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三章零袖清风（下）
冷清尘身上有股药香，不重，淡淡的，闻着让人心情十分舒适。
“像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店家，能结识到的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童乐抱着箱子不好回礼，加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只好差不多意思一下，“冷公子，有礼了。”
“龙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在销售上的策略选用令困惑多月的我茅塞顿开。”冷清尘的声音就像悠远的古琴琴调，让人不自觉就想沉溺其中，“实不相瞒，去年我终于把药膳店开到了二环，但生意却远没有在三环时的好。今日能看到龙公子绝妙的营销策略，我真是受益良多。”
“冷公子过誉了。”童乐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冷静！万一他就是说客套话呢，你自己不也常这样跟别人说！）
“这是药膳店的位置，龙公子若是有时间，请务必来坐一坐，我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童乐接过写着地址的竹片，笑道：“有时间我一定会去。这瓶冷梅香，气味清冽，十分适合冷公子的气质。若你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嗯，多谢。”冷清尘轻轻一笑，周围一切瞬间黯然失色。
童乐站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小方找过来喊醒他。
“少爷，你怎么了？跟被勾了魂似的？”
（跟被勾魂也差不多，冷清尘的外貌原只是普通好看，但胜在气质，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更是让人动心。楚黎谦是天生底子好，可惜性格冷僻，让人实在难以接近。相较之下，商若凡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接近完美无暇的，由内而外的谦和贵气，还带着点可爱的执拗。）
小方见童乐突然笑起来，那笑容竟是她不曾见过的欢喜，不禁酸道：“少爷，您不会在想哪家好看的公子吧？”
被戳中心事的童乐尴尬一笑：“咳，你到时间去打工了吧，在三环你有见过这个药膳店吗？”
小方看了眼竹片上的店铺名：“百草园……嗯，我知道，去年十月得到了进入二环开店的资格，我打工那家店的老板时不时就说起百草园的冷老板，才貌双全……少爷，您不会是对……”
“我没有。”童乐一口否认，“我现在只想把袖清风的生意做好。”
“是吗？”小方有些不相信，低头看到全空的格箱，喜道，“全卖完了！少爷，您真厉害！今晚我早些回来，帮您再多做一些！”
童乐摇头：“不用，过犹不及，今日大多顾客都是贪新奇才买的，未必真的喜欢冷梅香调。”
小方急道：“那怎么办？”
童乐合上箱盖：“不断推陈出新，留住现有顾客，打下良好口碑。”
一晃便是月底，月初立下豪言壮语的童乐在袖清风的柜台后垂头丧气。原以为三环外香铺生意竞争力小，没想到销量也是少得可怜，回购的顾客除了那位微胖妇人和冷清尘外就再无其他。好在铺子是童家名下的，不需要交房租。可饶是如此，总账上的净收益仍是不可观，继续下去，只会入不敷出，无法拓展业务。
（自上次小方传信后，奶奶那边就再无回应，应该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既然如此，我一定得做出让她认可甚至是惊艳的成绩来。现在这收益完全拿不出手，三环外的顾客对香类的购买力不足是事实，必须得想办法吸引三环内，不，最好是二环内的人出来购买。）
童乐拿出用来当账本书签的竹片，上面用楷体写着“百草园”三个大字。
（听小方说冷清尘是青龙县本地人，手上人脉定是有的，或许能托他帮我引见几个香业大商人。至于会不会碰上以前跟童家有合作的熟人……早碰晚碰都得碰上，到时就看我怎么圆了。）
下定决心，童乐便提早关门，回到小宅里穿上最好的衣服。原本还打算套一件蓝袄，但真的是太臃肿了，他直接放弃。
经过三环的时候，童乐特意去了东风小馆。因为袖清风经营不善，小方仅限晚上的打工又多加了个下午。
“少爷，您穿这么点，会冻着的。”小方系着围裙在后厨炒菜，衣服比童乐还要单薄，“您别这么看我，我一直在走动，根本不会冷。”
童乐原地走了两步：“我也在动的啊，就是去见个朋友谈下合作，不会太晚回来的。”
“那您一切小心。”
“嗯。”
出了东风小馆，童乐一路朝二环走去。路上各种香飘四溢，还有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唉，忍住，忍住。你没钱，你两袖清风，不，连袖子也没有。想吃的话，就努力把合作谈下来。）
