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章商精的绸缪
精灵一般是不会到地底的，这是伊伦的认知。至少，这是西尔凡一直以来的认知。对她而言，黑暗、幽深，是地下洞穴的代名词。
可是，凯萨督姆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这是个宏伟的地下宫殿，恢弘偌大的殿堂一眼看不到尽头，矮人对他们热爱的事物向来挥金如土，毫不吝啬的烛光将他们的宫殿映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在深挖的隧道深处，她看见了美丽得如仿若置身银河般的矿洞，自带银光的点点光芒让她叹为观止。
“那是秘银。”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让她惊醒。
“真美……”
“只有凯萨督姆才能找到。用它来制造兵器无坚不摧，用以制造护甲刀枪不入。”
“能被你说出如此多的肯定之词，就知道它一定价值连城。”伊伦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注意到他手上的稿件，便好奇了起来：“瑟兰迪尔，这是什么？”
那一桢桢画卷都是阶梯，每幅又各具不同，拼凑起来如层峦叠嶂，恢弘却危险。
“无尽之阶——蜿蜒起伏，从地底深处直至希拉克西吉尔峰。”
“天啊，那要开凿多少年……”这么长的天梯，别说建造了，光看就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望而却步。
“从都灵一世初期就已着手建造。这些矮冬瓜别的优点倒没有，就是顽固如石。随着矮人代代相传，再浩大的工程也总有完结的时候。”
闻言，伊伦不禁想起留在凯萨督姆，一路走来的几个月。
最初，矮人给出的条件是苛刻而鄙薄的，甚至安排了地底最狭窄的地下室给他们起居。但在瑟兰迪尔给矮人送出第一份设计手稿之后，他们受到的待遇在一夕间天翻地覆。
凡是之前对他有过存疑的，包括当日那堆矮人，在看到过他那大胆创新又美轮美奂的构想后，无不认为瑟兰迪尔是中土昆迪中的首席设计师。伊伦自然而然地成为瑟兰迪尔的助手。
一切顺利。
而平日在精灵间耳目相传的丑陋恶劣的矮人，事实上并非如此。在她初来乍到时，他们曾为木精灵婉转悦耳的吟唱赞叹不已，甚至一度停下了采矿将她团团围住，就只为静心聆听。
想起矿洞里那些小东西，伊伦忍不住笑了：“我却觉得他们在更多的时候朴实善良又可爱。”
瑟兰迪尔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峻无比。“你没遇到过被贪婪完全腐蚀灵魂的矮人。为了宝物，他们会不惜杀人，抢劫，甚至侵略。”
隐含的痛让伊伦恍然。
她曾听过父亲说的一些关于灰精灵的故事。国破家亡的伤痛，就像一道深刻的疤痕烙在辛达们的心间。“那……你为什么愿意留在凯萨督姆？”
他动作一顿。
“以你对矮人的厌恶，如果不是为了更长远的将来作考虑，即使酬劳再高百倍，也必不会留在这个充斥着矮人气味的地底。”
瑟兰迪尔看着她好久，最后傲然地道了句：“流萤终其一生也无法探知晓星辰的奥秘。”
“我不需穷尽一生去摸索探知，因为我不是流萤，我就是星辰啊！”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宣告，语气中有着促狭，糅合着自信的而羞涩的光与影，就如闪烁在夜空的明星般闪耀。那可将世间万物融化般的温暖，足以让将重重的防备剥落分解。
（画面请参考莱戈拉斯魔戒2圣盔谷战前，阿拉贡带伤归来对其那倾城的一笑。）
“呃……我是说，我的名字就是星辰的意思了。”迎着他怔憧的神情，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流萤虽无法企及星辰，但它们终其一生都在努力地发光发热，这种追逐是多么勇敢而坚定！我们不能因星辰的美好而否定流萤的光亮……”
他冷哼：“那些家伙连流萤也称不上，顶多是臭虫罢了。”
虽然表现得决绝，但他一直都懂得她在说什么。思及此，她会心而笑。
“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你的？”
“你可以……”
“伊伦，伊伦……”外面传来了矮人粗犷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伊伦这才想起时间已经是午后，她与他的闲聊似乎有些废寝忘食了，此刻矮人的工匠陆续进入休息状态。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矮人，他饱含仰慕之情的眼睛在门打开的时候已经一瞬不瞬地锁紧了美丽的女精灵。
