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绣香囊

夜深人静，没有了嘈杂的烟火气，倒是知了声不绝于耳。周祎躺在床上，思绪紊乱，不断辗转反侧，不管换什么姿势都毫无睡意。他烦恼的是万一淑澹把演出搞砸了，那不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吗？再者，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许多事得做才能让她们脱了乐籍。事情的发展虽还没有到那地步，但周祎不免感到担忧。

        对她们来说离开这教坊司固然好，可是他之后还能再见到她吗？有那么一刻，周祎竟不想让她们离开。转瞬间，周祎觉得脑海里有这等想法实在是太过自私，他怎么可以抱有这样的想法呢。周祎猛烈地摇晃着头自言道：“我真该死，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户外的虫鸣声扰得周祎更加烦躁，反正右左都睡不着，不如做点什么。正好端午节还有三日，不如就绣个五毒艾虎的香囊送给淑澹吧，正好能辟邪挡灾。周祎一个激动一手扒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没有缓冲直接起身，拿起了床边的灯烛，点了案上的灯烛，然后打开镜台下的柜子拿出了所有的布料和针线。

        周祎把它们都摆开在案上，布料的材质有丝绸、棉、麻还有皮。思索片刻周祎决定内衬就用棉，外部就有丝绸。正好手里的丝绸主色是翠绿色，再把图案绣上，配上红色的穗子，就是件别致的香囊了。香囊的模样仿佛就印在周祎的脑海里。

        先拉伸下手臂，扭下脖子，周祎便开始动工。他也有好些时候没有做针线活了，手法有些生疏，有些地方缝了拆，拆了缝。由于仅靠房里的两根灯烛，光线微弱周祎只得眯起眼，放能看清，也因此不小心戳到几处手指。

        这对周祎而已倒也不疼，他满脑子想到的就是淑澹得到他亲手做的香囊会有多高兴，淑澹的笑脸一一浮现在周祎的脑海里。花费了约三个时辰，周祎一宿未眠，总算绣好了。周祎满意地摆弄着他的成品，暗暗自喜道：“她肯定会喜欢的。”

        忙活了一宿，周祎的眼皮越发沉重，周祎还是不知不觉地闭上眼，趴在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握有香囊。

        “周祎。周祎。”周祎在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摇晃着他，他抬起迷糊的脸，睡眼惺忪地望着眼前的人问道：“谁叫我？”

        “这日头都在顶了，还在睡。那事你告诉张大人了吗？”说话的人语气没有丝毫急切。

        “什么事？什么张大人啊？”

        “你是乐糊涂了吧。教坊司的张大人啊，你不告诉他淑澹她们要演奏的事，到时候他不肯帮忙，你自个想法子去。”

        真是一语惊醒，周祎连忙从椅子上跳下，赶忙洗漱，换身衣服，简单地整理下仪容就匆忙离开。这还没踏出门口又忘了拿香囊，倒回几步。

        汪直好奇地看了周祎手里的东西，知道是送给谁的便也没多问。他只怕他的这位兄弟越陷越深，如果是普通的宫女那还能凑合，可他偏偏看上的是罪臣的女儿而且还是教坊司里的。别到时候，周祎知道了他的计划，与他翻脸，那可真的是得不偿失。

        不行，他得换个人，是时候安排别的差事给周祎了。

        周祎从西厂拿了匹马，骑着它到教坊司去。他难掩心中的喜悦，满脸笑意，小心翼翼地把香囊别在腰间。吩咐好尖儿把马拴在后院，自己则去找张大人。

        正好，张大人拿着一叠琴谱和道具急匆匆走过，周祎挥手叫了声张大人，张大人没听见，于是周祎拍了张大人的肩。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张大人手里的东西掉落一地。

        “真是抱歉，我来帮你。”周祎带有讨好的嫌疑说道。

        张大人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昨日又因为他们几个，按耐不住自己爱好听八卦的心，盯着他们的房门几个时辰，正事也给耽误了。今日不管怎么样都要把演练之事安排妥当，确保当日的演出万无一失。这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赏他些额外的东西也说不准。

        见是周祎来了，张大人没好气地边拾起地上的东西边说道：“要不是你，我会忙活成这个样子吗？”

        周祎一看张大人的脸色是有些憔悴，这眼周都发黑了。

        “是是是。我啊这不是怕张大人累坏，特来此帮忙的嘛。”周祎拾起地上的琴谱说道。

        散在地上的东西都拾起了，张大人站起身疑惑地问周祎道：“你们西厂有那么空闲的吗？”

