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竹味
灯光打在她脸上，五官衬的稚嫩又柔和。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在夏天，时思子和他哥江宁，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娃娃来到家里。
好吵，她老是哭。人类幼崽真是太烦了，这是江沐泽的第一想法。
那天不知道时思子、江宁和张萍还有江鹏程说了什么，但他从门外看到，时思子一直在哭，最后还给张萍下跪，张萍喊她起来，她哭着说感谢张萍一家人的话。
时思子在江家待了一天，就跟他亲哥江宁一起去a市了。
人走后，张萍就跟江沐泽说，这是他妹妹。
张萍解释，时思子还在上大学，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是江宁提出放江家先养着的，等时思子读完大学，就把孩子带回去。时思子每周都要不远万里坐飞机过来看孩子。她没有抛弃孩子，但又没有选择。
时思子走的第一天，安安一直在哭，好像已经知道了，她妈妈离开她了，小宝宝认人，谁都不给抱，又不会说话，只会哭，嗓子都要哭破了。
一整个房子，都是婴儿的哭啼声，那个时候他年级也小，说实话，很烦。
江沐泽真想把她打一顿啊。
可一靠近她，发现她白白嫩嫩的脸上全是泪水，她的睫毛很长，沾上了好多泪珠，江沐泽心瞬间软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白胖白胖的脸颊。
她还是哭。
江沐泽咧着嘴，手指头把自己脸扯变形，扮小丑吓她。
没想到安安居然笑了，嘿嘿的笑，小姑娘笑起来好看又动人，两只小臂抬起来，身子朝他倾斜着，不会说话，只能叽叽哇哇的叫着。
张萍笑了：“她要你抱。”
“啊？”江沐泽挠挠脑袋：“我不会啊。”
他哪里抱过孩子。孩子还那么小，连他胳膊长都没有，摔着碰着了怎么办。
谁知道安安又哭了起来。
江沐泽伸出手，哄着：“好好好，哥哥抱。”
这一抱，就是几年。
说来奇怪，安安跟他最亲，爸爸妈妈都哄不了她睡觉，他一哄，不到二十分钟，准能睡着。
那时她的脸，就跟现在一样，白瓷一样晶莹剔亮。
江沐泽慢慢靠近她，抬手拨了拨她长长的刘海，轻声喊了句：“安安。”
靳慕孜眼睫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睡醒的她，眼睛像小鹿一样无辜，黏黏的喊了句：“哥~”
她平时，都是喊哥哥。
但这句‘哥’，比平时的哥哥更让他心情愉悦。
“对不起啊，安安，”江沐泽心疼的看着她，眼中有着不达底的温柔：“哥哥没看手机，让你等了很久。”
靳慕孜摇摇头：“你在忙嘛，治病救人比我重要。”
江沐泽有时候也会想，这个妹妹骄纵任性，但她善良正直，分是非，懂善恶，在可控的情况下，闹闹小性子，但在一些事情上，她又总是懂事的过分。
这不，刚觉得她懂事，又开始了。
她声音突然凉飕飕的：“但我看到有个女病人，跟你搭讪。”
“哪个啊？”江沐泽一天不知道要过多少病人，急诊的病人就像流水账，实在是想不起来：“我怎么不记得？”
不记得就算了。
这还算是一个完美的答案。
靳慕孜笑了：“那哥哥，你今年22岁，”她想了想：“到26岁以后才能谈恋爱哦。”
江沐泽不解：“为什么？”
靳慕孜撇了撇嘴，因为26岁的时候，她十八啊。
江沐泽大了她七岁零大半年呢，快八岁了。
“因为你学医很忙啊，不能分心，你都说了要考研，那不是26岁研究生毕业吗？”那个时候，靳慕孜应该也要高中毕业了。
江沐泽点点头，这样算也对。
每天确实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
靳慕孜肚子传来一声咕咕叫。
“走吧，我们去吃饭。”
江沐泽带着她出了医院。
出来才发现，下雪了。
雪很小，京都有的人叫这种雪喊盐粒儿。
京都靠北方，下雪并不是稀罕事，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
