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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直到年前,季清识没再见过季晨。

        她二十来年不跟人交恶,最狠的话居然是对亲生母亲说的。

        她问她是不是要看着她去死,她说对。

        她这人也就只能凶狠那么一霎那,过后回想起来总是不安,她那天跟过去,是想找到季晨住的地方,找到打她的那个男人,然后报警。

        可是季晨不让她跟着。

        好几天夜里她都辗转反侧,睡不好,像是额前悬着一把利刃,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季清识悄悄打电话给季开源,想问季晨的联系方式,可是季开源也没有。

        于季家而言,季晨就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没人知道她在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

        离除夕还有三天,季清识坐车回了南江。

        季家小院堆了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送来的年礼,南江的改变如同春风化雨,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轻飘飘一句话,数不清的资源就一窝蜂的涌进来。

        南江的这个年节比以往不知热闹多少,很多常年在外打工的人都回了乡,南面在建度假村,北面规划建厂,带来大把的工作机会。

        季亭山从善如流,随遇而安,谁上门他都能聊两句,人家说那是他学生,他就认是他学生。总不好说是孙女婿吧,那流水似砸钱的孙女婿连他们家门都进不去。

        季清识回去那天,季开源过来送年货,季亭山留他吃饭。

        季清识喊了声舅舅,就搁下背包去打酒,顺便买点儿熟食。老街那条路已经重新修缮过,铺了一层油亮的沥青,黑曜曜的。

        季清识提着酒壶过去,高家酒坊旁边的破巷子里窜出一帮小孩,围着她叫小季老师,季清识笑着跟他们打招呼,陈阳冻的两行清鼻涕直往下流,哧溜哧溜的,问:“小季老师,盛叔叔什么时候来?我们操场修好了,我们校长专门写了首诗,让我们排成诗朗诵,准备唱给他听来着。”

        这群小孩压根不知道钟然的名姓,就天天听大人念叨盛誉盛誉,于是自发给他改了姓。

        季清识好脾气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陈阳:“过年应该来吧?去年都来了,我烟花都准备好了。”

        “……”季清识直起腰,陈阳这话一说,其余几个小孩都跟着点头如捣蒜,壮志踌躇的等着过年宰一笔狠的。

        季清识板着脸,拍拍陈阳乱糟糟的脑袋,什么也没说,接过装满的酒壶就回家了。

        季亭山在堂屋收拾饭桌,季清识私下又问了季开源一遍季晨的事,季开源说不知道,季晨只是回来问她在临安的住处,问完就走了,看形容似乎过的不太好。

        “你妈就是十几岁那会没管住,她长得又漂亮,被镇上那群小年轻一捧,眼睛越抬越高,总想着要去大城市过好日子,又不肯像你一样好好念书,大半辈子就这么混过去,到现在也没个着落。我跟她说杏杏现在有出息,让她回来好好过日子,她又不听我的。”

        季开源问:“你妈去找你了?”

        季清识摇头,只说:“舅舅,这事就别让外公知道了。”

        “舅舅明白。”季开源说完,抬眼觑她,斟酌一番才开口:“杏杏,先前为你二表哥结婚那五万块钱的事,舅舅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你二表哥今年在新建的度假村里承包了点活,舅舅知道那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然那些老板哪能看得上他呢。”

        季清识:“那钱本来就是我欠你们的,这几年我不在家里,也多亏舅舅照顾外公,这没什么。工作是表哥自己有上进心去争取的,也不是送到家门口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季开源明白她说的客套话,没再继续提,只道:“我一定看着他好好做活,不给你丢脸。”

        中午季亭山多喝了两杯酒,吃完饭就歪在床上睡过去。季开源走后没多久,中心小学的老校长又上门,说辞和上午陈阳的一样,问能不能请她联系钟然,过来参加新学期的开学典礼。

        盛誉在南江有驻场工作组,专门负责已经立项的捐赠和相关投资,工作组应该也能联系钟然。老校长却说养老院的活动中心已经在建,工作组那几个人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他去问了几次都石沉大海,也不知工作组到底有没有把意思传达到位。