“戈利。”
“抱歉打扰你了，伊伦。”他努力露出洁白的牙齿朝她展现最帅气的笑容，可是胡须却将他的嘴巴遮得密不透风，“我跟我的同伴想念你的歌声，所以来到这里找你了。你愿意给我们吟唱几首绿林动听的歌谣吗？”
她微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闻言，戈利像中了大奖般兴高采烈，他拉起伊伦便不容分说往前冲去——
“等等。”
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消一瞬，那只讨人厌的男精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并横亘在他和伊伦中间。男精灵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傲视矮人，神色轻慢。
“你就是那只蛤蜊？”
“是的。”矮人听不懂那些谐音与歧义的陷阱，回答得自然而然。
“……是戈利。”伊伦小声地更正。
瑟兰迪尔的目光停留在矮人握着伊伦的手上：“恐怕伊伦不能就这样跟你去见你和你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巨绿森林的子民，自有着巨绿森林该有的规矩。如果你想听到森林精灵的天籁之音，当然要有所付出。”他转向伊伦，那笑容如盛开的罂粟花那么美丽，“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段时间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这种微笑，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刚才不是问我这段时间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给那些有钱的矮人多唱几首歌。但如果他们不肯或者给不出酬劳的，倒也不必了。”
…………
矮人确实热爱她的歌声。
可是，自从瑟兰迪尔提出听歌要收费的建议并付诸行动，她的听众便陡然锐减。戈利和他的小伙伴们看她的目光从最初的崇拜和仰慕到现在的平淡乃至不屑，更甚者看待她就像在看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劫匪一般。
“也许你可以跟矮人订制一件秘银护甲。”而瑟兰迪尔对她所受的冷遇则不以为意，在计算收费歌曲项目获利可以购买半件秘银甲的时候，更对她晓之以利。
“别开玩笑了，瑟兰迪尔。巨绿森林穷得连金属箭头都要用你来换，我们怎么能买得起这玩意？再说，秘银护甲不是国王才能穿的吗？”
“都灵二世没经历什么战争，那东西用作他身上是浪费，还不如待价而沽……”
伊伦迅速环顾四周，幸而四下无人，否则这般口没遮拦定必得罪矮人，“在这里说这个并不妥当。”
“反正我从来对矮人的慷慨没抱持过希望，物物交换最合理不过。也许你可以试着用你的歌声感化他们，如果你天真地坚持的话。”他的冷淡依然故我。“虽然不如设计图挣钱，但你的歌算下来也已足够买下半件秘银护甲。”
“有……那么多？”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们来的时日极短，难以想象这种财富的累积速度，尤其是瑟兰迪尔的。
连日来，说他们到此卖艺也不为过。不管是木精灵无形的歌声还是灰精灵有形的设计意念，都被包装成待价而沽的商品。瑟兰迪尔在这方面的天分堪称天才，整个中土不会有第二人了。
“大部分矮人都喜欢像那只蛤蜊那样坐享其成，但殷实厚道的总是有的。即使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愿意。”
“他叫戈利……”
他只淡淡瞟了她一眼，“你要相信，听众这玩意向来贵精不贵多。再说，凯萨督姆与其他几个矮人部落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对美貌的趋之若鹜，单凭这一点，即使你唱得再平庸也有人愿意出个好价钱的。”
“……”独处一个多月，她早就习惯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毒舌。但即使再有心理准备，他都能将对方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挫骨扬灰。