雪不大，也没伞，两人直接走了出去，看到雪靳慕孜才想到手中还有个东西，递给江沐泽：“哥哥，送你的礼物。”
“不年不节的，”江沐泽笑：“送我东西干嘛？”
靳慕孜没好意思说自己没织成围巾，这个只是替代品，边找了个理由：“就是逛街，看到适合你，才买的。”
江沐泽接过，看见袋子里装着围巾。
靳慕孜直接将围巾拿出来，眼中盈盈笑意，想给他围上，发现自己身高不太够，无奈叹声气，踮起脚尖说：“哥哥，你稍微弯一下腰。”
江沐泽只是笑，把她手里的围巾拿过去，随意的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结：“下雪了，借你围一会儿，等会儿还我。”
哦，好吧。
只是他围的，格外丑，一点造型都没有。
她把围在围巾里的头发捞出来，慢慢跟上江沐泽。
靳慕孜突然想到个事儿，问：“哥哥，云林的家还在吗？”
只听说，他们都搬到了北清。
哥哥江宁是娱乐圈很有名的人，和嫂子孟依定居北清，后来，张萍和江鹏程也带着江沐泽迁去了北清。
“在啊，房子没卖，爸妈其实还是想回云林养老的，而且过年拜年还是要回去小住的。”
靳慕孜高兴了下，问：“院子里的那颗青梅树，应该很大了吧。”
那颗青梅树，是有一年的植树节，张萍拉着她俩去义务种树。
江鹏程提出：“不如我们在院里子种一棵吧，代表一家六口的家人树。”
一家六口，爸爸妈妈，哥哥嫂嫂，还有哥哥和江久安。
那就这样决定了。
张萍问江久安：“六六想种什么树啊？”
江久安爱吃草莓，脱口而出：“我想种草莓树！”
江沐泽发自内心嘲笑她：“你个笨蛋安安，草莓在大棚里，不长在树上。”
“没关系，”江鹏程把她搂了起来：“明年买个大点的宅院，给六六种草莓。”
江久安在江鹏程怀里手舞足蹈：“谢谢爸爸。”
江沐泽只会翻白眼，觉得家里人太娇惯这个妹妹。
“那我们今年种石榴树好不好？”张萍问六六：“六六也很爱吃石榴。”
江久安兴奋地点头。
“行不行？”张萍换了种语气问江沐泽。
“我的意见管用吗？”江沐泽冷笑一声：“您还记得您有个儿子呢？？？”
就这样，张萍带着她和江沐泽去买树。
市场上树很多，他们根本分不清品种，毕竟买的时候都是光秃秃带着根的粗棍，卖家说那就是石榴树。
说到种树，江久安想买一颗大点的，最好明年就能结果子的，不想买小树苗一直等一直等。
就买了一颗很粗的，卖家说是要不了四五年就能结果子的树。
江鹏程和江沐泽在那里掘土挖坑，江久安年纪小，也不让她帮忙，她就跪在地上玩泥巴，只在填土的时候帮了忙。
第二年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劲啊，张萍说石榴花不是白色的啊，拍下树上开的花到网上一搜，是青梅树。
这才意识到，被卖家被骗了…
但青梅树开花很好看，一片白色，抚慰了江久安的一点心灵。
那几年开始流行漂流瓶，许愿瓶，张萍是把青梅树当成了许愿树，会买很多玻璃小瓶子，让大家写上愿望，挂上去。
但也只有过年和生日那天能写。
江沐泽点头：“十年了，很粗，每年都能结很多青梅果。”
靳慕孜听到这儿，有些遗憾：“果子好吃吗？”
本来应该一家人看着青梅树结果，一起采摘果子吃。
“有点酸。”江沐泽语气悠长：“妈妈都用它来泡青梅酒，逢年过节都会拿出来喝。”
靳慕孜喃喃道：“我也想喝。”
江沐泽愣了下，随后笑了，抬手抚上她后脑勺：“年后，你找个时间来北清，哥哥去接你见爸妈好吗？”
靳慕孜点头。
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地方菜馆，点了三菜一汤，靳慕孜想喝可乐，被江沐泽阻止了。
拿过来一瓶热牛奶的时候，她还不高兴了下。
主要是，早餐天天喝牛奶，睡前喝牛奶，上午课间学校还发学生奶，真的够够的。
她可怜巴巴说着：“想喝可乐。”
江沐泽把牛奶打开，推到她面前：“你最近，别喝凉的。”
靳慕孜想了想今天几号，随后‘哦’了声。
例假又快来了。
“哥哥，你给我的那个药好苦。”她这会儿才想起来抱怨：“我喝不下去。”
