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话青梅
自那日得了药材,祝婉儿就再也没见过夜枭。今日,她原已将那两日的药分派了干净,听狗娃哥说,兰亭没说什么,只说这两日咳嗽好些了,身子也不似先前那样乏力昏沉。祝婉儿放下心来,本不知今日该如何,一推门,那药材又被放在了正门口的地方。
还是两日的分量,不多也不少,既能顾及众人,又方便她藏匿。祝婉儿本不知道春苗婶急匆匆地说带她出去是何意思,待了一日,没等到她的动静,倒是白日里看她左立难安,时时瞧着远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打算。
祝婉儿按兵不动,暂且顾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今日的药准备停当,又托狗娃带去给兰亭,并且在里头加了几颗快入了秋,红得烂熟的无花果,将它塞进了今天的包袱里。
祝婉儿那头正攀着石块,拿着竹竿兜着渔网,去摘门口的无花果。这果子到这个季节,熟得厉害,不需要采摘储存,直接就着树杈摘下来,两瓣剥开,那熟得软糯的果肉,丝状满当当地窝在果壳里,一口下去,清香甜美,别是另一番滋味。
将几个果头部分已经红透的无花果摘下来,那蒂还渗着牛奶般的汁液。还没等她收好,就见春苗婶急匆匆地赶到了前院,也不知方才去茅房遇见了什么事,一路直奔向着祝婉儿。
手里的竹竿子还没放稳,祝婉儿心道,约莫是来了。
“丫头,收拾收拾,今夜我带你去见你娘。”
她这般开门见山,不是疑问,一点不给祝婉儿反抗地机会,倒让祝婉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呆滞了半晌,却让春苗婶以为她太过高兴,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身前,悄声道:“闺女莫要声张,若不是你娘身子实在不好,婶子心疼你们,否则,干嘛要冒这个险。”
祝婉儿垂下眉睫,再抬头时,眼底多了几点盈盈的泪花,“娘真的不好吗,要不,我去问问狗娃哥哥吧”
“这孩子,怎么能说出去!”春苗婶也不带犹豫,不管已经抽泣的祝婉儿,给她出主意,“我也是惦念着大妹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着的路径,你倒好,尽做些拖后腿的事。闺女,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你要是说了,别说村里人不让你去,人家见你这般不懂事,直接将你娘撵去山上了。你要知道,现在闹瘟疫,那山上啊,都是大灰狼,啊呜一口就将你娘这样一个人的给吃下去了”
“不要!”祝婉儿尖叫一声,扑进她的怀里,却并没有答应她。虽是埋在她的身前,祝婉儿还是能感觉到她身子的放松,似乎这人,在她的脑袋上,发出了一声轻笑。
实在琢磨不透这人到底打着些什么主意,但这人作为一个陌生人,先前先是一个劲地撺掇祝二婶,为祝婉儿拟定一桩不靠谱地婚事。而后又一转事态,非要在这个时节,带她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独自去别的地方。这不同寻常的热情,行踪鬼祟,绝对有别的打算。可祝婉儿年纪尚小,实在不想冒这个险,只好想拖着,看能不能找到别的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却不曾想,春苗婶,并不打算由着她。
夜已深,月上中天的时候,祝婉儿困意袭上,洗漱一下,还未脱了外衣,就见春苗婶从外屋局促地走了进来。她卷着两包包裹,包得轻便,背在身后,一入门便快步走到了祝婉儿的床前,不由分说地揭了她的被子,抱着她将她带下了床,道:“乖宝,我找好了路,现在就带你去见你娘可好?”
现在?
祝婉儿向外透着窗户看了下天,一弯圆月融入天际,银河遥遥地点缀在暮夜里。这个点?小祝村人不多,皆是恪守规矩的人,只怕这个点轮番守夜的人也打起了盹。难不成真的要去见已经被隔离的她娘?
但是祝婉儿知道,春苗婶是个惜命的人。那时大邺有疫情,她便战战兢兢,而后因为祝老二的事,她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直至后来兰亭,此人便恨不得将至流放,自生自灭,永远不要接近小祝村一般。更是不敢出入祝家半步,有旁的人来,拿下药材和吃食,都惊慌不已。这般胆小谨慎的人,果真要冲破禁锢,只是为了祝婉儿去见她被隔开的娘?
祝婉儿自然不信。
“我们要去哪?”
祝婉儿拒绝不得,因为她直接被着急的春苗婶一把抱了起来,“嘘,你莫要声张,否则那些人发现了,你娘可就要被送走了!”
