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十一具尸骸

温平生和几位参与发掘的教授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一扭头见唐小糖这样，忙跟过来问：“怎么了？”
“我问你，盗墓这个行当里，女人多吗？”唐小糖手里拿着一块白骨，微顿了顿。
“盗墓这个行当因为很考验人性，所以一起活动的往往是父子、兄弟这种关系足够亲密的一家人，女人的话应该也有，但不会多。怎么，这堆白骨里有女人？”
唐小糖手上不停在白骨堆中翻找：“那盗墓贼们在盗墓时会有祭祀的迷信吗？比如用女人生祭？”
温平生神色一凛：“这倒没听说过，你这是发现了什么？”
唐小糖扭头看向他，双眸晦暗，声音凝重：“这里所有的尸体全都是女人！”
她这句话声调刻意提高了一些，一旁几位考古教授都听见了，一时间齐刷刷扭头看向她，皆是一脸震惊。
“那不可能，盗墓贼的团体不可能都是女人。”黎卷脱口而出。
唐小糖指了指刚刚被她从白骨堆中扒拉出来，单独放成一堆的骨头：“我查了所有的耻骨，可以确定这里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是未生育过的年轻女性。”
不等现场诸位稳重学者吃惊完这一波，她又扔下一记重磅炸弹：“更重要的是，这些女性尸体周围没有发现衣物残骸对吧？无论是盗墓还是祭祀，应该都没有脱掉死者衣物的传统吧。”
唐小糖说完这句，突然看向温平生。温平生秒懂了她目光透露出的信息，露出一个震惊的疑问神情：“你是觉得……”
唐小糖点了点头.
不久前在警局，那位档案室的老警察在他们即将离开时，突然叫住他们，因为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刚刚说可能是没被发现的悬案，又是针对年轻女子的，让我想到了十八年前的另一桩案子——当时发生了很多起年轻女子失踪的案子。因为当年，贩卖妇女儿童比较猖獗，警方一直倾向于这些女子是被人贩子给拐卖了。但后来严打人口贩卖，抓到了不少人贩子，却没有一伙人贩子承认他们和这些女子的失踪有关。我听你们讲的，感觉有可能和当年的这些失踪案有关。”
当时听老警察讲完，唐小糖并未能从自己的记忆中筛选出什么有用信息，但现在站在这么多具可疑的年轻女性尸骨面前，她不得不联想。
垂眸看着杂乱堆在一起的白骨堆，红颜白骨，她似乎能够透过这些白骨穿透时光看见那一个个鲜活的灵魂。松开紧咬的后槽牙，她声音有些发涩：“我如果说，刚刚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呼唤我来查看这些尸骨，你信吗？”
“我信。”温平生没有半点犹豫。
“所以，报警吧。”
黎卷最先反应过来，唐小糖的意思是说这里的白骨可能是谋杀而非什么活该的盗墓贼，连忙颤抖着手拨打了报警电话。
打完电话他还觉得有些后怕，他记得地上尸体白骨化似乎只需要一年，埋在土里的尸体白骨化也不过3-5年。
所以，这场谋杀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他本科时还在这栋废弃的老教学楼上过课，也许就他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脚下的地道里，有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正在杀人。这么一想，他简直不寒而栗。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中，唐小糖默默将那堆白骨，按照不同的部位进行分类。
温平生和其他人也加入进来帮忙，论起分类尸骨重新拼合，考古专业的他们可是比法医专业的唐小糖更加熟练。只不过以前拼凑的在他们眼中是历史，心情是兴奋的，而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人多手快，只是简单的分类工作，很快便处理完毕。
唐小糖蹲在那堆指骨边，屏住呼吸一根一根地数着指骨，然而……数量是对的。她瞬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也许是数错了，没事，我们再数一遍。”温平生握住她的手，温柔但坚定地道。
唐小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对，一定是数错了，我再数一遍。”
于是再数一遍，这一次她数得很慢很慢，最终数目和刚才一样，但唐小糖神情完全不一样了，她手里捏着一节指骨，目色凝重。
