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徐展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高中校服，似乎正结束考试，推搡着朋友下楼，笑着和对方商量要去哪吃饭。
月考时的学校很静，平时熙熙攘攘的校园小道，这会儿小半天才有一两个人路过，略显冷清。
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小长假，徐展便无视了校园的静谧，满心欢喜地安排这几天的计划，全然不知旁边的朋友一脸紧张。
“连上了小半个月的课，这次我肯定要好好玩儿几天，”徐展问，“我玩游戏，你来吗？”
朋友摇头，“我就不了。“
听到这个回答徐展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朋友家教比他还严，父母对他的控制精细到分钟，想来也是没时间玩儿游戏。
“那也行。”徐展点头笑道，“我叫科代表来玩儿。”
十七岁的徐展身高185，是校篮球队成员，和班上男生关系都不错，并不缺一块玩儿游戏的人。
既然朋友不能一起玩，徐展理所当然的要去叫其他人，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可徐展没想到，他才把手机拿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学委发消息，站在旁边的朋友却突然出声叫他，打断要打字的徐展。
“嗯？”徐展疑惑，“叫我干嘛？”
但朋友却又不说话了。
徐展耐心好，见此还以为朋友遇到事儿了，心中一惊，消息也不回了，直直地看着朋友，压低声音和他询问。
不过朋友听完他说的话，却是摇了摇头。
“错了？“徐展轻笑，“那是为什么？”
徐展伸手拍朋友肩，催促道，“咱哥俩关系这么好，难不成还有话不能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想憋在心里不说也是个人选择，所以若是朋友真不乐意讲，那徐展不可能继续追问。
所以徐展说完话后，静静地看了朋友几眼，见他还是原先的表情，心知他百分之九十是不愿意说了。
徐展翘了翘嘴角，轻声笑了两下，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张嘴准备转移话题。
只是不等徐展说话，朋友先有了反应。
“有事。”少年人声音很脆，如山间清泉，让人听了不住心生喜欢。
十七岁的徐展心不设防，闻言也没多想，噙着笑睨了朋友一眼，还挑眉让他速度快点，怕再磨蹭下去会抢不到饭馆里的好座位。
许是被徐展逼近了，原本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的朋友，说话的速度渐快，没几秒就将他憋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徐展，我喜欢你。”
“不是普通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
直梦境里一直模糊的脸，直到此时总算有了五官，露出最原始的面容。也是这会儿，徐展才反应过来，这个和他走了一路的男生，叫孙长云，是他高中最好的朋友。
而这也是徐展首次被同性告白。
徐展翻了个身，恍惚中脑袋有片刻清醒，反应过来刚才一切都是梦境，挣扎着要从中醒来。
但始终徒然。
梦并没有停下来，还在继续。
这一次徐展少了参与感，反而切换到上帝视角，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事情沿着回忆的脚步发展下去。
孙长云的告白吓了徐展一大跳，等他回神后，第一个反应便以为孙长云同他在开玩笑，还嘻哈着让孙长云别玩了，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可站在一旁的孙长云，却不断在否定徐展说的话，还重复跟他强调，说他是真的喜欢他，让徐展好好考虑他的告白。
十七岁的徐展看着成熟，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在面对大事情时，尚不能第一时间给出好的答复。
于是在孙长云告白后，徐展饭都顾不上去吃，留给孙长云一个背影，便头也不回的逃离事发场地。
至于他盼了半个多月的小长假，徐展不仅没出去玩，相反在家里宅了整个假期，除了下楼吃饭，剩下的时间徐展反锁房门，在卧室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小长假共有三天，徐展就在卧室呆了三天，别的什么事儿都没做，查了整整三天的资料，以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同性恋。
孙长云倒也一直没打扰他。
临回学校前的下午，徐展总算停了下来，叉掉论文网页，退出相关书籍的电子版本，从书包里翻出作业，开启极速模式补作业。
徐展不是心软的人，往常有人跟他告白，他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哪怕跟他告白的是同性，徐展也未必有多委婉。
而这一次徐展之所以忙活这么久，无非是向他告白的人有点儿特殊，徐展不想敷衍他的喜欢。
于是恶补三天知识后，徐展知道同性恋不是病，是和异性恋无差别的性取向，至于孙长云这一类人，在社会上俗称Gay。
与之一起让徐展明白的，是他对孙长云的喜欢，绝对不是孙长云想要的那种。