这话说完,春苗婶不等祝婉儿抗争,拉了一个毯子罩在她的脑袋上,将她埋在自己的怀里,弯腰将灯一灭,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里。
小祝村地广人稀,几家几户隔的不远。隔壁狗娃家灯半明半灭地闪着,祝家的灯一灭,这附近便陷入了黑暗里,一路上除了脚步声,便只有萤火虫点缀其间。
虽然祝婉儿身子轻,但是被春苗婶抱在怀里,在泥土路上走了好些时辰,还是让春苗婶累得气喘吁吁。
“婶婶我自己可以走的。”祝婉儿几次挣扎不得,试图从她的怀里起身,摸着脑袋上的毯子想看一看情况,还没动,就被春苗婶一把按住,“没事,婶子不累。”
颈脖被按住,有种命运被直支配的感觉。祝婉儿心生不悦,试图在她怀里抗争,却感觉到春苗婶脚步一停,将她扔了下来,匆匆带到路边的灌木丛里。
祝婉儿不解,却见她掏出一个小水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把在手里拧了几把,又将脸向右手边看了一圈,最终丢给看着她的祝婉儿,“来,渴了吧,先喝点,待会就到了。”
她并不是很想喝,莫名被抱着留在了这里,赶了大半夜的路,还被塞了一个怀抱的水壶,她觉得困极了。可那个水壶几乎是塞进她的嘴里,生生地灌下去。没办法,祝婉儿只好在她的注视下,小口地喝了一口,还险些因为灌得太猛被呛着。水壶递了过去,春苗婶见她没喝几口,不大乐意一般,抵着水壶,一个劲地不由分说,便往她的嘴里塞。祝婉儿皱着眉头,今夜春苗婶已经有些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她推开水壶站了起来,有些不悦,想直言拒绝,还没开口,便听到远处依稀有脚步声传来。
这声音逐渐靠近,灯笼的火苗也愈发明亮。祝婉儿原先没注意,现在听起来,应当早些时候,那人便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了。
这人晃晃悠悠,支着一盏灯笼,蒙着面巾,闲散地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看这模样,应当是守夜的人,在村子里例行巡视。只是这个距离难不成,春苗婶一开始便瞧见他了?
可是为什么看见他,便要将自己藏在这里,还要给她水喝?只是怕她出声吗?
但她又分明说是带她去见她娘亲
祝婉儿不明所以,但是见人来了,她不想在躲闪在这里,只是刚一站起来,还没反抗,骤然觉得眼前一阵花白,头脑也有些昏沉。祝婉儿浑浑噩噩,迟钝地察觉出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她还没站定,身子一晃,险些要晕了过去。
见她这幅样子,春苗婶却一副期待和紧张的表情,一边不安地看着远处,一边像是知道一般,看着祝婉儿的情况。眼见着眼前愈发混沌,祝婉儿在晕过去地那一刻,脑袋里迟钝地闪过一个念头——水里有迷药!
但在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刹那,祝婉儿眼前一黑,身子向后一倒,直直地晕了过去。
李家村。
一处荒地里,瘟疫期间,依旧在深夜,聚集起了很多人。
那些人举着火把,一脸悲痛,数人围在一块,皆用白布,将自己围得严实。期间,有两个衣着华丽地男女站在中间,那女子难掩伤心,拿着帕子小声地啜泣着,却被她身边的男子嗤道:“别哭了!你想让人发现了不成!”
女子顿时止住了哭声,身子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男子略显烦躁,紧盯着远处,怒道:“怎么还不来。”
一旁管家模样的人擦着汗,回他道:“快了快了,那个女人说今夜就来。”
虽是这样说,这方圆数里没瞧见一个人影,男子也有些不耐,无法,他向自己的身下那处深坑看了眼,吩咐道:“那再等等。”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些人的火把都要暗下去的时候,远处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人应声看去,就见春苗婶急匆匆地抱着一个瘫软的孩子快步走近,而后赔笑着对他们道:“半路耽搁了,来了,这就来了。”
男子看着她怀里的祝婉儿,有些怀疑,“就是这个孩子?我看,怎么还像是有气息一般?”他这话说完,他身边的人就要过来检查,却见春苗婶一挡,登即解释道:“这孩子刚咽气,也是一场病才没的,你瞧这模样,配贵公子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最适合给贵公子配婚了。还不是这孩子的父母有些心疼,不然,也不至于耽搁这半夜!老爷莫要耽误了时辰啊。”
一听祝婉儿的父母也同意了,男子便没再说什么。远远地张望两下,看确实模样亭亭,况且他原先也听过祝婉儿天生带着福气,想来,是最适合配冥|婚了,不然,也不会由着她一拖再拖。
于是,他挥挥手,这意思,便是同意了。
春苗婶不理解,却见管家连忙教她:“还不快放进去!”
“哎哎。”春苗婶抱着祝婉儿连忙走下那个坑里,将祝婉儿放在棺材里,那棺材的一旁,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男孩模样清隽,却一脸枯白,身子露出来的地方,甚至都生了几块青斑,在昏暗的灯火下愈发诡异,一见,便是走了有些时辰的样子。
春苗婶将祝婉儿放在他的身边,两人并排躺着,倒让人生出几分“金童玉女”的错觉来。将她放下去,春苗婶连忙从坟坑里爬出来,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几张票子,躬着腰,在一旁数着。
见两人安顿好,男子一挥手,就有几个下人,拿着一块厚重的棺材板,盖了上去。
棺材板合上的一瞬间,棺材内最后一点光亮湮灭,祝婉儿在那一丝光亮消失的那一瞬间,眼睛猛地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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