江沐泽也无奈，中药哪有几个好喝的，但没办法啊，也只能说：“良药苦口。”
“上个月，我妈妈给我熬的，我实在喝不下去，我妈妈就给我加了好多红糖。”她撇了撇嘴，叹气：“然后，那个药效就没那么好了，还是有些痛。”
在江沐泽给药的第一个月，她老老实实在例假约一周前就开始喝中药，而且喝的原配方，一点都没加红糖，等到来例假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腰也不酸，吃啥都有胃口。
但就是太苦了。
所以第二个月，她不肯喝了，时思子为了让她喝下去，加了很多红糖，让中药味道好一些，但没想到来例假还是痛。
痛感没有第一次强烈，不用再吃止疼药，但就是想躺床上啥也不想干。
江沐泽：“你加了糖肯定会削减药效。”
靳慕孜唉声叹气，好像也没什么选择。
“喝药也是痛苦一周。”她觉得自己人生好艰难啊，顿感哀思：“不喝也是痛苦一周，我这苦命人生。”
但她知道，她还是会喝的，那是江沐泽弄来的药方不说，若是不喝，那一周她会疼得下不了地。
时思子还专门带靳慕孜去看了中医，中医说靳慕孜重度宫寒，这个药方确实好，补血益气，缓解痛经，养血生肌。
还要靳慕孜从此忌口生冷的东西，那怎么可能！她的冰淇淋，草莓冰沙怎么可以拒绝！
江沐泽是在年二十二那天回的家，在北清，年二十三是小年。
靳慕孜送他去机场，江沐泽系着她送的围巾，走之前还抱了抱她，说年后见。
还说年后，小安安就十五岁了，又长大了一岁。
饶是她现在年龄小，也不爱这种虚岁，她还是很想当小姑娘的，但又想着，十五岁，好像离他又近了一些。
那时候靳慕孜已经跟家里人确定了年后初六去北清。
也订好了机票，只是她对北清这个城市很陌生，江沐泽说了，会去接她，同时也跟她说，记得写作业，寒假别玩得太脱了。
老生常谈了，靳慕孜非常应付地说了句好。
她可不写作业，照样玩的洒脱，那时候流行起了一个韩剧，剧情狗血又好看，她本来不想看，奈何自己妈妈是个韩剧迷，追着更新看的那种，她也没想到自己以前一直觉得那些女生迷韩剧是不是有些夸张，结果到了自己身上也变成这样。
韩剧没少赚她和时思子的眼泪，那天大结局，时思子和她钻在房间被窝里，捧着脸看直播更新。
大结局又暖又虐，两人看的掉了不少眼泪，用掉了整包抽纸，把靳言安吓得冲进房门看，以为是怎么了。
原来是一对无脑母女在追无脑剧，靳言安撇了撇嘴，关上门，留着她俩继续哭。
导致第二天跟黄悍城和宋奕凡出来玩时，黄悍城看见她肿着的眼睛问她：“你爸妈离婚了？”
“我踹死你信不信！”靳慕孜冷哼一声。
黄悍城撇嘴：“你说你跟你妈一起哭的。”
“看韩剧哭的！”
三人正坐在一家西餐厅里，没吃东西，点了三杯奶茶，一盘瓜子，一盘话梅，还有炸鸡，然后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打游戏。
打累了，换打扑克。
一玩就玩一个下午，一个下午明明也说不了几句话。真不知道每次黄悍城打电话跟她说有好玩的，她是怎么被骗出来的。
可能朋友就是这样，天□□夕相处的，哪有那么多话要说。陪伴更重要。
还有更无聊的，黄悍城还带了一盘跳棋，三个人开始玩。
玩了一会儿，天色已晚，宋奕凡问晚上去吃什么？
黄悍城：“吃烧烤呗，好久没吃大排档了。”
靳慕孜没什么意见。
不知道谁提出来的，去了唐青那里。
去的时间算早，客人不多，但很意外的，没遇到唐青。
来招呼的还是唐青的小姨，黄悍城照例点烤鱼花甲扇贝蟹爪烤金针菇烤韭菜的一大堆，靳慕孜撇嘴：“用不着点那么多，咱吃不完。”随后问那个刻薄女人：“唐青呢？”
唐青小姨都忘了靳慕孜了，问：“你们？”
靳慕孜解释：“我们是唐青同学。”
顾及着她是客人，唐青小姨还是笑脸：“她发烧了，在楼上躺着，你们找她啊，我把她叫下来。”
靳慕孜赶紧说：“不用不用。”发烧了就好好歇着吧。
她就说，怎么会没见到唐青，她这个扒皮的小姨怎么会让她闲着。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病。”那女人一脸不屑样子：“等会儿店里上人了她也是要下来帮忙的，我去叫她。”
