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情愫

从徐夫子对他们两人说，已经通知了小祝村的人，前来接他们提前回去。祝婉儿和兰亭，便被安排在了大厅中等候。

        寝室的行囊并不算多，趁着等待的功夫，两人去住下的地方，开始收拾行李。

        几件冬衣，半箱书记，其他，不过是一些生活上七零八碎的东西。这结课的时间赶得急，两人没来得及准备些什么，更没来得及通知柔娘一声。

        “不然，兰亭，你写一份信件，到时候让徐夫子留给柔娘，告知她一下吧。”

        兰亭正在翻箱倒柜，将自己看不顺眼的衣裳趁机往里面塞了塞。听她问起自己，兰亭停下手中，处理大红棉袍的手停了下来，对祝婉儿道：“待会我就写好，不过徐夫子在忙，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如果爹爹过来，我们顺路递给买包子的大娘吧，让她代为转交一下。”

        “也好。”祝婉儿思忖了片刻，眼下书院这般忙碌，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陷在衣服堆里的兰亭，有些困惑地开口：“兰亭，你说，徐夫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否则，也不会这般匆忙。不像是避祸，倒像是逃灾一般。

        若说有事，这段时间，徐夫子也没有跟兰亭说些什么。如今，他们几人同在一条船上，就算他自有一身风骨，也应当明白世间处事的道理。

        但是奇怪的事，自从兰亭苏醒起来，这事发生的迅速，他也全然不知，这徐吉要作何打算。

        兰亭如实相告：“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测，确实有什么事情，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早将我们送走。应该是怕耽误我们吧。”

        “你说的我也想过，可我还是不太明白。”祝婉儿有些担忧，“他既然说爹爹来接我们，那便是一早就提过，甚至，在昨日他就可能通知了。那时你还没有出事，看这情况，莫不真是和那些乡邻有关？”

        她替兰亭捋捋捋，兰亭在脑中，回忆起事件的细枝末节，想将此事弄清楚。兰亭想了想，干脆停下手中动作，向祝婉儿那里收拾好的行李间坐了下来，“当初说那些河里的人，是和土地神有关。听他们的话中，好些人因为商铺和宅子离开了。现在，他们又来书院闹事。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背后的事情，似乎都在针对镇子上的屋宅？”

        这事祝婉儿自然也想过，可是她不解，“区区山神，会影响至此？”

        兰亭有些无奈，他突然嗤笑一声，漏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无奈的笑，“眼界困于这一隅的人，自然会被这一方舆情所困扰。在你我眼中，或许他只是一个祈祷祝福的神，在有些信徒中，那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而这信奉，偏也是他们生存的一部分，所以，若说是因为山神的谣言生起波澜，我却也是信的。”

        虽不能赞同，祝婉儿却也能理解。她有些无奈，只好叹息道：“那就只能再看看了，希望徐夫子，不会出现什么事情。”

        “爹爹！”自从上次重阳节离了小祝村，祝婉儿觉得，自己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到祝老二了。远远的，刚一瞧见街上的车子，祝婉儿便冲了过去。

        祝老二兴奋地，将骡子绳都丢在了一旁，抬手将祝婉儿举在怀里，口中不停地念叨：“哎呦，这不是我家福宝吗。”

        祝婉儿笑着，也没嫌他这称呼腻得慌，直往他怀里钻。入了冬后，连祝老二都有些扛不住身上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短袄，抱着祝婉儿，险些没能搂得过来。

        “幺儿，快让爹爹也搂一下。”祝老二空不来手，只好伸手将一旁站着的兰亭搂在身下，“哎，大了，孩子都大了，这就抱不过来了。”

        兰亭笑着将他的腰抱了抱，祝婉儿听他说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大街上人多，两个人一左一右，将祝老二连拖带拽搀了回去。那骡子被门口的书童帮着拖了回去，系在了马路边上。祝婉儿仰着头，看着她爹风尘仆仆的样子，仰着一张小脸撒娇问道：“爹爹，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祝老二许是习惯了她这幅样子，只是还没有回她，右侧的兰亭一个没走稳，险些被台阶拌倒在地。还好祝老二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捞在怀里，叮嘱道：“小心看这些路。”

        兰亭讪讪地拉着祝老二，轻声“嗯”了一声，但也没说话，只是在阴影里，耳朵却不易察觉地红了些。祝老二扶好了兰亭，边带着两个人往里走边说道：“是你们夫子托人来告诉我的，一开始我还奇怪，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不过早点也好，现在快年底了，村子也快忙完了，索性没事干，接你们回去，过腊八节！”

        腊八节？

        经祝老二提醒，祝婉儿这才发觉，还有些时日，就到腊八节了。

        正如这个镇子尊崇山神一般，大邺国，对腊八节也是十分重视的。为纪念佛祖成道，既生苦难，每年腊月初八，都要祭五神，食腊八粥，制腊八蒜。原本祝婉儿以为今年没有时间回小祝村了，没曾想，还能赶得上这时节。

