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圩七章 暗流
“哈哈哈哈！好！”
浑厚却不显苍老的笑声响起，穆倚乔转头看去,正是那老人。她笑了笑，拱手道：“晚辈见过阿翁。”
阿翁看着她眉清目秀，嘴角含笑，虽是低着头，脊背却仍挺直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殿下一表人才，谦逊有礼，对蓁儿又是真心,虽年岁小了些，却担得起好夫君这名头。”
林语蓁想起刚刚穆倚乔当着人面与她卿卿我我的样子，脸上红了起来,不说话，她偷偷瞥向穆倚乔,发现她竟比自己更羞涩,脸上的颜色跟熟透的苹果一样，不由得偷笑起来,于是悄悄运了气把脸上的红晕尽量消除,才冲着阿翁笑道：“阿翁可别笑话殿下，殿下面皮子薄，可禁不起大家这般调笑。”
“你这丫头，不害臊，看看你家殿下都比你矜持。”
“殿下哪里矜持了，看她刚刚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我，胆子可大呢。”
“阿蓁！”
穆倚乔有些受不住这祖孙二人的调笑，虽说自己前世接受的教育较现在比开放得很，但她自卑惯了，反倒不如林语蓁这般放得开，此时也有些后悔怎的刚才就做了那样的事，若日后被她知晓身份秘密该怎么面对她？
杀了她么，自己功夫又不如她，能不能伤她都不好说，更何况让她死。穆倚乔又扪心自问，自己可下得去手？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喜欢的人啊……
殊不知，在她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林语蓁早已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而面上并无波澜，只眼中能稍稍看见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她故作轻松道：“今日回门，该是我带夫君熟识众位亲戚的家宴，怎生说起这些闺房之事，阿翁真是的。”林语蓁笑得很好看，“蓁儿还请各位长辈只将殿下当做一般晚辈看待，省得殿下拘谨羞涩，被各位吓跑了。”
语毕，她便拉着穆倚乔在大娘子与年三郎旁边坐下，不去管其他人，阿翁见她这般维护穆倚乔，挑眉撇嘴，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丫头长大了，管也管不住咯！”
旁边的林老爷子白他一眼：“我林家的家宴，你擅自跑过来瞎掺和什么，掺和就算了，还调笑我孙女和孙女婿，你这死老头讨打！”
“嗯，”阿翁点点头，却又不以为意，“你可打不过我。”
“我呸！吃你的吧！”
穆倚乔坐在那里松了口气，但听见两个老人吵嘴，又觉得有些好笑，便凑近林语蓁小声道：“你阿翁和阿公这可爱，这般吵嘴，当年怎么会叫你爹娘在一起的？”
林语蓁一边夹了块鱼肉放进穆倚乔碗里，一遍说道：“我怎知晓，反正听说当年阿爹阿娘的亲事闹得郢川城内鸡飞狗跳，到现在郢川城的小孩也都知道呢，不过具体的便不太清楚了。”
“郢川城……”
穆倚乔停下手中夹菜的动作，重复了一句，林语蓁见她突然停下，也停住了，问：“怎么了？”
“嗯？没什么，吃吧。”穆倚乔回神，朝她笑了笑，也开始给林语蓁布菜。
四年前郢川城郊，自己与圣人就是在那里遇刺的，她还记得圣人身上破碎的锦衣以及身上的伤处，也还记得圣人在危急关头让自己先行。圣人那般冷酷无情，而从那时起虽嘴上嫌弃着，行动却无一不在保护着自己，这完全不同于幼年时那般冷落，而是一种很特别的关爱方式。
那是不是说，自己早已在圣人心里有了位置？
答案自不必说，十一岁起参与朝政，圣人甚至一上来就将赈灾之事交于她，自己完全没插手，后来自己出事圣人跑去结了尾；十三岁刚可以参与秋闱，便被委托各项事宜安排；十四岁便可上早朝，各项事务均要被圣人问一嘴才肯罢休，想到这些，穆倚乔心里有些说不出滋味。
阿爹，你若知晓我是女子，可还会这般待我？你可知我不想去争权谋利，可偏偏被身份束缚，挣脱不开，我心里又如何挣扎？
说到底，自己这般不过是为了段琅若与穆倚欣罢了。穆倚乔知道，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替穆倚欣挣到可以选择爱人的机会，而自己也可以更好地照顾段琅若。
她突然想到柯楚盈，为什么自阿娘发病，盈娘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时常围在阿娘身边呢？就算后来失去了宁儿，虽有悲伤，却不及照顾阿娘的欢乐。
穆倚乔又觉得这些疑问像毛线般揉成一团，只余一根线头在外面，扯一下非但不能捋开，反而缠的更紧实了。
“殿下……殿下……”
是谁在叫她？
“殿下！”
