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情愫

梦境中，女子缓缓踏步而上，透过那双眼睛，祝婉儿看到的只有恐惧和悲凉。她想让她停下，想让她转身，看上那个少年一眼，身体却好似禁锢在在这囚笼里，百般挣脱不得。那眼前的台阶，好些变成熊熊火海，明知不能为，却又由不得她抉择。几经犹疑间，那既定的命运好似摆在眼前，等着她踏入那无边的地狱。

        眼见着脚下身不由己，即将踏入虚空，祝婉儿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一身湿汗地还未平复自己乱序的心跳，却见自己，竟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而床上原本熟睡的兰亭，却不知去了哪里！

        “兰亭！”祝婉儿大喊一声，从床上跌下，却被一旁的手稳稳当当地扶了起来，“姐姐，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祝婉儿怔怔地握紧他的手臂，救命稻草一般，将他的手腕攥得有些发白。祝婉儿红着眼睛看着他，言错不眨，生怕错过了他一般。梦里，那个少年的身影和眼前人重合，让她几经错乱，不知是入了女子的心，还是女子入了她的眼睛。

        “姐姐？姐姐？”兰亭瞧出她的异常，一连几次唤她，终于在祝婉儿飘颤动的视线中，见她缓过了神。

        祝婉儿扶着他的肩膀，缓缓坐起了声，揉着脑袋，似有些疲倦道：“无事，我就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随后，她猛然想到反应过来，兰亭什么时候醒了。但是，她随即又反应过来，那个晕倒在床上的人应该是他才对，自己却不知何时睡得被人抱到了床上，不由地失了笑。

        “兰亭，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可感觉好些了？”祝婉儿看向兰亭，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兰亭被她看得不自在，拉了拉衣襟摇了摇头：“我没有事。”

        祝婉儿还是不放心，想伸手去瞧瞧他的脸色，在拉上他的衣领。想让他考得更近一些事，却被兰亭躲开了。

        她下意识的视线下移，却没有看到那掩藏在胸口的伤痕。

        “姐姐在看什么？”兰亭见她视线没有移动，随着她的视线，向自己的身前扫了一圈，以为自己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祝婉儿见他会错了意，便问：“我那时瞧你，身上似乎有好多疤痕，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兰亭一怔，只是他掩盖得很快，云淡风轻，装作浑然不知道：“哪里有什么伤痕，姐姐莫不是看错了？”

        他视线飘逸，祝婉儿却回忆着，那时看到的情况。那时徐夫子替他除了身上衣服，其余人再没有靠近，就连祝婉儿，也是远远站在门口。若说她是否瞧得仔细，祝婉儿也当真不确定。

        “许是我瞧错了吧，兰亭身上真的没有？”她说这话时，眼疾手快向他身上扒去，却不曾想兰亭更快，旋了一个身躲开她，藏着自己的衣服偏不给她看，“姐姐，爹爹说了，你不能再扒我的衣服了！”

        他的语气有些微愠，听得祝婉儿一愣，随即失了笑，一伸手指点着他的脑袋道：“没想到我家兰亭大了，连着也要避着姐姐了。”

        兰亭听她揶揄，抿着唇气哼哼的，没有说话。想来她大约是看错了，否则，一个孩子，哪来那些痕迹呢。

        “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我记着你之前不怕血呀，怎么突然晕倒了？”想起兰亭晕倒的原因，祝婉儿忙询问向他。

        兰亭也不清楚，只是皱了下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也不清楚，就是转过去之后，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然后就晕过去了。”说完，他仿佛是在怕祝婉儿又要印证他的身体有没有出现问题，忙补充道：“徐夫子替我看了，背后什么都没有，非常干净！”

        他昏睡了大半夜，虽说看祝婉儿现在的情况，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清醒的，甚至还有精力，悄无声息地将她抬到床上，当下半信半疑反问道：“果真？”

        “自然是真的！”兰亭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摸着肚子，左右寻找着什么，“姐姐，我饿了。”

        他这一说，祝婉儿也才想起来，他似乎是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当下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向外看了眼，转身小声对着更在身后兰亭道：“现在天色也晚了，书院留下来的人本来就不多，徐夫子照顾了你大半天，咱们就不去打扰他了。桌上还有些粥，你先吃着，我去小厨房，给你做点。”

        她说一句，兰亭跟着点上一次头，见她最后一句话说要走，兰亭立刻拽着她的衣角，被她向后拉了几步。兰亭挣扎着不放她的衣服，身子倾斜，险些将祝婉儿也拖倒在地，“姐姐，姐姐。”

        祝婉儿止住了步，不解地问他，“你要做什么？”

