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现在整个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已经上课了有二十多分钟，却没有一个人讲一句话。
按理说新的阶段新的老师，多多少少会寒暄几句，这一整天都是素描课，他们把六月份那张统一画的男青年贴好，等着□□芾开口说第一句话。
但是他在教室前前后后走了十几趟，一句话也没说，既不点评也不说这节课的安排。
许文杨左右看了看，用丰富的面部表情问着：怎么了？现在干什么？
林语摇了摇头。
黄桉同样回应道：问老师。
苏一辰……苏一辰坐着快睡着了。
正好□□芾快走到这一排，黄桉轻轻戳了戳苏一辰的腰，本意是让他清醒一下——
“我！操……”苏一辰整个人猛地一抖，向右边倒去，眼见就要撞到林语身上，林语还没反应过来这哪来的“飞来横祸”，苏一辰就被黄桉拉住并拽了回去。
他一句国粹没来得及说完，才说完第一个字便立刻止住话音。他动静不算大，但周围还是有人好奇的望了过来，又转过头去憋笑。
□□芾像是没注意到，但又向这里瞥了一眼，两手环抱走到另一边去了。
许文杨脸埋在手里，整个人不停的颤抖，他不敢在这安静的有些诡异的氛围里出声，只能用咳嗽来掩盖掩不住的笑声，林语反应过来后，“回味”了一下刚才，也加入了和许文杨一起憋笑的行列。
“……噗！咳咳咳咳咳……哈哈草……咳咳咳咳咳！”
许文杨发出的怪声莫名“感染”到了一波人，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也开始憋笑。
黄桉感觉又好笑又有些愧疚，他扶着苏一辰没松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怕痒……”
苏一辰彻底醒了，“没事……”
两人用小声的交流着，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打在皮肤上。
“现在要干什么……”苏一辰揉了揉眼睛，还没揉两下手就被黄桉轻轻拍了一下，“有铅笔灰，别揉眼睛，脏。”
“哦……”苏一辰顺从的把手放下来，旁边一直偷偷观察的许文杨有些不解：不应该反问一句‘你管得着吗’？
黄桉收回有些微微发热的手，继续说：“老师也没安排干什么，先自己修改修改吗？”
苏一辰抬头看了看□□芾两臂环抱，在每个人身后慢慢踱步，时不时从鼻子里出气冷笑两声，却一言不发，只是向下撇着眼睛看画，给人感觉满脸都写着“鄙夷”的样子，心中升起一阵烦躁，“装腔作势……”他在心里评价着，表面却还是平和的样子。
冯齐在苏一辰问出那个问题后，回答了一句“机构有机构的安排，你们不要多管”后也没再说什么，他和另外三位老师一起看着□□芾，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李老师，不跟他们说说干什么或者讲解一下画面吗？”杨楠看着两位助教老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和冯齐门外汉半点不懂的样子，在身为另一位主教的责任感下开口问道。
“哼。”□□芾只是冷笑一声，便没有了多说的打算。
什么毛病？后面坐着的几位学美术和不学美术的老师都沉默了。
三十位同学也沉默了……
冯齐见气氛尴尬，在心里默念“第一天不能下老师面子，他一定有自己独特的安排”，站起来缓解气氛道：“那大家先自己看看画面改一改嗷，那个……杨老师，还有张老师和姜老师，你们都去帮学生看看，有问题跟他们讲讲。”
他话音刚落，□□芾又是一声冷笑：“呵。”
第一天要温和，第一天不能让老师在学生面前没面子，他一定有自己的用意，第一天第一天第一天……
□□芾：“不用，素描我自己教就行。”
你还跟我蹬鼻子上脸了？到底谁才是上司？
没关系，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却有人比自己先忍不住，陈皓最讨厌装腔作势的人，看着□□芾忽然觉得苏一辰也顺眼了很多，他看了看苏一辰的方向，又装作自言自语一样，开口道：“那你倒是教啊，装个什么劲……”
□□芾没有听见他的话，冯齐倒是听见了。
你就是我在画室的嘴替！
冯齐一颗心还没来得及舒坦下来，□□芾又继续道：“能力不够的人来只会干扰我。”
你二臂吗？冯齐看向另外三个老师，面上都带着些尴尬，我给你留面子了你是一点面子不给别人留？
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二十多岁小伙，冯齐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回堵到：“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他又看着其他三位老师，“去给学生看看，一定给他们讲懂了。”
□□芾皱着眉，又一次重复道：“我说了，能力不……”
话音还未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所以说再加上三位老师只会加快你的教学进度不是吗？”苏一辰带着笑容，面色温和从容，“肯定比直到现在还一点儿进度都没有的好。”
