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共谋大事
三娘还不能深刻理解周佐话中含义, 只当她告诉自己伺候人的身份不容易生活, 乖乖点头记住周佐的教诲。周佐无奈笑着催她, “算了,姑娘长大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天晚了, 快睡吧。”
夜深人静,刘家上下折腾过后全部熄灭灯火入眠。
借刘家扯谎, 先走一步的秦子期此时坐在新昌县大同号钱庄的暗房里,手捧着一杯明前龙井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坐立不安的中年男人。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瓦当放到中年男人对面, 口气冷淡的说:“小王一直对何人盗走了卢龙塞库存的军械百思不得其解。”
本就惊惶不安的中年男人在看清瓦当样式的瞬间,一屁股从凳子上滑座在地面, 豆大都会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滚,很快将衣领近侧的白色中衣打湿成深一块浅一块。
自打当今带兵打进京城里头,杀了厉太孙自立为皇,南方的几王便趁机举起自立,虽然也称自己是大成皇朝的的血脉, 可实力不如建武帝,索性抱成一团, 让忙着内斗的建武帝三兄弟无力深入南方收复河山,硬生生将天下分割为南北两瓣。
南成朝廷开了海运,富庶无比;北成朝兵强马壮,有一统天下之势。
可这么些年来,南面朝廷忙着赚钱,遇战则供奉大量金银财宝换取安稳日子;北方朝廷的建武帝又因为没有子嗣的大事不敢轻易动武, 几十年过去了,早该打完的一场大战还没打起来。
大同号遍布大江南北,倒是会赚钱。可民不与官斗,强龙难压地头蛇,大同号想要安安稳稳的在各地捞钱,自然要秉持和气生财的原则,到处拜庙门。
因此,大同号背后势力纷繁复杂,一时难以说清。
事实上,他们做的事情也只能让人说一句“商人重利无德”。
只要南北两地朝廷出得起钱,但凡给南方小朝廷从北方购买马匹,或是,从南方向北大量运粮的事情,大同号都作为掮客,没少插手。
再掉脑袋的生意做多了,胆子也会被养肥,大同号一开始做这些要命生意的时候,还会遮掩一二,日子久了却渐渐产生“不过是单生意”的念头,行事间虽然仍有遮掩,可在数量上到底太过了。
去世的郑老板当初穷得给人当上门女婿,可见是没有本钱的——那做什么能让他短短十几年间攒下偌大的家业?
必定是捞偏门的危险生意。
大同号即便走私军械、马匹、粮草也从来不打自己家的商号,郑老板好运,赶上大同号需要个能顶着名头的合伙人,这才与之有了联系,一方发家致富,一方完成买家的要求。若非有如此稳固的合作关系,郑老板又怎么敢把几十万金银的家产放在大同号,而不怕他们卷款跑了。
这个道理十分隐晦,但秦子期有天纵之才,一在王声嘴里得知郑老板把家产存在大同号里面,他立刻猜出背后主使也是这个胆大妄为的商号。
在刘家拿到作为信物的瓦当后,秦子期直接找上大同号。
果不其然,大同号的主事被吓掉了三魂七魄,脸上写满“吾命休矣”。
“殿下,殿下有何吩咐?”大同号主事一辈子也算是经历不少风雨,擦去冷汗后爬回位置上,不问自己结果如何,直接认怂,话里话外摆明了愿意成为秦子期的鹰犬,为他驱策。
秦子期不回答主事的问题,捧着龙井轻啜一口,好心情的说:“今年的新茶,果然口感清冽芬芳。离清明还差着几天呢,没想到在苦寒的北地也能品尝到今年的新茶。都说大同号传递消息的速度堪比朝廷六百里加急,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孤以为,八百里也是比得的。”
世界上最讨厌的一种人,是手里抓着自己把柄的人;世界上最让人没办法拒绝的一种人,还是手里抓着自己的把柄的人。不幸的是,对大同号主事来说,最讨厌的和最没办法拒绝的都是同一个人。
他苦笑着跪地求饶:“殿下有何吩咐不妨直说,小人胸无大志,只想守着钱庄过日子,能为殿下做到的事情一定竭尽全力。”
