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竹味
回到家，靳慕孜搜了好多关于刮胡子的视频。
但没能实践上。
因为江沐泽说，他喜欢早上起来刮胡子，晚上刮，夜里还会长。
江沐泽大四了，课程很少，时间比较充足，早早放了寒假，但他没离开京都，在京都协和医院实习。
医院里一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靳慕孜。
一放寒假，医院的病房简直人满为患，大学生宿醉，聚会喝酒伤身，各种奇葩的病例都会遇到。
靳慕孜和江沐泽保持着微信联系，听说他实习的科室是急诊，每天挺忙。
但还是会过问她学习，靳慕孜知道他工作忙又累，也不想多打扰他，因为有一次发微信问他数学题，他道歉说昨晚下班太晚，手机关机，回到家就睡了。第二天才看到信息。
靳慕孜看到这些文字，心里只剩无限心疼。
靳慕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学医，家里世代没有医生先例，更是出生于商户人家，富家子弟，考个大学，轻轻松松学个商科，接了爸妈的公司，怎么看，这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更何况，以前在江家长大，从未听过，他要学医。
靳慕孜也在努力学习，可物理和数学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但也好歹，数学能考到四十分了。
帝都早早入冬，班里的女生突然刮起一阵织围巾的妖风，女生上课也不听课，用个高高的书立挡着自己，偷偷摸摸开始缠毛线。
靳慕孜盯着看，用针一点点扣着，小拇指还翘着兰花指勾线，不知不觉就盯的久了些。
宋奕凡拿着笔敲了她脑门一下，提醒她：“听课。”
哦。
靳慕孜收回视线，宋奕凡问：“你不会也想弄那些小女生的玩意儿吧？”
“我…”靳慕孜一时结巴，眨了眨眼，极力否认：“我怎么可能呢？”
宋奕凡瞄着她：“你有喜欢的人了？”
靳慕孜摇头摇得厉害，咽了咽嗓子：“没啊。”
宋奕凡松了口气，潘营元还在上面挥扬粉笔末，他催了催：“赶紧听课，马上要期末考了，你数学别再考一二十了，老麻烦那些家教。”
靳慕孜皱眉，怎么还轮得到他说自己。
想死了是不是？
“我考一二十怎么了？”靳慕孜不开心：“考一二十不配跟你做朋友吗？”
宋奕凡沉了声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想到她经常跟他和黄悍城炫耀说，她哥哥在给她补习，而且这学期，为了所谓的补习，不知道放了多少次他和黄悍城鸽子。
加上那次在医院，看到靳慕孜和她哥哥抱在一起，心里总不对味儿。
“那你什么意思？”靳慕孜不情不愿地看着他：“你要是嫌弃我，下学期来了，你跟潘营元说别跟我坐同桌了。”
说着拿着自己书本，往旁边挪，跟他划开距离，边动作边说：“我也配不上跟你这全校第一坐一起，下学期，我跟大黄坐。”
有什么了不起？
真当自己学习好，就可以教训人了是不是？
以前也没见他那么多话。
宋奕凡笑了：“你跟他坐？确定不会被气死？”
靳慕孜：“……”
好像还真是，黄悍城那张嘴，更过分。
真跟大黄坐同桌，上课打起来都说不准。
这么一对比，宋奕凡还是好一点的。
靳慕孜梗了下脖子，勉强的看着宋奕凡，决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傲娇道：“那你跟我道个歉。”
“对不起——”宋奕凡嘴不对心地说。
靳慕孜才不管他这敷衍态度，道歉就行，我只要你低头，管你心里服不服。
她得意的笑了笑，挺小人得势的：“好吧，看在阿凡达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本公主原谅你了。”
宋奕凡也笑了，问：“晚上一块吃烧烤？”
靳慕孜摇头：“算了，最近得复习，期末再考不好我哥真生气了。”
宋奕凡没再说什么。
潘营元在上面说着这次期末考题不难，题目出的中规中矩，让大家好好复习。
放学之后，靳慕孜拿着自己做的一页页卷子塞进书包里。
她找了借口，跟宋奕凡和黄悍城分开，用手机搜了搜毛线店。
怪她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也不太会看地图，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毛线店。
天色已晚，里面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几个女人坐在一起，每个人手上都缠着毛线，手上动作流利，还能便织边聊天。
靳慕孜捏了捏自己的书包带子，走进去。
女人看到靳慕孜来了，抬头看一下，又低头干活，问：“要买什么？”
靳慕孜看了看店里，卖的东西还挺多的呢。
不仅有毛线，还有鞋垫，还有棉拖。
棉拖也可以织出来啊。
她伸眼一瞧，居然还有织出来袜子。
天哪，也太多种类了，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竟然有一种，自己也能织出这种手工的错觉。
她咽了咽嗓子，还是决定先看毛线：“这个线是织围巾的线吗？”
