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物指甲

纵马飞落封水潭的壮举没有让恩科成为草原之鹰，反而成为了牧区的幽灵。

        在医院昏迷三天后，铁尔穆陪着他回到牧区。草原变了，不见了生机勃勃的场景。马头琴声消失了，像蝴蝶一样飞舞在草坪上的孩子们躲在蒙古包里瞪着大眼偷看着他。平日里要好的亲邻恰好迎面走过来也连忙绕道而行，避免和他相遇。

        铁尔穆：恩科，巫师是对的，他让你不要办那蠢事儿，他赌你生不如死。这下你明白了吧。

        恩科没有理会他。恩科苏醒后一改常态，眼里闪着谜一样的光。走路也变的轻如狸猫。铁尔穆甚至也怀疑起恩科“进水”后，是不是真的如巫师所说的恶灵附体。他也吓的跑向了“逍遥酒馆”。

        他的蒙古包成了牧区“活着的坟丘”。不知是谁干的，蒙古包已经在外围圈上了隔离带，蒙古包上铁满了辟邪的灵符，甚至在门口有人给泼了黑红的狗血。

        恩科，有人喊。

        萨兰妈妈提着一个食物盒子向他急匆匆走了过来。恩科赶紧迎上去，“您怎么来了，萨兰呢？我记得她把我送到的医院，怎么不见她了？”

        萨兰妈妈拥抱了恩科，又上下打量他。

        你没事就好，快收拾重要东西离开草原，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牛肉干。萨兰妈妈说。

        恩科：您这是？

        萨兰妈妈：你是好孩子，可是你触犯了牧场大忌，人们都在谈论那匹成了骨架的马。所有人都认为是你打开了魔鬼的大门。你看。

        顺着萨兰妈妈的指引，在远处有一队马匹正托着大小包裹消失在地平线处。

        很多人正搬离这个牧场，他们都恨你。萨兰妈妈说。

        恩科：看来我真的闯了大祸。

        萨兰妈妈：亚克隆已经把萨兰关进了蒙古包，正和德隆偷偷筹办婚礼。他还在煽动别人，你有性命危险，快走。

        恩科：我不能丢下萨兰，如果真有恶魔我会亲手宰了它，还草原一个宁静。

        恩科突然意识到爷爷也处于被草原孤立的状态中。他让萨兰妈妈给萨兰稍口信，让她一定等着他。说完，翻身上马直奔封水潭。

        封水潭停着十几部车子，人影杂乱，有警灯在闪烁。纷杂的人众正在忙碌，有用葫芦状的器皿取水样，有的在拍照，在土丘上还有人看着地图在指点着什么。更多的人是围在马骨前。爷爷正坐在帐篷前，默不作声，像一个衰老的兵马俑。

        恩科刚下马，一个警官就走了过来。

        警官：恩科，我们想很快结案，你必须有问必答。你应该也是知道了，封水潭跃马事件让整个牧区人心惶惶，我们必须维稳。维稳就要以最快速度侦破这起案件。

        恩科：这也是我想的。

        警官：你和马同时落入水里多长时间？

        恩科：一分钟的样子。

        警官：在水里发生了什么？

        恩科：马一直沉入水下，在水下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水的能见度很低。它浮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骨架了。我被爷爷的套马杆挂住了没有下沉。

        警官：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比如水怪之类的。或者说鳄鱼、大鱼什么的就像尼斯湖水怪出现？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走了过来，看上去和蔼可亲，眼光犀利。他面带微笑盯着恩科。

        恩科眼神犹豫了一下。这个人就走了，去和一个断了手臂的老头说话。

        恩科：我在水下除了我刚刚说的，什么也没看见过。

        警官：不要隐瞒任何蛛丝马迹，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恩科在笔录上签了字，径直走向爷爷。爷孙俩进了帐篷。老人家摸了摸恩科的脸部擦伤。恩科明白爷爷的内心想法。爷爷不赞成他跃马为红颜的举动。但在内心里还是赞许他毫不退缩的性格的。这点很像他自己，比恩科爸爸他的儿子强过百倍。

        恩科：整个牧区都认为我是不干净的。

        爷爷：人的劫难是逃避不掉的，只有征服它才是强者。爷爷闭眼前一定要把你熬成真正的草原之鹰。孩子，别怕！

        恩科扑到爷爷怀里，就像小时候每个有暴风雨的夜晚。他就依偎在爷爷膝盖上听他讲可汗的故事。沉默良久，恩科抬起湿润的眼睛想对爷爷说什么。爷爷制止了他。要回到蒙古包再说。

        你不守着封水潭了吗？恩科问。

        警察接管了。爷爷说。

        两个人策马回到蒙古包，爷爷反锁了门。

        说吧，你在水里看到了什么？爷爷问。

        恩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子取出来一个细长的指甲。指甲有一寸长，像鹰的指甲。

        恩科：爷爷，我在水里看到了怪物。

        爷爷：草原的邪恶之眼？

        恩科:马落水按照常理应该很快就浮上来，是一个浑身长着绒毛的怪物把马拽向潭底的。马浮上来就成了骨架。这个水鬼又来拽我。我拿着刀就刺了过去，刀的倒刺就挂住了这个指甲，我也是苏醒后检查物品时才发现的。正好这个时候你就套中了我，我才得以挣脱。那个怪物似乎长了一双大脚。

        爷爷走向成吉思汗的神像前拜了又拜。

        恩科：爷爷，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个秘密告诉警察？

        爷爷：不。在事情还没有眉目之前秘密要放到心里，放到心里的秘密才属于自己的。你甚至都不应该对爷爷讲。男子汉心里要能藏得住事儿。

        老人家走出蒙古包去看他多日未见的骡马。恩科就盯着这个指甲回忆落水后的每一个细节。一匹几百斤的壮马在不到一分钟时间就被怪物吞噬的毛发不存、滴血不在，想想就让他脊背发凉。人总是会后怕的，恩科也不例外。

        警官说的是对的，是他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让牧区笼罩在巨大的恐慌中，他必须要杀死这个怪物。不仅仅是为了萨兰，也为了草原。

        他不停地在包里走动，看到了铁炉子旁的牛粪、木屑和神龛上的驱蛇的硫磺，眼前一亮。赶紧查看手机，又拿来纸笔，详细地记下了配比数据。他窃喜，好，你要吸血，我就让你粉身碎骨。

        他要制造水雷，炸死这个沉潜在水底的怪物。

        透过窗口他看到外面有好几个在兜售辟邪灵符的小商贩。逍遥酒馆里传出了世界末日般歇斯底里的酒话。他把赌命契约揣进怀里，要去酒馆，让这些赌徒兑现赌注，要带他们一起上路。他想着这个水鬼或许强大足以毁灭整个草原。

        恩科，在家吗？有人喊

        他赶紧把笔记本，长指甲藏了起来。

        那个面带微笑的老警察正抬脚走进他的蒙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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