有礼貌，但又不完全礼貌。许文杨点着头，句尾阴阳怪气一下听着才像他熟悉的辰辰！
张文宇决定先帮小帅哥改画。
□□芾看着她径直走向那一排，毫不遮掩眼神中的不满。
四个男生和张老师打过招呼，又转头看看□□芾，后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盯着他们看了一会便走了。
教室里满满有了“生气”，热闹了起来。
“草，和他对视我怎么有点怕呢……”许文杨起一身鸡皮疙瘩，“好怪。”
林语打趣道：“还有你怕的人呢，那你妈还要好好谢谢他。”
“就你嘴甜。”许文杨锤了他一拳。
张文宇先坐到许文杨的画前，边坐下边说：“这种氛围才正常，虽然我们到最后也是考试，但在死板压抑的环境下肯定画不好画的，只要能完成任务并且越画越好，轻松一点的环境反而会更好，又不是学数学学物理，非搞得那么沉闷干什么……”
苏一辰作为高一一整年物理平均分39分的固定倒数人员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张文宇舒了一口气，刚在许文杨位置上坐好，这口气便舒不出来了。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许文杨的画，“嗯……不过你可以稍微‘沉闷’一点。”
许文杨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样子，“那你和杨老师就多来管管我呗，进步快一点。”
“怎么不让姜老师也多来来？”张文宇很“体贴”的没有算上□□芾。
许文杨一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的表情看了看她，故作勉强道，“也行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文宇看着眼前的画也不觉得有那么糟心了。
“我刚刚简单的看了一下，能看出来你们之前老师教的还是不错的，方向也是对的，不过你这个……”
许文杨忙说：“嘿嘿为自己的问题，老师教的真的很好就是我怎么也学不会。”
张老师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许文杨，又看了看其他正在被改画的同学礼貌虚心的样子，“啧啧”两声，又开口道，“你们这不都挺好的嘛，我们来之前你们校长就找到机构，给我们开会，说‘一班这群……算了，毕竟是艺术班，学生素质都不怎么样，你们多担待，幸苦，’”张老师撇了撇嘴，“当时听着就来火，搞得好像艺术生都素质差一样，说到底还是带有色眼镜看人，”她边说边画，两不耽误，手上动作一刻不停，“还说‘这群学生心灵脆弱得很，讲不得骂不得，根本不会反思自己，一点委屈都不能受’，我也不知道你们之前是不是和学校有什么矛盾，听他讲话就是一棒子给你们打死，不过还好，我们…呃，除了李老师，另外几个老师都是听听就过去了。”
她这话刚说完，身边围着看画的四个男生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许文杨直接一个大大的白眼翻过去，“傻……傻叉。”
张老师听着他僵硬的改口，有些好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说的话合情合理并且能画好就行，是我也想骂他一句傻比。”
苏一辰蹲在张老师右边看着她改许文杨的画，锤了锤有些酸疼的肩膀，“校长不愧是校长，还是挺会骂的，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他自己现状。”
几人都笑了起来，张老师用手蹭了蹭刚排好的暗部的调子，看了看苏一辰乖巧的头顶，说：“看着挺乖挺安静的小孩，说话这么损呢。”
苏一辰有些不自在的揪了揪头发，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身后的人把手搭在了自己左肩酸痛的地方，轻轻揉了揉，笑着开口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也以为是个安安静静的乖小孩呢。”
苏一辰眼神带着“怒色”回头看了眼黄桉，黄桉则是低头看着他，眼神给人一种深情的感觉，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肩膀，这忽然让苏一辰有一些紧张。
身边就是窗户，没有关严，夏天有些温热的风从身边吹过，他赶紧把头转回去，全身从黄桉手按着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变热，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慌乱。
林语听了这话后默契的和许文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看黄桉又看看苏一辰，随后他斟酌着开口道：“还是……第一次听见同龄人对一辰的形容是‘乖小孩’呢……”
苏一辰则是有些无奈，按理说和黄桉的“刚认识”明明是自己把椅子坐翻又和陈皓对峙的场面，哪一个和“乖”沾的上边……他揉了揉眉心，心说着：莫名其妙的搞神秘隐藏身份不愿意“相认”就算了，装也不能装的好一点吗，这个“刚认识”不会是代入了我们八九岁的时候吧……
