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圩八章 欺骗
阮钊见势不妙，便想捉了最近的人当人质,他不动声色,口中却一直在挑衅着：“没想到这看似平常人家的林府居然藏龙卧虎，不仅华南铁鹰在此,就连盈贵妃也参与进来。.l.不过……今日不是秦王妃殿下回门的日子么，盈贵妃来凑什么热闹,要来也该是那第一才女的皇后娘娘来吧？”
他眯起眼睛,让人几乎看不见眼中的情绪：“既是在江湖，阮某也就不讲究什么称呼尊卑了,不知翠凤凰柯楚盈怎生就这般随意便出了宫？”
柯楚盈面带冷色，伸直左手看看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奉皇后娘娘之托，来照看一下秦王殿下,殿下毕竟还小让她自个儿在外不放心。倒是阁主大人，何故千里迢迢从幽启跑到我穆国来,还专挑这日子,难不成是故意来搅和殿下与王妃的？”
“那是自然，”阮钊笑声嘶哑,慢慢移动至孙大郎处,“我这乖徒儿仰慕殿下夫妇二人已久，不过是想来瞻仰一下二位罢了，哪知你们这般霸道，竟将我徒儿打伤？”
那孙大郎躺在地上十分配合地哼哼着，不远处就站着穆倚乔与林语蓁，只是柯楚盈挡在二人前面，他也不敢乱来，只用眼睛瞟着。
“殿下！”
突然从门外窜出来一队侍卫，齐齐将二人与林家人围住，枪尖指着中间的阮钊与孙大郎。
“嗤……”阮钊不屑地看了侍卫们一眼，脑中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办。侍卫们虽不足为据，自己三下两下就能打倒，但这会足以给顾子傲和柯楚盈时间来将他二人拿下，这样一来不仅事没办成，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实实在在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知道该把穆倚乔与林语蓁的底子再探个清楚的，阮钊有些后悔，因着二人看似普通皇子与深闺小姐便掉以轻心，着实没想到还会与江湖人有关联。
他朝着孙大郎眼神示意，那孙大郎倒也聪明，读懂他的意思，一个鹞子翻身手便搭上了阮钊的肩膀，阮钊将人背在身上，腾空越向林府的院墙。
“今儿就到此为止了，是阮某失策才失了手，下次可就不像这般容易被你们逮到了。”
声音远去，侍卫们见二人要跑，抬腿欲追，被柯楚盈抬手拦下：“穷寇莫追。”
“尊娘娘命。”
柯楚盈朝着顾子傲抱拳以示敬意，顾子傲点头与她，她看着穆倚乔说道：“你跟我走。”又瞥了眼林语蓁，“你也是。”
穆倚乔自知理亏，牵着林语蓁跟在柯楚盈后面一言不发，就连平日里较为调皮的林语蓁也没了声音，乖乖同穆倚乔保持一齐。
回到王府中，柯楚盈坐在厅堂正座上，严厉问道：“你为何不带暗卫入府！这几月的安生日子过惯了，就以为没事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等于白说了？”
穆倚乔不太听得懂她说的，只好挑着答道：“回娘娘话，儿只是……不想让人扰了林府……才没带人进去……”
“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太慈祥，你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上天入地了！”
“娘娘……”
“叫师父！”
穆倚乔闻言瞪大了眼睛：“师……父？”
“跪下！”穆倚乔第一次看见如此震怒的柯楚盈，脑子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她又说叫师父，她便也只能想着：师父居然是盈娘娘么？
身体却出于本能，双膝着地重重跪下，等她发现时，自己已经只能仰头看向柯楚盈了。
她眼中的无措被林语蓁看得清清楚楚，林语蓁急着护她，便也跪下道：“师姐，莫要怪殿下了，是我不让暗卫入府的，不关殿下的事！”
“你住口，你怎就陪着她胡闹！”
柯楚盈气极，指着林语蓁怒道：“我领你进师门，是要你日后学成护着她的，今日之事虽不指着你能打过阮钊，可你就是这般护她的？”
话一出口，三人皆是一愣，林语蓁没想到柯楚盈会说这样的话，脸上写着不可置信，而柯楚盈说完便后悔了，现下又不好拉下脸来道歉，只说道：“你也是，功夫虽不算……”
话未说完，便被林语蓁打断：“原来师姐将我领进门是早有预谋的？”
“……”
林语蓁慢慢站起来，看着柯楚盈退了几步：“师姐，你告诉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她笑着，眉头却微蹙成了八字，眼中满是期待，希望柯楚盈告诉她，是因为看到自己资质好才带她拜师，而不是另有目的。
气氛很安静也很紧张，柯楚盈一直都没说话，这让林语蓁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下去，直到消失殆尽，她也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林语蓁突然笑开了，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她转身跑开，路上撞倒了几个下人也不记得。
“阿蓁！”
穆倚乔出口喊道，却未起身追出去，她跪在那里，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心爱之人，师父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她应当留下来听师父说完，可阿蓁此时亦需要安慰，她也该去把人追回来。
她不安地望向柯楚盈，后者突然瘫软在座位上，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去吧，把人追回来，我在这里等着。”
