下才不会那般狠毒，做出那过河拆桥之事。不过当初刘远找到我的时候倒是一脸凶神恶煞，害我以为六殿下十分可怕，一直忐忑不安，当成厉鬼一般的人物了，”他蹲下来，仰视着穆倚乔，一眼就看到了她微微叠着的双下巴，满意地调笑着：“果然还是这个角度看起来更可爱。”

        穆倚乔听出他似乎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自己还被如此调戏，整个人简直气到爆炸，感觉自己好像就是把钫金属丢到水里那种炸开花的沸腾，但是谁叫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打也打不过，只好恨恨地踩了他一脚，丢下一句：“找刘远要报酬去！本宫不管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那人听她气得连本宫二字都丢了出来，也顾不上被踩的生疼的脚趾，又贼兮兮地笑了，结果发现她又折了回来，脸上的笑也来不及收，只好讪讪地听她问道：“本宫忘了问你，你叫什么？”

        只看到那人意味深长地一笑，摇了摇手指：“暂时还不能告诉六殿下呢。”这嬉皮笑脸的态度让穆倚乔好不难受，只是现在的情况也不能逼问他，穆倚乔只好作罢，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那人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也一个转身消失不见了。

        “六殿下么……当真如阿付所说，有趣得很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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