在返校当天的早自习，趁教室来的人还不多，徐展把孙长云叫出教室，直接拒绝了他的表白，还和孙长云坦言，“我是直男。”
画面忽然一转，孙长云消失不见，背景也随之更换，梦境主人公则变成了孟浪。
这会儿徐展一身西装，站在人声鼎沸的摄影棚里，被吵的直皱眉，不太受得了的揉了揉太阳穴，恨不能立马离开这儿。
可徐展双腿好像灌了铅，怎么都挪动不了，只好愣在原地，盯着不远处在配合摄影师拍照的孟浪。
梦里的孟浪仍旧一袭红裙，不同的是妆容更精致艳丽，笑的也更灿烂，如同掉落凡尘的星星，吸引住了旁边所有人的注意。
拍摄正好停止，有人笑着走上前给孟浪递东西，眼底是徐展熟悉的情意，这看的徐展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但是没等他琢磨明白，就见孟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推开面前的人，径直朝他走来。下一秒孟浪伸手搂住徐展脖子，直扑进他怀里，眼底盛满笑意，声音偏软，“我都拍完了，你怎么也不过来啊？”
“不要别人给我递衣服，我就要你的。”孟浪笑的眉眼弯弯，“展哥，我就喜欢你。”
听到孟浪惊骇世俗的话，徐展心中大惊，下意识觉得这影响恶劣，要将孟浪推开。
可徐展环顾四周，却见周围的工作人员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孟浪和他的举动而过多关注。
见此徐展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怀里笑弯了眼睛的孟浪，正想和他说两句话，就见孟浪撇了撇嘴，语气暗藏不满意，抱怨道，“你怎么都不和我说话？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我都说了我最喜欢你，”孟浪仰头，用力地亲了上来，“所以展哥你不要吃醋，也不用吃醋。”
“我就偏爱你，就喜欢你。”孟浪的话消失于亲吻中，“徐展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相对往常看电影式做梦，这一次梦的体验感要真实许多，孟浪亲上来后，徐展不仅能感受到孟浪嘴唇的柔软，甚至还能闻到孟浪身上传来的香味儿。
不重，却直窜徐展脑门，让他有片刻清醒，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梦境，挣扎着要醒过来。
十几秒后，徐展掀开被子，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时正是凌晨三点，房间内漆黑一片，窗外也静悄悄的，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睡眠。可徐展却一点都不平静。
他想出去打杯水喝，好借此缓解糟乱的心情，却又怕打水弄出的动静会吵到孟浪，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开着台灯静坐在床上。
徐展不知道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他会再一次能到孙长云，更不清楚的是，为什么梦里孟浪和他那么亲密。
而且他……还一点都不反感孟浪的亲近。
往事骤然涌上心头，弄的徐展眉心紧皱，心情也越来越烦。
他打开烟盒，从中拿了根烟点燃，再递到嘴边狠狠抽了一口，吐了好几个漂亮的烟圈。
徐展没有烟瘾，也不怎么抽烟，往常只有心情烦闷时，才会抽根烟放松。可这会儿徐展一口气抽了五六根烟，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时至今日，徐展仍琢磨不出促使孙长云告白的因素，毕竟在徐展看来，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所能带来的益处更多。
不出意外的话，孙长云会一直是徐展身边最好的朋友。
可孙长云不仅说了，甚至在徐展拒绝他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徐展，后面更是转到了理科班，彻底斩断两人的联系。
起初徐展还很气愤，怪孙长云事做的太绝，不留任何能挽回的可能，也堵着一口气，明明两人就在同一层楼，可直至高中毕业，却是再没说过一句话。
往后两人去了不同城市的大学，虽然手机上还留有联系方式，但却一次都没说过话，年少那点情谊也消耗得干干净净，两人彻底成为陌生人。
徐展并不觉得可惜，只是偶尔想起来心里会闪过一抹遗憾，可也仅仅是遗憾了。
因为就算重来一次，徐展的选择依旧不会变，他还是会在孙长云告白后，花一整个小长假去了解那个他不熟悉的世界，再认真拒绝他。
徐展是真不喜欢孙长云，不是因为孙长云和他同性，而纯粹是孙长云不是他喜欢的那挂。
所以哪怕徐展成了同性恋，他和孙长云都没可能，但若是换成……
徐展又狠抽了一口烟，自虐般地将烟咽下去，烧灼得喉咙生疼，最终受不了的咳嗽起来。
这有种凌虐的快感。
无论孙长云说多少次喜欢，徐展都能面不改色的拒绝，可要是告白的对象换成孟浪，徐展惊讶的发现：不管孟浪说了什么，他都会点头答应。
近乎盲目。
然在徐展心里，只要孟浪开心，那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乐意去哄孟浪笑。思及此，有些事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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