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生情愫

那年镇子上一共死了五个人。这五人若说有何线索，大约只是脸上身上，皆被匕首烂脸颊，形状可怖。再一细究其关系，只寻到一两处联系，大约只有期间两人正在添置房产，又有一人是船上运送河沙的工匠。可这联系实在太过强硬，因此当时只有些许流言蜚语，并未引起众人的在意。

        由于寻不到凶手，甚至连死因都未曾查处，官府不得已草草将此事压下。但由于当时在场的百姓过多，仍有些许细节传了出来，只是其中添油加醋又有几分真假，早已不得而知。

        传说当年镇上信奉鬼神一说，外山上现今还存着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在山神尚未式微时，每年祭祀游行好不热闹。然而，神的信仰渐渐消失，由于地处遥远，更有其他宗派沿着入大邺国的边境线传来，山神愈发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这其实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老一辈人，还在念念不忘，忠贞信守着山神，仍然坚信山神庇佑着一方土地。

        再往前推，镇子上曾众筹，将山神迁移至镇子上，但是不知为何，行到一半，那盖了半间半的山神庙竟被推到做了废。再往后，就不得而为之了。

        至于这案件为何奇怪，祝婉儿听着，一方面有信仰的原因，那些人包括今日惨死的人，脸上形状，像极了当年在山神庙前，绘制的神迹符号。一方面，作为此镇土生土长的人，对此类鬼神一事更加坚信不疑。于是，在看到又有无人惨死之后，当年的记忆再次泛起，那份恐惧在柔娘心里加深，若是做实了神鬼之说，只怕往后，事件的发展，会到达难以想象的程度。

        那五人，祝婉儿虽然在自己身上也发生了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却不相信这些事情发生的没有缘由。她猜测，今天那些人，应当也没有什么联系。大约只是和五年前那些人一样，有些牵强附会的关系。再甚着，可能也和置办房产有关。至于死因，投毒、电击，有无数方式乐意令这些人死得悄无声息，不过是一点人后的手段罢了。

        这些事轮不到祝婉儿上心，管它什么目的，还是得等到官府的人去探查。今夜柔娘抖得厉害，怕是吓坏了，于是祝婉儿向她那处挤了挤，贴着她弓起的背脊，轻轻安抚了起来。

        约莫到了下半夜，柔娘才浅浅的睡了过去。祝婉儿听着外头兰亭和狗娃折腾了片刻，也合上了眼。

        “唉，这几天真是倒霉，县衙要破案，不准我们出去，可是这一天都过去了啊，再过两三日，我就不得不回去了啊！”柔娘正在厨房做着早饭，狗娃越等越不耐烦，在饭桌上绝望地将脑袋揉成了鸡窝头。

        兰亭方才买了包子回来，他将包子摊在桌上，并无任何信服度地安抚他道：“哪又等怎么办，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若是觉得无聊，我可以时不时去街上，替你听些热闹回来。”

        眼见着狗娃又要和兰亭扯弄起来，祝婉儿适时接过话头：“兰亭，今日街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想，过了一宿，昨日河边又围了那么多人，应当是有些消息的。果不其然，在祝婉儿询问之后，兰亭告诉她道：“听了些，说这次和几年前的差不多，都和那山神庙有关。只是……”

        他话音陡然一顿，连刚端着粥出来的柔娘也停下了脚步。

        兰亭有些不解：“其中有些人只是一些商户，并无任何问题，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啊？”

        祝婉儿又问：“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原因吗？”

        兰亭点了点头，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大抵是想到了昨日的场景，柔娘有些刻意不想再谈，忙热情地打断这沉默：“一大早地说这些做什么，只管交给官府就是，来，昨日晚上没好好吃，饿坏了吧，先垫一垫，中午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原以为会得到附和声，谁知他们三人迟迟没有反应。祝婉儿自不必说，她吃的不多，兰亭又是一贯捧场的，唯一一个狗娃，想到昨日那副场景和昨天中午的饭菜，腹中突然一阵上涌。再他憋了半日，脸憋得半紫之后，终于忍不住，飞快起身跑到门口，“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这下，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人有什么胃口。

        “狗娃哥真是可惜，没临到好时候。”就这样过了几日，在将狗娃送走之后，祝婉儿趴在床边，翘着一双脚，看着兰亭在地上铺着床褥。

        已过寒冬腊月，祝婉儿几次要求兰亭，去床上入睡，谁知这孩子拼命坚持，说得急了，便闷声抱着被褥死死地坐在床底下，就是不动。祝婉儿说了几次，他也只是添了些铺盖，无奈，祝婉儿只得多买了点炭火，将屋内的炉子烧得旺一些，好教他莫要冻着了。

