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伯暮屿的话对路一朗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联想到梦境,以及身体的变化,他怀疑那个灵魂,很可能是应龙。
对方究竟何时进入身体,和三年前的车祸有没有关系?
路一朗心绪翻涌,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即使伯暮屿给他的感受不同,但两人见面不过五分钟,还算陌生人。没摸清对方底细,他绝不会率先摊牌。
路一朗微扬起下巴,摆出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重新夺回主动权,反‘审问’起伯暮屿来:“你是什么人啊?怎么懂这些东西?”
“我是天师。”
“天师?”路一朗屏气问,“你住在龙虎山?”
“我是在山上长大的,但是现在不住那儿。”
伯暮屿老老实实一问一答,路一朗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去往鹰潭的车票,想要找寻的人,会不会都来自于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的期盼。
想到对伯暮屿的微妙好感,未必出于本心,对方‘天缘注定’的人,更可能不是自己,路一朗胸口涌上股憋屈感,空落落地,仿佛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语气不自觉得酸溜溜起来:“哟,原来是天师啊,难怪身手这么利落。我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啊。不过……”他话锋一转,“就算你是天师,也不能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说我身体有另外一个灵魂,总要拿出实锤来啊。”
通常被走舍,原身多多少少会产生些异样,伯暮屿试着引导他回想:“你的脾气秉性,喜好习惯,和以前有没有不同?”
“没有。”路一朗答得极为干脆。
其实伯暮屿探脉时,只检测出这人体内多了一道精魄,并非阴气,不符合邪祟夺舍的症状。
自己没有十足把握,当事人又矢口否认。他不能强迫,只得好声好气地商量:“我把它从你身体里逼出来,你就能看到了。”
“从我身体里……”路一朗瞧瞧自己,又看看伯暮屿,挑着眉问,“你打算对我动手动脚?”
这话本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可他语气太过轻佻,倒透出一股子不可描述的味儿。等回过劲儿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找补了。
伯暮屿耳尖微微泛红,急道:“我真是为你好。”
两人正僵持着,峡谷深处又有人跑来,是个白白胖胖圆圆滚滚,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拖着沉重步伐,跑到两人面前,撑着伯暮屿肩头,呼哧带喘地匀气。
路一朗认出,这人竟然是民宿的老板罗甘德,惊讶道:“罗老板?”
“小路?”罗甘德同样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不是四月八节么,我带团里的人过来,还是让你给订的位子呢。”
“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罗甘德拍拍脑门,“这两天慌得……呃,我是说,忙得晕头转向的。”
明明是说‘慌’,却忽然改口,路一朗有所察觉,不动声色地指着伯暮屿问:“伙计说你给客人带路,去景区玩了了,就是他吧?”
“啊,是、是他。嘿嘿,没想到在这儿碰上,这不是巧了么。”罗甘德干笑着应和。
他们来的方向,根本不是旅游区,伯暮屿也非寻常游客,罗甘德没有实话实说。
看来彼此都有秘密,路一朗对自己隐瞒真相的做法,也就更加心安理得。
他冲伯暮屿扬扬下巴,“原来同住一家店啊。介绍下,我叫路一朗,玩自驾游的。”
“路、路一朗……?”伯暮屿直接楞在原地。
三年前他到龙虎山贺寿,半夜突发高烧,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个人给他打过电话,名字也叫‘路一朗’。
对方命令他‘千万不要上飞机’,语气十分强横,理由是会发生坠机事故。而恰巧在前一天,伯暮屿梦到了坠机。
高烧来势凶猛,又找不到病发原因,探脉时测出两条脉络,隐隐有夺舍的势头。张家天师怕他被邪祟入侵,施法保住他魂魄,好在第二天,另一条脉便消失了。
此后病情反复缠绵,他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中,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彻底好转。
再开机时,收到一条消息,同样是叮嘱‘不要上飞机’,并要他回电话。然而伯暮屿再打过去,号码却成了空号。
他望着路一朗,不停琢磨:打电话、发短信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路一朗’这名字不算常见,真会是巧合么?
探究的眼神,让路一朗挺不自在,幸好罗甘德发现余鹏,无意中帮忙解了围。
路一朗趁机躲开伯暮屿的审视,到余鹏身边,用鞋尖踢了踢他胳膊。
余鹏醒过来,见到两个人附身盯着自己,跟围观下葬似的,顿时打个激灵,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哆哆嗦嗦地环视周遭,颤颤巍巍地问:“这是哪儿啊?我、我怎么在这儿?”