那还真就是一小孩子。
他又回头看了看黄桉，眼中带着点探究的意味，这次则是黄桉浑身僵硬了一下。
我隐藏的这么好他肯定没有发现……吧。
他没敢和苏一辰对视，目不转睛地盯着许文杨的画。
“我跟这俩人刚认识的时候，去找我们林崽搭话，他直接把球砸我脸上跑开了，后来好不容易熟了，我拉着他去找一辰，结果这孙……这人二百五一样，臭着张脸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许文杨讲相声一样滔滔不绝，“我问他‘你叫苏一辰吗’，他把我们幼儿园配的那个蓝色的小云朵胸牌扯到我眼前问我，‘你不认识字吗？’结果林崽被他吓哭了，又拿球砸我一次跑开了……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结果给他留了个我爸的电话号码去找林语了……”
黄桉对于他们的往事很感兴趣，“从小就当大冤种。”
许文杨：“桉哥你这说我会伤心的。”
他兴致正浓，还欲继续开口就被张老师打断，“改你的画我也挺伤心的，好了，来说说哪里变了。”
许文杨立马闭嘴，看着眼前这幅改头换面的男青年，心中少见的升起了一丝“惭愧”。
“呃……感觉是直接变了个人。”
张老师有些无语又好笑，“和你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许文杨在心中说着“哪都不同”，还是盯着画面，硬着头皮说道：“那个……形准了……还有……呃……暗部虚，虚下去了……”
张文宇赞赏的点了点头，“有点样子，还知道‘虚下去’这个概念，”她鼓励地看了看许文杨，“还有呢？”
许文杨有些惊讶地问着：“还有？”刚说出来他就立马改口，“还，还有……还有那个……”苏一辰和林语一个蹲着一个坐着，于是他求助般的看了看站在自己右手边的黄桉，黄桉提醒他“亮暗之间有灰面过渡了”，许文杨皱着眉头看了看画面，好不容易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开口道，“还有就是亮暗之间有灰面过渡了。”
张文宇打趣道：“哟，这说的不结巴了啊，”她又看看黄桉，“别以为我听不到啊，争当活雷锋呢。”
“活雷锋”耸了耸肩对她笑了笑，“抱歉。”
“没事……”这让张老师有些结巴了，“我不是骂你……”
草！这小帅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像渣男！
她继续给四人改画，剩下的画改起来相对轻松，这一排改完后，几人又互相说了说画面的问题和接下来的注意点，她便去了其他地方继续改画。
许文杨见自己落后也不急躁，仔仔细细的又观察一遍后，看着自己这幅在老师手上只花了十分钟不到就改头换面的画，坐在位置上感叹道：“这可真是……是……”
林语接到：“妙手回春啊。”
“对对对！妙手回春啊！”
苏一辰补充道：“起死回生更贴切一点。”
林语：“对，起死回生。”
许文杨：“这可真是起死回生啊……”
班里面氛围一片“祥和”时，他们校长庄姜从后门“飘”进来了。
他对这中活跃的气氛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
□□芾恰好和庄姜对视一眼，他看到对方皱起的眉头，忽然站在班级中间大声喊道：“都他妈别吵了，一个个画的什么东西，都给我把画拿过来，在后面放好，他妈的没教过这么差的学生。”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校长和冯齐的脸色，后者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前者的眉头略微松开一些——很显然，这种显得压迫和严肃的独断才符合燕曦高中的教学理念。
对嘛！不给他们规定死压着学怎么行啊！
只是如果这个老师不说脏话就更好了……庄姜看了看□□芾，又“飘”出了教室，到隔壁另一个画室去“参观”了。
“草……他忽然喊什么……”许文杨被吓了一跳，“这咋还一句一个‘他马’呢，讲话比陈皓还难听……”
林语面不改色，“委屈陈皓了。”
黄桉看了看庄姜走出去的背影说着：“他是看庄姜进来了才忽然开始喊的。”
许文杨一拍大腿，“我说呢！这有点心脏病还不能和他共处一室，他这是装给领导看啊……”他摇了摇头，“那冯总也是他上司，怎么不装给他看啊？”
苏一辰叹了一口气，“之前不装着呢吗，装失败了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反感□□芾，好像从第一眼看到心里就有一些不安和烦躁，“可能他不用考教师资格证吧，别以后在庄姜面前也翻车……”周围已经有人不知所措的拿起画板走到教室后面，脸上表情都是厌恶，但也有那么几个阿谀奉承般的跟着□□芾身边，他往后翘了翘凳子离远看看自己的画，“正好，他两一个叫庄姜，一个叫庄蒜，相亲相爱哥俩好。”
“真损啊。”
“损比。”
“还是你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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