靳慕孜皱了皱眉。
黄悍城也有些惊呆，问：“她不是在这儿兼职啊。”
靳慕孜看着他俩，命令道：“你们俩等会儿去别乱说话！”
黄悍城虽疑惑，但也点了头。
没一会儿，唐青就下来了，外面套着京华中学的羽绒服，头发披散下来，因为发烧，脸红彤彤的。
唐青看到他们，显然也愣了下，看了宋奕凡一眼便撇开视线，淡淡的笑：“是你们啊。”
“不好意思啊，”靳慕孜道歉：“我跟你小姨说了别喊你了…”
“没事。”唐青笑得很温婉，转而开始咳嗽。
靳慕孜见她虚弱的很，问：“吃药了吗？”
唐青迟疑了一瞬，点头：“吃了。”
靳慕孜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在撒谎，突然出声：“宋奕凡，去给唐青买发烧药。”
这高八度的声音，给两人吓了一跳。
宋奕凡眉毛挑了挑，靳慕孜催道：“快去啊！还有你，”她对着黄悍城就是一顿吼：“你俩一起去。”
哦。
俩人也是非常迷惑，但看到唐青生病，便起身一起出去。
人走后，她拉着唐青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好烫啊。
她感觉，这肯定烧得有五十度了。
“没事。”唐青笑着说：“夜里捂捂汗就好了。”
期间，黄悍城点的蟹爪和龙虾已经上来了，还有一些烤串。
“你发烧应该不能吃海鲜吧。”靳慕孜喃喃自语着，喊了一身：“老板，再加一份炒方便面。”
唐青摆手：“不用了。”
唐青问：“你围巾织好了吗？”
“我没那水平，”她摇头，表情有些丧：“就买了一条送给我哥。”
唐青笑了：“送你哥的？”
靳慕孜也奇怪她问这话：“那不然还有谁？”
宋奕凡和黄悍城回来，拿着一包大大小小的药，什么都有，靳慕孜扒拉里头，还算两人贴心，买了温度枪。
靳慕孜拿着温度枪对着她脑袋一摁，三十八度七。
快三十九度了，都属于高烧了。
“黄悍城，找老板要热水！”
这群男生，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
唐青小姨拎着热水壶过来，靳慕孜给她倒热水：“赶紧把药吃了，然后上楼休息。”
“发个烧吃什么药啊！”她小姨在旁边唠唠叨叨：“扛扛就过去了，她又不是城里的孩子，身体没那么娇贵。”
靳慕孜想跟她吵，唐青拦了下来，那眼神分明在说，没必要，她小姨也不会听。
靳慕孜找了一些她能吃的菜，比如烤馒头，让她吃点东西，再吃药，结果饭还没能吃上，店里就开始上人，一桌接着一桌。
人多了，她小姨就在后面唠叨：“青青，快点来帮忙。”
靳慕孜皱眉：“你别去。”
唐青笑笑：“没关系的。”
靳慕孜拉住她胳膊：“说了不让你去。”随后看着宋奕凡和黄悍城：“你俩去。”
宋奕凡：“？”
黄悍城：“？”
宋奕凡挑眉，说话刺刺儿的：“你想去自己去呗，自己在这儿当好人，倒挺会指使别人。”
靳慕孜站起来，跟他呛：“我去就我去。”
真是搞笑，看到别人在发烧，帮都不帮一下，冷血无情！
说着往后面走，走到收银台，拿着围裙往身上系，宋奕凡皱眉，站起来，大步走上去，按住她胳膊，将围裙仍在一旁，声音沉了几分：“你干什么？这是你能做的活儿吗？”
“唐青能做我怎么不能做了？”靳慕孜甩开他，故意讽刺：“你这种少爷才做不了吧？”
宋奕凡咬肌轻动，真不知道今天撞了什么邪，居然来到这儿，搞这么一出。
宋奕凡拉着靳慕孜出来，喊了老板。
还是唐青的小姨。
宋奕凡靠在椅子上，问：“多少钱，唐青今天不干活？”
唐青小姨一时没听懂。
唐青站起来，看着宋奕凡：“你疯了？”
“今天花多少钱，唐青能休息？”
这会儿听懂了。
唐青小姨咳嗽了下：“怎么着，也得五千吧。”
宋奕凡点头，腮帮子都瘪了下去：“行，按这个标准给我上，唐青今天就坐这儿，哪都不用去。”
本以为英雄救美的一幕，却不曾想，今天的一切，让唐青觉得，她和宋奕凡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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