进入二环，童乐发现这里的风格与三环有明显差别，无论是楼宇的高度还是装修风格，从上到下都透着富贵之气，只是太过溢于言表。
他很快就找到了冷清尘的百草园，生意相当不错。店中腾出了一块地搭了个台子，几个口技艺人分时辰表演着跟药材有关的趣味小故事，逗得堂下听的人哈哈大笑。台子边上还有一排木架，上面摆着以药材为设计元素的饰品，不少小姐都聚在那里挑选。
童乐正跟下人说完想拜见他家老板的事，冷清尘就已盛装从楼上下来，见到童乐有些惊讶：“龙公子。”
“冷老板。”童乐冲他一笑。
冷清尘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款款走下剩余的楼梯，来到童乐面前，笑道：“一声老板不敢当，都是家母之前经营有方的功劳。当然，还要多谢月初龙公子对我的点拨。”
童乐实事求是：“冷老板因地制宜，善加结合各家所长，才能达到如今的效果。”
冷清尘看童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他望了眼外边准备好的马车：“你难得来一趟，原本应当由我做东好好招待一下的，可惜今日我已有约。不过这个餐宴只是朋友间的闲话家常，龙老板若是不介怀，可愿随我同去？”
童乐惊喜道：“当然愿意！冷老板的朋友想必定是各行翘首，能有机会得识，我却之不恭。”
冷清尘伸出手：“请。”
“你先请。”
（哇，今天运气真好，要是餐宴上能直接遇上从事香业的人就好了。）
臀部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基本的行走已经看不出异样，小幅度的坐下和站起也完全不受影响。童乐抬腿跨进马车里，马车内部点了冷清尘从他那二次回购的冷梅香熏，气味清雅绵长。
“我很喜欢这个气味，”冷清尘坐定后对童乐道，“龙老板无论在香水还是香薰制作上的用料都十分精细巧妙，日后定能在香铺行业中崭露头角。”
“呈你吉言。”童乐见他态度真诚，这朋友可得好好交，于是决定先坦白下来意，“其实我今日前来，原就是想请你帮我引见些与香业有交集的商人。”
冷清尘闭眼微笑：“我知道。”
“你知道？”
“香业近十年来的发展一直不好不差，”冷清尘睁眼，坦坦荡荡地看着他，“你初来乍到，却选择从事这一个前景不明的行业，不是妄自尊大便是胸有成竹。无论你是否成功，于我这个开药膳店的都不会有损失，那我何不顺水推舟，送你这个人情呢？”
（真是相当坦率啊。）
“冷老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童乐激动道。
冷清尘浅浅一笑：“月初我便提出想与龙老板交个朋友，这算是迟来的回应吗？”
童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商人朋友普遍多，但真心交往的就那么几个。”
“那我便是龙雅老板真心交往的朋友之一了。”冷清尘笑意渐深，“既是如此，我们之间也不必说那些客套的后缀，直接以名字称呼，可好？”
“嗯，那我便唤你清尘。”
“阿雅。”
（呃，突然发觉奶奶和娘取的名字怎么都是些男女通用的单字……这难道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马车在一家叫“金碧辉煌”的大酒楼前停下，车门一打开，正对上刺骨的寒风，把童乐冻得直接缩了回去。
（原本还打算这个月收益好的话就去买件大氅穿，现在看来只能这么熬过这个早春寒了。）
童乐深吸一口气就打算下车，左胳膊却被冷清尘拉住。
“怎么了？”
“你先在车上等一下。”说完，冷清尘就下了车。
（嗯？出什么事了吗？）
过了一会儿，车门被打开，随着灌入的冷风还有冷清尘递上来的一件淡青色大氅，颜色和花纹都跟他身上披着的很相近。
“以前寄放在酒楼里的大氅，青龙县早春气温变化很大，有备无患。这件你披上御寒，第一天做真心朋友，可别冻着了。”
“谢谢。”童乐接下大氅，是热的。
（早就听说一些大酒楼里设有暖衣间，专门给食客在冬日打理暂时脱下的袄子和大氅，可惜玄武县崇尚简朴，县长还呼吁县民多加强身健体，我是没享受过了。不过今天倒是沾了冷清尘的光，哈哈。）
童乐系好大氅准备下车，冷清尘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手很暖，身上也暖，心里更暖。
“咦，公子，那不是童……”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是小六的声音，那是不是说明……）
童乐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商若凡披着件银色大氅正站从对面的马车上走下来。
“啊！”
童乐脚下踩空，径直扑下马车。
（又是这个狗趴式！出糗都不带点新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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