老板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就是…”靳慕孜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个同学啊，想织围巾，我来帮她看看线。”
朋友就是用来无中生有的。
老板没在意这些话：“你看看你要挑什么颜色的线。”
靳慕孜开始看着五颜六色的线，开始挑。
光一个白色的线，又分为纯白、乳白和纯白。
白色的更适合女生吧。
灰色更适合男生。
她挑来挑去，选中了深灰色的线，看到右边还有灰色的线。颜色一模一样。
她捏着手中的线，问：“这两种有差别吗？”
“右边的那个是羊绒线，细一些，围巾织出来上档次。”
哦。
那肯定要买好的啊。
靳慕孜：“那这种好的多少钱？”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下她的穿着，还穿着校服，咳嗽了下：“一两200。”
靳慕孜对这些也没什么概念，只是问了句：“那一条围巾，要几两。”
“六捆。”
靳慕孜：“那我要六两吧。”
老板娘笑的开心啊，竟然遇到了不识价的，今天稳稳赚了一大笔，放掉手里的棉拖：“好嘞，从箱子里拿出几根针，递给她。”
靳慕孜有点懵，这说买就买了，都没想到怎么织围巾。
这该怎么把这一团团线变成一条围巾了。
她问老板娘：“这怎么织啊？”
“你要织哪种？”老板娘说：“这有平织、十字花、麻花、席纹花等。”
靳慕孜看了几款围巾，觉得席纹花最好看，说：“我想织这种。”
老板娘点头：“行，那我们加个微信，我把教学视频发你，你要是学不好，再来找我。”
靳慕孜高高兴兴的提着东西出了门。
老板娘把视频发过来，靳慕孜看着视频里的操作，觉得也不怎么难。
兜兜转转，又到了学校门口。
今天在外面待得有点久了，家里的饭估计都做好了，也不坐公交了，她准备打车回家，在路边准备叫车，看到了唐青在大排档里帮忙。
她往里看了眼，她正忙前忙后在端菜。
花甲、蟹爪一盘盘端上来，身上都汗湿了。
还是那一身校服，跟大排档的夜景，格格不入。
听黄悍城说，她三千米，拿了第一，体力这么好，也是因为兼职吧。
每天晚上在这儿帮忙，学习还这么好，果真，人和人不能比。
她正要走，听见哐当一声。
众人喧哗，几个客人都吓得站了起来。
一盘烤鱼，洒了一地，唐青摔倒在地上，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沾上油渍。
客人们避之不及，生怕油溅到自己身上，没一人去扶。
靳慕孜赶紧走过去，问：“没事吧？”
后面来了一个女的，骂骂咧咧的喊着：“你个死丫头，端个菜都端不稳，这盘鱼得多少钱你知道吗？”
靳慕孜扶唐青起来，发现她的腿被烫到了，疼得眼睛都润了还在极力克制。
唐青看到靳慕孜，没说话，艰难地站了起来。
女人一脸刻薄相，跟客人道歉：“真不好意思，我这边重新给您做。”随后使唤着唐青：“你个死丫头，跟我进来！”
唐青要进去，靳慕孜拦住，大声跟那女的说：“她烫伤了，需要上药。”
“谁没烫过似的。”女人看了一眼她的腿：“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
“你这属于雇佣童工吧。”靳慕孜有些生气：“我要报警，告你们虐待童工。”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去告啊，她爸妈都死了，我能给她一口饭吃，她都应该给我磕头。”
靳慕孜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了。
她一直以为，唐青只是在这边兼职，根本没往深层次想这些身世家庭的问题。
唐青没说话，倒是客人说：“要不然让小姑娘去包扎一下吧。”
客人纷纷应承起来，女人不好再反对什么：“把地上的垃圾给我收拾好，真是晦气。”
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唐青一瘸一拐的拿起扫把，将地上的东西扫干净，靳慕孜要去帮忙，唐青摇头：“你在旁边等我就好。”
她知道，靳慕孜应该出生于很好的家庭，没接触过这些。
扫完地上还有一些油渍，唐青又拿来拖把拖干净。
弄好这一切，靳慕孜才拉着唐青出去。
进了药店，靳慕孜买了烫伤药膏和消毒用品，又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买完让药店的人帮忙给唐青清理。
用酒精擦拭掉身上的油渍，又给她上药，看的出来，唐青很疼，一直咬着牙，额头上都出了汗。
医生说烫伤不严重，但也要仔细护理着，以免留疤。
唐青应声，两人从药店出来时，唐青给她道歉。
唐青提着一袋子东西，问：“这一共多少钱？我拿给你。”
靳慕孜摇头：“没事，算了吧。”
“不行，我一定得给你。”唐青摸摸身上的口袋，只有五十块钱，她知道刚刚靳慕孜拿的是店里最好的烫伤膏，肯定不止五十，便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给你拿。”
靳慕孜捞住她，看她这一瘸一拐的样子，八成回去了，她那刻薄的亲戚根本不会管她的伤势，让她继续干活，想了想，便问：“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唐青楞了楞。她是答应过请靳慕孜吃饭。