        “夫子没有说为何这么早结束吗？”祝婉儿不解，祝老二询问了一下，原本准备先拜谢一下徐夫子，可谁知他只说有事，一切自便就好。于是，祝老二搁下了带来的特产，葡萄酒和蜂蜜，还有一些松花蛋，果干之类。没等书童推脱，就搁了下来。冬日里夜来的早，祝老二怕晚上赶夜路，便拉着祝婉儿，去她的屋子，收拾行李去了。

        “你们夫子倒也没说什么。”祝老二到了他二人的住处，一推开门，话音明显地顿了一下：之间一大间屋子内，被屏风隔成了两间，外面的床铺，堆满了从春到秋的衣裳，地上，大大小小打了三四个包裹，鼓囊囊地堆在那里。祝老二抽了抽嘴角，低着头看着贴着身子跟过来的两个人，询问道：“你们就住这？”

        一早上徐夫子才通知，哪里有时间收整行囊，祝婉儿连忙解释：“兰亭做的！”

        原本满不在意的兰亭突然被点了名，身子一顿，下意识地接道：“我做的。”

        说完，祝婉儿抱着祝老二的手，偷偷笑了起来。

        祝老二自然知道大概得情况，他也没说什么，一张手掌盖在兰亭头上，大力地揉了揉，然后蹲下身子，替他们规整东西。祝婉儿玩闹过了，也准备跟过来一起收拾起来，却看到祝老二走开后，兰亭气鼓鼓地看着她。

        祝婉儿失了笑，憋着气对兰亭“嘘”了一声，而后走到他身边，学着祝老二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压低了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乖兰亭，回去给你买糖吃。”

        兰亭揉着刘海，倒是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有祝老二在，衣服收拾的很快，不一会，就整理出两包衣服和一篮书籍来，还有一些七零八落，准备带回小祝村的玩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几个人就大包小包提着准备离开。落锁前，祝老二看着些许凌乱的房间，突然对着正在咬耳朵的两个人问道：“兰亭你是睡在这吗？”

        他指的是外屋的床榻，冬日里风大，那里床褥铺得薄，更加几分严寒。

        兰亭突然被问了一句，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要不要掩饰一下，就听祝婉儿直言不讳道：“他睡在我旁边啊。”

        她说得自然，好似就该如此一般。

        兰亭当即看向祝老二，不知他做何评价。毕竟，按照祝婉儿的年纪，再过几年便到金钗之年。他说到底，也多有不便，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只怕对祝婉儿不太好。

        可谁知，就在兰亭捏着手臂，听着自己心跳难平的时候，就见祝老二理所当然一般点了点头，末了，还评价道：“你那里暖和，就是总睡地上不是事。婉儿，往后夜里，多看着点你弟弟。”

        “知道了。”祝婉儿拎着包袱向外走去。

        兰亭关了锁，跟在他们身后。原本此事他们毫不在意，自己应当高兴才是，只是，那声“弟弟”落在耳中，兰亭总觉得，有什么，在向他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来，婉儿坐中间，兰亭跟我，一起在前面赶骡子。”祝老二将祝婉儿一把抱了上去，还没等回头抱起兰亭，就见他一手撑着，直接跳坐了上去。祝老二大笑了起来，揉了他一把脑袋，一扬鞭绳，骡车悠悠地向前压着褶，躲开日渐稀少的人群，在车上问着他两人的学业。

        说到学习，祝婉儿和兰亭，默契地只说自己已经完成了功课。他们来书院的目的，本就志不在此。祝婉儿只想着兰亭生了病，且将他糊弄过去吧。兰亭却想，祝婉儿日日忙着铺子，不能教祝老二发现。这一来二去，倒是难得的默契。

        “好，好！”祝老二自然不知情，连说了两个好字之后，自言自语道：“隔壁村子里出了个秀才，也不知道我们小祝村，有没有这个福气。”

        祝婉儿笑着向兰亭靠近：“那自然要看兰亭的了，是吧？”

        所说兰亭这段时间并无心学习，但祝婉儿知道，他是个聪慧的，日后的路要如何抉择，还是得靠他自己才是。

        “我老祝家还能没有这本事！”祝老二不满意了，“要我说，明年大邺城择选门生，说不定我家兰亭也能考上呢！”

        门生？

        祝婉儿知道，那是国子监选取学童，入了国子监的人，便没有考上，也能觅个锦绣前程。只是，若是真的选上，怕是要去个三年五载的吧。

        祝婉儿还没有想那么远，毕竟，兰亭从未离开过她身边，可谁知，兰亭听了之后，却猛然惊起，坐直了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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