        是啊，西厂明明刚成立不久，照理来说应是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么自己好像成天往这跑，虽说这是汪直安排的，但也太奇怪了吧。这三个月来，往来教坊司的人员来来去去就这些没有什么好记录的，为何汪直也没安排他别的差事，只让我照看淑澹她们，莫非汪直那厮有意撮合我与淑澹。他实在是有心了，但是公务还是要办的。

        张大人的官帽戴地不正，周祎边替张大人调整边说：“西厂人多的是，哪需要我。我呢正好有一件大事要与张大人您商量商量。这事要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慢着。容我想想。”张大人抬手表示暂停。

        “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救谁的命？好处是什么？不会是要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那免谈，你周祎不怕本官还要这顶乌纱帽呢。”

        周祎从张大人手里抢来那些琴谱和道具，笑脸盈盈地对张大人说：“张大人咱们边走边说。”

        “我想让淑澹姑娘与雯儿姑娘在圣前演出。”

        “周公公，你是不是在与我说笑。”张大人沉下来脸回道。

        “欸，您不是老嫌她们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干吗？这是汪直那厮考虑不周，派这两位活菩萨来这给你添麻烦。”

        张大人点点头，很是赞同。但一听到汪直的大名，张大人急忙撇清道：“周公公，你对汪厂公有意见是你的事，可别把我拉下水。”

        “放心，我既能来寻你的帮助那肯定是经过汪厂公的允许的，他啊也想把这两位给送出去。”

        张大人无奈地叹了一声说道：“这好办啊，有赎金有礼部的文书不就得了，别告诉我他拿不到礼部的文书，况且这文书也不是我能给的啊。至于赎金嘛，昨日那姓田的五百两银票还在我这，虽说不足但就当是施舍你们了，再多我也拿不出来。所以啊，周公公你找错人了。”

        “那不是还有撤掉她们的乐籍身份吗？”

        “什么！你要撤籍！”

        “嘘，莫要声张。”

        “难怪要她们演奏，你见过有被撤籍的乐人吗？”周祎摇摇头，说实在他还真没有见过。张大人继续说道：“与其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倒不如拿赎金和文书走人。要撤籍除非有陛下大赦天下，而且就算大赦也未必轮到她们。有本事去求陛下得了，恕在下无能为力。”说完，张大人从周祎的手里拿回东西，快步走去。

        周祎当然是不会放弃的，他跟随在张大人身后，一声张大人，张大人地叫。说淑澹和雯儿是两位活菩萨，那张大人您就是活佛。张大人也是个心软的，他很清楚这里的人注定是要被世人唾弃的，能帮一个是一个。

        经过周祎的软磨硬泡，张大人勉为其难地应下。

        “我是能让她们跟去，但能不能演奏就不是我能办的，毕竟这整套仪式下来，都是有规定的。”

        周祎开心过了头，兴奋地跳了起来。

        “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了。”周祎拍着胸口说道。

        得到张大人的同意，周祎赶紧小跑去找淑澹，迫不及待把这好消息告诉她，顺便把香囊送给她讨个好彩头。

        没跑几步，就被人来到一旁，定眼一看，原来是雯儿。

        “是她叫你来找我的吗？”周祎满怀心许，睁大双眼等雯儿的回答，可等来的却是失望。

        “非也，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周祎一脸迷茫，想不通雯儿找他有何事，若是为了演出一事又何必把他拉到一边呢。

        “哦，你找我有何事？”

        “我想我应该把淑澹的情形告知与你知晓。”毕竟雯儿是瞒着淑澹来找周祎的，她心底多少有些觉得对不住淑澹，说起话来有些结巴，不似平日。

        一听是与淑澹有关，雯儿的神情又有些不对劲，周祎不免担心赶忙问道：“她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那可不行，我得赶去瞧瞧。她见了我定会好些，我有法子减轻她的病征。”周祎的声音充满了急切、不安。

        那一刻，雯儿倒是有些不忍。但自己绝不能在这一刻心软，为了淑澹好，还是早日断了念想好。周祎不见雯儿说什么，自己便转身离开，他等不及了，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站在淑澹面前。

        刚踏出一步便被雯儿拉回。“她没事。你无须担心。但是你不能再见她了。”雯儿摇着头，眼色坚定但眼眶里依旧有泪水在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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