“你不记得了?”路一朗故意探他口风。
“我记得她们灌完我酒,又有个挺漂亮的女的过来,非要跟我喝,之后……不记得了。”余鹏边回忆边说。
既然他不知道后面的事儿,路一朗索性信口开河:“那女的骗你过来玩仙人跳,她同伙躲在这儿。幸亏我们遇上,把他们赶跑了。”
他怕狐妖的事引起恐慌,故意编个瞎话想遮掩,谁知余鹏闹着要报警。
路一朗不耐烦地指指表盘,“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报了警,全团陪着你熬夜录口供,起因就是你见色起意?”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全团十来号人,等全部录完天都亮了。
余鹏当然知道这么做招恨,况且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和那苗家女子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能吃下哑巴亏,蔫头耷脑不再反抗。
路一朗白他一眼,往山谷外走,听到身后伯暮屿喊:“路一朗,你……”
以为他还要揪着‘走舍’的事说,本就没彻底消下去的火气,呼地又涌上来。路一朗回身大喝:“有完没完?”虎啸龙吟一般。
在场的三个人全被震住,谁也不敢再出声。
伯暮屿站在月亮地里,手指紧抓着裤腿,仿佛真的做错事一样,局促不安。
路一朗觉得他脸色更白了,瞬间埋怨起自己,怎么又没压住火,非要吓唬他。
他示意其余两人先行离开,走回到伯暮屿面前。
伯暮屿微微侧身,戒备地瞄着他。
生怕再把人吓到似的,路一朗放轻声音,和颜悦色地说:“我昨儿晚上没睡好,白天开了六七个钟头的车,晚上又遇到这么多事,现在脑瓜子都嗡嗡的。你还跟我不依不饶的,我火气能不大么?”
这话说得像是解释,又像道歉,可听到最后,反而成了埋怨。
伯暮屿过于善长‘自我反思’,立刻道歉:“对不起啊。”
路一朗偷偷压了压嘴角,大度表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儿太突然,你容我缓缓,好不好?”
他推一下伯暮屿肩膀,边往峡谷外走,边‘循循善诱’:“咱们同住一家店,你还怕我今儿晚上跑了啊?”
此时要是再不同意,反倒成了‘不依不饶’,伯暮屿懵懵懂懂地点头同意。
其实他喊住路一朗,是想问对方,当年有没有打过电话。可照目前的情形看,路一朗显然不认识自己,便没有再问的必要。
两人从山谷中出来,与大部队汇合,一同回到罗家民宿,各自进房休息。
伯暮屿今天灵炁消耗过大,调息了一个钟头,总算恢复精神,脸色红润了一些。他在屋角结好阵法,从背包里翻出黑色布袋,将狐妖放到阵中。
乾坤袋里绣着八卦阵符,束缚着阿紫转身都难。重获自由后,它伸个懒腰长舒口气,笑嘻嘻地对伯暮屿说:“摔我那一下没舍得下狠手,看来你这人心挺软的。”
此时它身体已经变小,粉团子似的,玉雪可爱,九条尾巴在身后摇摇摆摆。
伯暮屿总感觉,自己似乎抱过这样一只狐狸,当时才没一下子摔死它。可明明他这辈子,从没养过跟宠。
阿紫蹦跶够了,开始得寸进尺,瞄着伯暮屿挑衅道:“放我出来,不怕我跑了啊?”
“你试试呗。”伯暮屿学着它反呛回去。
阿紫被刺激到,伸爪子去碰结界边缘。顿时如触到针尖一样,前爪连同半个身子,都麻得没了知觉。
它嗷叫一声收回爪子,不可思议地问:“你跟谁学得布阵啊?”又怀疑地摇摇头,“不对,能布出这么绵密阵法的人,起码有上百年的功力,你太年轻了。”
伯暮屿笑而不答,敢放它出乾坤袋,就是自信它逃不出阵法。
别家修行,都是身死道消,而伯家的道行,会有一部分渗透在血脉之中,直接传给后人。可以说他家每一代,都是集前人之累积,直接出生在别人的终点线。
阿紫对阵法起了兴趣,研究过四壁上细小繁杂的符纹后,咋舌道:“你这阵很像上古神祇的手法。他们飞升之后,地祈散仙可没这个水平。”
“神祇飞天之后?”伯暮屿一愣,“他们不是一直都住在天上么?”
“当然不是了。”阿紫摇头晃脑地卖弄起来,“以前他们和人类一样,都是住在大地上。颛顼绝地天通,人间灵炁渐消,那些神祇才不得不飞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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