        而且,别人说,钟然未必会来。

        老校长言辞恳切,让季清识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只好答应,她试着联系一下。

        老校长欢天喜地的走了,季清识却对着手机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个电话。

        要不发短信也行。

        或者拿季亭山的手机发短信,以季亭山的名义,他应该也会来。

        季清识说做就做,跑回堂屋把季亭山手机拿出来,编辑了一条简洁明了的短信给钟然发过去。结果提示发送失败——他的私人手机有权限。

        恰好又有人敲门,季清识便收起手机,打算暂时搁置这件事,想着小学开学怎么也得正月十五往后了。

        门口那人敲一声没开,第二声力道便使得有些重,砰的一声。她家小院门本就是铁制,这样砸敲起来,像来滋事的。

        季清识不禁蹙眉,应了声马上,就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人影一晃,直朝她扑过来。季清识并无防备,被这凶猛力道撞进院子里,和来人一起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小铁门被人砰的一脚踹开,砸在水泥墙壁上,撞击声刺耳,门来回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门口大步走进来一个浑身酒气,颓废躁郁的中年男人。

        季清识茫然的看着男人,又看着旁边摔的起不来身的季晨。

        季晨状态很差,发黄的头发歪堕在一侧,碎发沾在脸上,额角乌青深重发紫,眼角处有被抠挠出来的血痕,捂着后腰神情痛苦惶然,神经质的抽动身体,但是爬不起来。

        那男人也是一身颓唐破败,但眉目阴狠,回身关上门,插上门闩。

        季清识反应很快,立刻去爬起来去拿手机,按110报警。男人酒气怒气交杂着,两步逼过来,伸手拽起她后衣领把她提起来,低头瞥见报警电话,夺掉手机随手掼在地上,回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撇过脸吐出嘴里叼着的烟,声音干哑撕裂,张口一股难闻的酒气,“报警啊,我闺女这么有能耐呢。”

        季清识白净的脸上,重重五道指痕,迅速红肿起来,嘴里泛起铁锈的味道。她没了手机,就想大声呼救,结果又挨了两巴掌,嘴角有血蜿蜒而下,她一时说不出话了。

        季晨在地上爬了几下,拽住他裤腿,抽着气说:“你别打她了。”

        男人把季清识扔到一边,又踢开季晨,旁若无人的往堂屋走,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季清识被打的耳边嗡然,她艰难的直起身,转过眼看向季晨,季晨声音破碎:“我没办法了,他会打死我的。”

        季清识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浮在一层冰水上,悠悠荡荡,落在耳里并不真切,“所以你带他来家里?”

        “我不想。”季晨觳觫着,嘴唇惨白语无伦次:“我不找你,他就会去找你,我想让他死,可是我又害怕,我下不去手。不是我带他来的……”

        季晨艰难的挪过来,拽着她的衣角:“你就给那个人打个电话吧,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没了……”

        季清识推开她,撑着地站起来,扑过去拔院门闩。

        刚走到门口,就又被从后面拽住头发,往后拖行,她仰头痛苦的尖叫,随即被狠狠掼在地上,男人像凶兽一般对她拳打脚踢,嘴里胡乱骂着脏话。

        季清识疼的蜷缩起身体,忽然一道人影落下,季晨扑过来趴在她身上替她挡着,哭着求:“你打我吧,别打她了,她真的是你女儿啊……”

        “那就让她给我拿钱!”男人低吼。

        季清识推开季晨,嗓音艰涩,断断续续的咳嗽:“我给你拿。”

        男人停下施暴的动作,又吼:“现在就拿!”

        季清识忍着撕裂般的疼痛点头,可是她站不起来,于是又挨了几下。她并不怕挨打,可她怕季亭山醒过来,怕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对季亭山施暴,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季亭山被这吼叫声吵醒,扶着脑袋从房间里踉跄着出来,看到院子里这一幕,愣住。

        “外公。”季清识哆嗦着嘴唇:“你到屋子里去,别出来。”

        季亭山看到季晨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以为季晨要改好了,没想到她却带来更大的难堪。老爷子看到季清识遍体鳞伤的模样,瞬间红了眼,他像个不懂事的小孩那般冲过来,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喉咙里发出枯败的悲鸣,可他忘了他已经不年轻了,已经没办法再保护他的杏杏。

        季清识眼睁睁看着季亭山像倾颓的山那样倒下去,后脑勺重重摔在地上,季清识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去拖住男人的腿。

        而季晨尖叫起来,疯了一样打开院门,跑出去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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