“走吧。”靳慕孜温吞的笑了下：“去吃重庆小面。”
重庆小面五十块肯定够了。
再拖她一个小时不成问题，就不用回去还要干活了。
她扶着唐青进了门，唐青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菜单：“要两份重庆小面，一份加个煎蛋和香肠还有鸭掌。”
两人坐下，因为不熟，也没那么多话可以说。
不过凑近看唐青，长得真是漂亮，水灵得很，皮肤娇嫩，怪不得是校花级别的。
“唐青，”靳慕孜犹豫着开口：“我亲戚家有个三年级的孩子需要英语老师，你要不要试试看？”
唐青知道靳慕孜在变相地帮助她，婉拒道：“不用了，我小姨店里，缺不了人。”
原来那是她小姨。
她想，人总是需要一些尊严的，再说就有些冒犯了。
倒是唐青，看见黑色塑料袋，虽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的，但是有毛线针，已经扎破了袋子露了出来。
班里最近不少女生都在织围巾，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什么。
“你要织围巾啊？”
靳慕孜不好意思的点头，‘啊’了一声：“就是学学，不是快放寒假了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她以为，是要织给宋奕凡，也没多问。
“对了，运动会上见你晕倒了，”唐青礼貌性的表达关心：“没什么事儿吧。”
后来两人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时，都在说，这次的聊天真他么尴尬，完全是尬聊。
靳慕孜摇头：“没事。”
电话响了，时思子打来的，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她说和同学在一起吃饭，晚饭不用等她了。
吃过饭，靳慕孜送唐青到她小姨的大排档门口，唐青跟她挥手拜拜。
出租车上，靳慕孜才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爸妈疼着，哥哥宠着，还有阿凡达和大黄这两个好朋友，想想针不戳。
怕被父母发现，她把毛线塞到了书包里，进了家门就直冲卧室，把东西塞进最里面的柜子里。
她没跟宋奕凡和黄悍城去聊意外碰到唐青的事儿，关于别人的私事，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期末考试如期举行，考完出来，她伸伸脖子，拿出手机给江沐泽发信息，说自己数学能够40分呢。
比自己当初的目标超额完成十分。
可了不起了。
江沐泽问她，怎么那么确定。
靳慕孜笑着回复：【我就会做四十五分的题】
会做的，她会尽力都做对。
考场上，她就已经掰着手指头开始算分数了。
寒假作业她早不知道扔在哪里了，闲来无事她就拿起自己的毛线，开始织围巾。
但是她发现，她连围巾的头都不会起，拆了织，织了拆，织的歪歪扭扭不说，经常漏针，最后给自己惹一肚子气，把东西扔到柜子里，想去找江沐泽给他倒苦水，说围巾太难织了，她实在是做不到。
都走到路上了，又觉得丢人，不会织围巾怎么还要说一说呢？算了，她果断去了名品店，给江沐泽买了一条。
去医院之前给江沐泽发了信息说一起吃晚饭，他也没回，她拎着礼物去了医院，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难受，她寻了一圈，发现他在急诊室忙得晕头转向，靳慕孜也没好意思打扰他，在等候区一直坐着，手机也给玩没电关机了。
不知不觉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急诊室有多忙，自不用多说，江沐泽忙的经常吃完上顿没下顿，有时候还要守夜，终于闲了会儿，才想着去茶水间接点水喝。
接热水的时候，拿出手机，发现靳慕孜给他发了信息。
下午3：17：【哥哥，在忙吗？】
下午3：17：【我去找你一块吃晚饭好不好呀？】
下午3:18：【我出发咯】
下午5:40：【哥哥，我给你买了礼物】
下午5:40：{图片}【猜猜看，是什么？】
他打开图片，是l开头的一个奢侈品手袋。
他对奢侈品一向不关心，但隐隐约约觉得，那不便宜。
下午5:41：【等到了你拆开看看】
下午6:26：【我到你们医院了】
下午6:42：【找到你了，看到你在忙，我找个地方等你啊】
{图片}
【在这儿等你啊】
对话停止在这里。
图片上是医院里的一个走廊，有一排休息座椅。
而现在，八点多了。
他手机紧了紧，赶紧跑出去看。
八点多，医院的人不多了，明亮的大厅，冰冷的走廊，江沐泽东张西望，终于在一个走廊里看到她。
靠在座椅上，头微微仰起，与平时高马尾不同，放寒假后，她头发都没扎起来过，过腰的直发散在衣服上，乌黑亮丽。
她睡着了，眼睛合上，睫毛很翘，嘴巴随着呼吸浅浅动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袋子。
那一刻，江沐泽的心里莫名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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