穆倚乔突然惊醒，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而自己脸上额头上都是冷汗，像是做了噩梦一般。林语蓁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着，口中心疼道：“殿下不舒服便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们早些回去可好？”
她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能把自己想成这样，定是些不好的东西，”林语蓁抱住她，“有我在，殿下不要怕。”
穆倚乔深呼吸几次，轻轻推开林语蓁，向众人拱手道：“晚辈扰了各位的兴致，还请各位见谅。”
林硕儒忙起身道：“殿下可是有恙在身？如此的话便先与蓁儿回去吧？”
“当真无碍，阿爹莫要担心。”
穆倚乔笑着摆手，而后拉着林语蓁又坐下，只是已经没了吃菜的兴致，便看着众人吃。林语蓁见状，也停下来陪她一起静静地看着。
虽面上没什么表示，穆倚乔心里却慌得很，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却不想刚这样想着，便有人从天落在她身后，来人动作迅猛，而她则来不及反应，便被反手捉住了。
“殿下！”
“别动。”
手臂被压得生疼，她想反抗余光却瞥见有人捉住了林语蓁，虽没见过那人，但自己身后的这位声音却十分熟悉。
“孙大郎……”
“殿下还记得小爷，小爷当真开心得很呐！”
孙大郎笑着，那只闲着的手却不安分地探到穆倚乔臀部，在上面揉捏一把道：“手感真好……上次小爷没成功，这次……当着你岳丈家亲戚的面来一发如何？”
穆倚乔不做声，倒不是说一点都不能反抗，她只是担心林语蓁和林家人的安危，可这样下去自己该怎么办！
她为难的样子被孙大郎看在眼里，孙大郎笑了笑，看向了捉着林语蓁的人道：“师父，您可不能先对林二娘下手啊，那也是徒儿的猎物呢。”
师父？！
穆倚乔急了起来，脱口而出：“暗影阁阁主阮钊！”
“呀，殿下知道阮某的名号，当真是阮某的荣幸啊，”阮钊眼睛亮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穆倚乔，似是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穆倚乔深呼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悠悠说道：“堂堂阁主竟亲自来帮徒弟捉拿猎物，不觉得有些为老不尊么？”
阮钊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手上捏着林语蓁的脸道：“阮某只是觉得，达成目的便好，何必要问过程呢，”他突然笑了，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若问江湖人，谁不知晓我暗影阁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下三滥的手段也在范围内呢，殿下还是太不了解江湖。”
本以为好歹是个人物，多少会在意一下自己的名声，谁知这人竟说出这样的话，这倒叫穆倚乔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她与阿蓁都打不过二人，而不会功夫的林家人早已害怕地缩到一旁去，这也不能怪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了不过是送死罢了。
突然一阵风从耳边刮过，穆倚乔只觉手上力道一松，整个人便脱离了孙大郎的控制。她顾不上看孙大郎如何，只急忙转头望向林语蓁。
只见阿翁身形如鬼魅，手掌翻转成各种样子欲点在阮钊手臂、肩膀、腰背等处，阮钊因着手中钳制着林语蓁，躲闪起来有些不及。阿翁突然变换身形，做鹰捕食状从上面迅速俯身向下，阮钊为了躲避而不得不推开林语蓁，穆倚乔趁机将人抱在怀里。
“华南铁鹰顾子傲！”
顾子傲何人？四十年来江湖英豪榜排名第一的人物，不过很早以前就没了踪迹，但是因着没人能打过江湖第二的周合，他这第一的名号就被摆了几十年。
阮钊失声叫出来，眼中满是戒备，虽说以为自己功夫比不上顾子傲，但毕竟铁鹰已老，身子骨不如以前，还应能打一阵子，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罢了。
早听人说顾子傲为了心爱的女子放弃打打杀杀的生活，跑去山间过二人世界了，现在一看虽不太一样但也差不离，至少是脱离江湖了。
阮钊心中一凉，若说硬拼可当真未必能打得过，但……为了徒儿总要一搏。
他向孙大郎那边看过去，心中更是凉了八分，徒儿早已被人推出十几米外，虽未伤着却十分狼狈。再看一眼出手之人，竟是进宫多年的盈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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