凭借她多年的经验，不难判断出这是一节属于男性的指骨，这枚指骨显然不属于这一堆白骨中的任何一位，所以其实还是缺一节指骨的。唐小糖慢慢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的是一节指骨，一节她随身携带了整整十八年，即使睡着、昏迷、濒死、精神失常也都死死攥着的指骨。
靠着这根指骨，面对所有人的怀疑，她独自一人坚信那是真的，不是自己的幻想，不是记忆混乱，也不是人格分裂。她死死守着对指骨主人的承诺，古有尾生为了守信抱柱而死，今有她唐小糖十八年坚持不懈地努力，成为法医，研究DNA，一步一步拨开迷雾，努力寻找真相。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如今她终于能够将这枚指骨物归原主，终于能够完成她拖欠了太久的承诺。
半小时后，警察便赶到了现场，而且来的直接是市局的刑警。虽然这并非一个急警，可黎卷报警时提到的尸骨数量太过惊人，听起来似乎是一起未曾被发现的重大杀人案。
奉命出警的警察没想到，到达现场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地上一字排开的十一个带有打击伤的颅骨明明白白告诉众人——有十一位年纪轻轻的女性被悄无声息地谋杀在了这里，深埋在地底，不知多少年不见天日！
唐小糖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带队的警察：“十八年前，我目睹了一桩惨烈的杀人案，逃离现场时带走了这枚指骨。如今我正式提交这份物证，同时申请成为本案目击证人。”
警察本能诧异，脱口问：“十八年前？为什么当时没报警？”
唐小糖叹了口气：“是啊，逃出来后，我本该立刻去报警的，但路上遭遇了拐卖，大半年后才被救出来。又因为当时心理和精神都发生了问题，记忆也很混乱，所以我提起这个案子时，从警方到医生乃至我的家人都以为那是我幻想出来的。”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可光听里面的透露出的几个关键词，身为警务人员的他们足以想象出她曾遭遇过多么可怕的事情。
“对不起，我只是例行询问，没有恶意也不是指责，您别放在心上。”
唐小糖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都是为了破案。如今，我正式提交这份物证，并以当年一案受害者的身份申请，申请对现场白骨与这枚指骨进行DNA匹配。”
对于这起发生在十八年前，死亡人数高达十一人的重大案件，出警的警察不敢擅专，第一时间向局里进行了汇报。
唐小糖作为这起案子可能唯一的证人，在验证了身份后，得到批准跟着警察下到墓道里去指认现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温平生以家属的身份提出陪同，也得到了批准。
不得不说，温平生考虑得对。甫一看见发现尸骨的空地，她便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墙角一排破碎的大缸唤醒了她藏身其中的恐惧回忆，令她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说出一句“是……是这里，我当时就躲在那排大缸里。”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警察们动作熟练地扫开地上的一层浮土后，下面黑红色的地面露出来。这太明显，根本都不需要做血液反应测试，有经验的老刑警只需看一眼便能确定这里曾经发生过惨无人道的屠杀。
“我看见……看见他将那些姐姐活着分尸，然后丢进大锅里煮。”唐小糖声音颤抖地像是个穿着单薄夏装站在冰天雪地里的人。
她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让众人将目光齐齐集中到墙角那个之前没有人注意过的斑驳大锅上。
在场的所有警务人员都感到一阵头疼，看来他们遇到的不仅是个连环杀人犯，还是个高智商有很强反侦察能力且变态的杀人犯。
刚刚他们检查过了那些尸骨，除了头部的打击伤，其他部位并没有砍伤的痕迹，若是分尸那说明凶手对人体构造非常了解。而尸骨被煮过，很多证据都会消失。又时隔十八年，他们真的不敢保证这案子能够顺利侦破。
“也许你们从十八年前频繁发生但并未侦破的系列年轻女子失踪案入手看看，”温平生见大家都皱起了眉头提议道，“是你们市局档案室那位警龄很长警察给我们提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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