        兰亭熟练地将被子铺好，飞快除了外衣，缩到被褥中。被祝婉儿强行上下塞了两床新打的棉被，兰亭差些没有陷进去。他抬起头，吃力地仰着脖子看着她道：“没事，若是出了事，我写封书信，到时候让他听听，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祝婉儿听他这一出好主意，不由得失了笑，嗔道：“你呀。”说完，她将脑袋垫在手背上，好奇道：“这几日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她问的是那几个尸体的事情，兰亭经常往外跑，自觉接了给小祝村和狗娃书信的事，因此也比祝婉儿听到的多一些。他认真想了想，告诉她：“暂时没有吧，只是人心惶惶的，我不喜欢这样。”

        “哪样？”

        兰亭表情似有些嫌弃，“他们都说山神发了怒，要惩罚这片土地。”

        这话听着有些荒谬，祝婉儿在脑子里将这话转了转，忍不住笑了起来。兰亭见状，问道：“姐姐也不信这个？”

        “我应该是不信的吧。”祝婉儿随口道，说完又在床上翻了个身，抬头看着屋顶，“只是这些事实在骇人。兰亭呀……”

        “哎！”祝婉儿突然喊到有些发呆的兰亭，将他吓得一颤，“你说这些事不会牵连到书院吧？”

        兰亭不这么认为，“我看那些人的身份应当不会吧……”

        祝婉儿也只是猜测着玩玩，她没有在此事上闲聊太久，而后又陡然一转话头，问向兰亭：“哎，柔娘可还好？”

        兰亭正愁着虚空发着呆，祝婉儿询问这句话时，仰躺的身子又是一翻，正巧撞进了兰亭的视线里。

        她的眼神明亮，烛火闪灼，这方温暖的天地里，连她的目光也亮起了繁星。

        “我额”兰亭突然顿了一下，他挠挠脑袋，似在思考，“她还好，说了自己不怕，应该无事。”

        祝婉儿收回脑袋，又将自己覆在手背上，“说了在那陪她几夜，可她偏是不让，哎，现在可真教人担心。”

        “姐姐”

        “怎么？”

        兰亭有些困惑，“我见柔娘最近并不太挣钱，你弄那铺子是要做什么呀？若是觉得柔娘无聊，大可以将她接到你身边来照顾你。我看书院有好些人旁边都有书童的，你悄悄将她接来，徐夫子应当不会介怀的。”

        祝婉儿没想到兰亭却也留意了这个，她自然有些想法，原本想着兰亭不大感兴趣，便也没有更他说。现在既然他问了，祝婉儿索性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

        “我想买间铺子和住宅，将爹娘接过来。柔娘再不用去弄摊子，铺子的事，她可以去照料。”

        “铺子？”兰亭追问，“可是那还剩的金子，不够买这两个吧？”

        他一下子就猜出了祝婉儿的想法，祝婉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是我不想让爹娘留在小祝村里，而且小祝村现在没了庄稼要重，其他村长都已经安排妥帖，我还是想让他们来这里。至于铺子，你现在也瞧见，也不过是今日明天的事。”

        只是那铺子能卖什么？兰亭不解，却没有追着问，祝婉儿却自顾自地发起了愁，“就是怕爹爹，他不准啊。”

        “姐姐。”让爹娘过来，兰亭是全力支持的，至于那铺子，兰亭相信她的经营手段，也明白她有自己的主意。她想，自然去做就是了，大不了，自己告诉她身份就是了。

        只是兰亭抬起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她若是不相信鬼神，只怕，再不会相信他了吧

        一阵苦笑，兰亭掩地极好，他告诉祝婉儿：“姐姐，再过几个月便是年，届时，去问问爹娘不久好了，我想，爹爹自然是愿意过来陪我们的。”

        “你真这么想？”

        见兰亭也在支持她，祝婉儿莫名有了些许信心。

        “当然。”兰亭点头肯定。

        若是他们来，祝婉儿应当也是欢喜的吧，若是自己离开了，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得不离开她的身边，那她应当也不会那样孤单无助了吧……

        那封书信突然浮现在兰亭的脑海里，上面尉迟家的刻章，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知道，尉迟侯爷，怕是终究忍不住，要将他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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