        兰亭向她贴近了几分，“我和你一起去吧。”

        灯芯融在灯油里，明灭不定，似乎下一秒就要湮灭。祝婉儿看着外头浓厚的夜色，失了笑，“莫不是兰亭害怕了？”

        兰亭闭口不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无法，祝婉儿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悄悄地，不要发出响动来，知道了吗？”

        跟在她身后的兰亭，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

        “听到了吗？”没有得到回应地祝婉儿，转头再次向他确定，还没停下的兰亭，下意识地再次重重地点了一次脑袋。祝婉儿当即有些错怔，随即她反应过来，失了笑。而后，也没说什么，拉着兰亭便踩着脚步，向厨房走了去。

        深夜不宜大动，兰亭方才醒来，也不宜食用一些荤腥油腻的吃食。于是，祝婉儿看着厨房触手可及的食材，接着还在温着火的小炉，烹饪了起来。

        取一些细肉，碾碎了和胡萝卜一起备用，趁这时间，取切成小块的山药，和大米一起放在罐中小火滚沸。山药适宜病后体虚之人，有益胃健体的功效，食之温和有益。待火罐中扑腾扑腾，翻滚着清甜的香味，再拿肉沫放在炉中翻炒，待飘出肉香，添上胡萝卜丁，一起炒出香味来。等着山药粥滚出黏稠的形状，添上胡萝卜肉糜，煮到透烂，那每一粒米上，都绽着花蕊的形状后，加上少许盐和芝麻油，那味道，便不偏不倚地撞进了鼻尖中。

        兰亭守着都快犯了困，可成长期的少年，饿得极了，那粥也能吃得底朝天。

        兰亭添了一碗又一碗，等到锅中见了底，兰亭打了一个嗝，终于有了半分饱了。

        “可还想再吃些了？”祝婉儿守在小火炉旁，让炭火烘烤着自己的手掌。灼热的炭火熊熊燃烧，暖和极了。兰亭吃完，收拾好碗筷将它们放置在一旁，也坐到祝婉儿身边，跟着她烤起火来，“已经饱了，还是姐姐的饭香，姐姐的手艺，最近愈发精进了。”

        “还不是和柔娘学的，若论厨艺，还是她比较擅长。兰亭……”祝婉儿突然喊了一声兰亭，见他莫名地回头，祝婉儿问道：“依你之见，若论柔娘的厨艺，开间食肆，可否能开得起来？”

        她问这句话时，也就随口问了，全然没有想到，兰亭跟着祝家，似乎也没有几日在外面吃过东西。可这话问出来时，也没有什么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兰亭倒也跟着，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有学习的空间，但是在这里，哪怕城中，也是绰绰有余了。”

        说完，他反问道：“姐姐是想让她开食肆吗？”

        祝婉儿也不避讳，“我正有此意。”

        兰亭疑道：“可是，我们哪有房子？爹爹会同意吗？”

        “若是买了宅子，自然是没有多余的钱财了。若是去开食肆，几十能经营起来。”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祝婉儿也有些疲乏了，“也罢，等到过年后，再问问爹爹，看他们有什么主意吧。”

        兰亭道：“也只能如此了。”

        “好了。”祝婉儿起身，将火封得小一些，“你我快些回去吧，尤其是你，身体还没恢复，早些回去睡一会吧。”

        兰亭帮她收拾好物什，不同意道：“姐姐我已经好了，真的没事了……”

        “也不知是谁混身颤抖，抱着我的手求着我不要走。”

        “那必然不是我！姐姐你说是吧，那肯定不是我……”

        “兰亭这模样，瞧着是好多了？”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祝婉儿拎着兰亭，前去拜谒徐夫子。只是他似乎很忙，翻箱倒柜似乎在收整什么，兰亭向他一揖：“已经大好了。”

        徐夫子“嗯”了一声，忙碌着有些顾不上他们，祝婉儿不解，看着他动作，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小童替他解释：“外面在闹着呢，逮到哪家天地屋舍，就非说人家的有问题。这不，好些人被折腾着搬走了，好些年货都没置办呢。”

        祝婉儿和兰亭对视一眼，这事，似乎愈演愈烈了，就是这尽头，又在哪里呢？

        “我见今日好像人少了些？”祝婉儿束起袖子，打算帮一帮徐夫子，却觉得，这书院，本就稀少的人数，似乎更少了。

        “都回去了。”徐夫子头也没抬，随口说道，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堆里抬起头来，“你们二人，我已经叫了你父亲赶来，今日，便回家去吧。”

        本打算再过半月才离开的祝婉儿和兰亭，听到这话，当即顿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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