得到答复的穆倚乔也顾不得说多谢，起身就向外追去。门外早已看不见人影，她只好逮着下人焦急问道：“王妃人呢？”
下人们也是第一次见自家殿下这副模样，没看见的害怕地摇头，被撞到的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还来不及说话便看见穆倚乔已经跑开很远了。
穆倚乔几乎跑遍了整个王府，因为后来就没有下人再见过林语蓁，她便只好自己边喊人边找，最后是在王府中最高的一棵树上找到的。
为了美观，府中的树大多都经过修剪，并没有太过枝繁叶茂，因此穆倚乔才能一眼看到树上抱膝的人。
她轻轻跳上树枝，生怕动作大了将人吓到从而翻下树，几乎是蹑手蹑脚过去的。
“阿蓁……”
穆倚乔从来就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不过叫了林语蓁的名字便不知下文该说什么，只好侧坐在树枝上，扭头看着她。
“师姐曾说我很有资质，可以不费太多功夫便能强过许多同龄人。我信了，我满怀着信心与期望与师姐踏上通往师门的道路，拜见师父与各位师兄师姐。”
林语蓁依旧埋着头，声音闷闷地从膝间传来，里面夹杂着哭泣后的鼻音。若是平日里，穆倚乔一定会觉得很可爱，可现在她只觉得心疼极了。
前世的穆倚乔是孤身一人，就连朋友也只有一个，自然不曾经历过背叛，她不知道也想象不出如果有人背叛自己会是什么感受，更何况是相当亲近与信任的人。
“在师门的时候我很快乐，因为是最后入门，所有人都很照顾我爱护我，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该是师门中最受宠的一个，我甚至渐渐忘记初衷是什么。”林语蓁深吸一口气，抽泣了一下，“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当初师姐就是这样引诱我入局的。”
“阿翁是高手又如何，只不过能让人高看一眼罢了，更何况我今日才晓得阿翁的身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必师姐早就将我调查的清清楚楚，说不定你我能成婚都是拜师姐所赐，是师姐局中的一环。”
林语蓁突然抬起头，伸手抚上穆倚乔的脸，“不过幸好，殿下是个好孩子，我喜欢着殿下，亦愿意保护殿下。”
她站起身，将眼泪擦干，树枝随着她的动作微晃，穆倚乔赶紧扶住身下的树枝。
“我功夫还不到家，不然说不定还能与阮钊过个一两招，即使逃不掉被捉住的命运，也好过一点反抗全无。”
“一切都因我被表面蒙住双眼，以为自己可以，实际连一半都做不到。”
“阿蓁你……”
“殿下莫要担心，日后怕是要很少能看见我了，过些日子我想回师门重新修炼一番，不过我会说与师父，叫几个能与师姐齐名的师兄师姐来保护殿下。”
穆倚乔听了摆手道：“我这里还有暗卫，日后叫他们跟紧点便好，你莫要叫几位师叔师伯来了，至少圣人与阿翁给的人该不输于师父的。”
林语蓁边听边跳下来，穆倚乔也便跟着下来，眼中带着忧虑：“你一定要回去么，在王府中不能一样修炼么？”
“毕竟师门中有师父在啊，若遇到瓶颈期尚能讨教一番，在府中可不成。”林语蓁摇头笑道。
穆倚乔闻言有些急：“那、那我将师祖请至府中呢？也不成么？”
“师父清心寡欲，怕是受不住府中这般伺候，不会来的。”林语蓁抱住穆倚乔，“没事的，我会用最短的时日回来与你相见，必不叫你等太久。”
穆倚乔回抱住她，道：“不成，我要与你一起去。”
“殿下与我一起？那朝中怎么办，圣人定不会叫你去的。”
穆倚乔摇摇头，突然想起这个姿势林语蓁看不见，便开口道：“不，我只是想与你一道去师门，我想劝师祖入府。”
林语蓁并不回答，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否定自己的决定，就在穆倚乔又要开口的时候说道：“也可，成不成便另说了，叫殿下受受挫也好。”
听出她话中的笑意，穆倚乔微微红了脸，有转移话题的嫌疑：“那你想好怎么面对师父了么？”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听到林语蓁的轻言：“我恨师姐，恨她骗我多年我这般信任她，却终究只是局中一子；却也感谢师姐，感谢她让我遇见了殿下，遇见这般好的你。”
穆倚乔莫名红了眼眶，道：“阿蓁，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好。”她将人抱得更紧一些，“我自卑又懦弱，总是坚持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想保护好身边的人，却总是自不量力；虽然我还不是太子，可八年前圣人将玉佩交到我手上时便已预示穆国未来走向，但我不想做，也不该做……”
“殿下不该妄自菲薄，有些话也不该说。”
“你听我说完。”穆倚乔没有意识到林语蓁的话哪里不对，只将脸埋在林语蓁脖颈处接着说道，“我也曾想过将所有碍事的人除掉，可我下不去手，每次看见穆倚荀针对我时都会不由自主在脑海里说：杀了他便可绝后患，可当真想要谋划时总是害怕得手心都是汗，也便不了了之。”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要喊出来，“你可知道，我本是女……”
穆倚乔突然停下，话锋一转，把即将出口的话变了个意思：“我本不该是嫡长皇子的。”
林语蓁听了并无甚反应，只安静地听她说着，而穆倚乔说完便停了口，一时间四周安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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