这段日子，她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商人。哦不，更正：商精。她有时不禁想，幸亏这段期间也能挣到不少演出费，否则瑟兰迪尔一定会觉得她是个累赘吧。
她叹了口气，颇觉疲累：“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矿洞？”
“快了，机会很快就会到来。两天后，西面的伊瑞詹将派遣精灵到此，加入地底大殿的建造。届时深居简出的矮人国王将设宴招待。”
“那个刚建立的领地？”若她没记错，那是一群他最讨厌的诺多。“他们要与这里的矮人建立邦交吗？”
他深思地看着那个闪烁着秘银幽芒的洞穴：“合纵连横，很符合那只诺多老女精的作风。”
“老女精？”
“你可不必理会她。”
“可是，瑟兰迪尔，诺多和矮人，不就是你最忌讳的？”
“凡事总有例外。”
而她却并不觉得这种例外会莫名发生在那只名为瑟兰迪尔的辛达精灵身上，“是你又抓到什么挣钱的机会了吗？”
“聪明的淑女。”他语气间却充满了志在必得：“矮人终必接受这些条件，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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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不如天算。
次日，凯萨督姆以极高的酬劳邀请伊伦，让她在宴会中作为开场节目的歌者。而推荐和前来游说的，正是矮人戈利。
“这样并不合宜。”瑟兰迪尔率先拒绝，“她是巨绿森林领主的女儿，木精灵的公主，没必要为你们这种欢迎酒会耍猴戏。”
“你不是说过只要能给出合理的报酬就可以吗？这是国王的盛宴，报酬比平时高出至少五倍。”戈利对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经理人非常反感。迎着伊伦为难的神情，他的勇气飙升百倍，仿佛已化身为拯救公主的骑士。
瑟兰迪尔一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只有你觉得合理。”
“你觉得怎么样才合理？”
“我们需要合理的礼节对待，而不是仅报酬而已。”
“礼节？”戈利对他的条件感到错愕。
“当然，伊伦是公主。伊瑞詹的使节的到来能让你们普天同庆，凭什么绿林的公主却蒙受屈辱的对待？这对于伊伦不是极其不公吗？”
戈利一时语塞，他有些羞愧地看向伊伦，相询道：“是这样吗？”
伊伦此刻还在为瑟兰迪尔那套完美的说辞所震。平日木精灵心眼极少，根本不注重这些。但被这么一说出来，还真煞有介事。她看看瑟兰迪尔，再看看戈利，有些恍惚却有不得不佯装受伤地点点头。
矮人窘困地解释着：“我很抱歉。其实在工匠中你们得到的待遇和报酬已经是最高昂的了……只是我们没有多想，毕竟你们初时因交易而来和其他矮人也闹得不怎么愉快……”
“戈利，我们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温婉的安慰化解了他的愧疚，他激动的冲到她面前：“伊伦，你真是我所见过最美丽又最心地善良的精灵……”
瑟兰迪尔挺拔的身躯适时挡住了他，让他热情满腔却无处宣泄。
“那你们需要怎样的对待？”
伊伦与瑟兰迪尔默契地互看了一眼。
“我想，我们首先应该得到席位。”她微笑着要求。
矮人慷慨答道：“那最简单不过。”
“最好能在国王不远处。”她的笑容更深了。
矮人点头如蒜：“当然可以。”
“如果能和国王说得上话那就更好了。”她半蹲下身诚恳地说。
矮人已经醉了：“是有些难度，但我也可以安排。”
“那如果我还要与国王详谈呢？”她试着让自己笑得像花痴一样迷人。
“呃……”
伊伦握紧了矮人的手。
矮人已神志不清：“没有问题，我一定会做到！”
“哦！戈利，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矮人气魄万千地捶着胸膛，铿锵有力地起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就这样，他们顺逐地成为了坐上的宾客，那么轻而易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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