秦子期笑了笑,摇头故作为难的说:“宋主事这是说得什么话。小王拿着信物而来,哪里像要威逼你冒死呢——还是说主事自己心里清楚,大同号犯下了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子期明了自己单枪匹马找上门的危险,一个字不肯先说,免得反被人拿住话柄。
他谨小慎微的作风逼得大同号主事无法,忍不住猜测起秦子期或许真的要用他换取在建武帝面前露脸的机会,心下绝望,只能“砰砰砰”的连着磕头,向秦子期恳求,“求殿下给小人留一条活路,日后小人定为殿下肝脑涂地。”
“哦,此话当真?”秦子期放下茶碗,嘴角挂着浅笑,垂眸看向对方。
“小人不敢欺瞒殿下。”好死不如赖活着,眼见有留下一条命的指望,大同号掌柜越发卖力表现,一双眼睛充满希冀的凝望着秦子期,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扑上来死死扒住秦子期的靴子。
“既然如此,便把大同号这些年来犯过的大罪,一条一条写清楚。若是与小王知道的没有出入,小王便留下你一条性命,若你敢砌词遮掩,呵……”秦子期脚下踢开大同号主事,冷然开口。
大同号主事头上油腻腻的汗珠再次落下,他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踟蹰不已,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下留下罪证。
秦子期看着大红号主事颓唐的模样,笑道:“小王既然敢单枪匹马找过来,你以为我对大同号做过的事情知道多少?主事不写便罢了,反正这些事情就算有人愿意扛下罪责,仍旧要抄家灭族。黄泉路上,主事一家定然无怨无悔。”
宋主事今年才刚抱了孙子,想起软绵绵带笑的婴孩,秦子期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主事心想,跟小王爷交代清楚罪行,小王爷示威过后一定会向自己施恩,让自己为他所用,全家安稳无虞;若是硬扛着不说,到时候秦小王爷恼羞成怒,把事情抖落出来,自己全家一百多口人岂不是都要成了刀下亡魂?
宋主事能被家主委以重任派到倒卖军械的边境,在家族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可惜同样的道理,他来此,可见又并非宋家嫡脉,这些年来没少被压制。
宋主事决不肯因为家族中主事人人都做的事情而填了坑,在外面死得不明不白。
他心想,大不了此事一结束,自己赶紧请求去南面从头开始!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秦小王抓着把柄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大同号主事下定决心,他一把抓过纸笔,咬牙将自己经手的事情写个清楚明白,甚至还十分上道的连手印和大同号的信印都按下了。
宋主事又检查一遍,确定无误,将写满罪责的白纸呈递给端坐高位的小王爷。
秦子期随便扫了一眼就将白纸折好收在怀中,宋主事瞧着他的态度十分轻慢,心里越发肯定小王爷早就把大同号做下的事情差个一清二楚了,于是,更加庆幸自己的识时务。
“殿下,可有何时需要小人为殿下分忧?”宋主事殷勤询问。
反正该招不该招的他都已经写出来了,日后自然要奉秦小王为主,早点端正态度也省了许多麻烦事。
“你倒是个乖觉人。”秦子期听不出意味的说了一句,随后道,“既然小王带着印信前来,自是来取存在大同号的财资的。敢问宋主事,几十万金银,可够在宋家海运中掺一脚,日后分分红利?”
饶是宋主事猜到了秦小王不会为难他,也没想过秦子期真的这么给面子!
南北两地上至皇亲国戚,下到大小官员,开了大同号的宋家都需要打点,秦小王爷愿意在宋家海运生意里头插一脚,不管营运只拿粉红,等于是给宋家保驾护航。
——当今子孙断绝,明摆着在要在燕王的儿孙里面挑选继承人,恭敬兄长、谦让庶弟的秦小王爷声名斐然,怎么看都是今上关注的重点。就算日后秦小王没什么上进的机会,他们大同号在确定皇太孙之前的数年也能占到秦小王的便宜,没什么吃亏的。
宋主事马上伶俐的奉承:“多谢殿下宽宥,殿下善待小人,小人哪能再让殿下破费。殿下如今日子过得清苦,小人看了心里实在是替小王爷难受,还请小王爷不要再提这些。参股海运的事情,小人定然为殿下张罗好,殿下每年只管等着拿钱吧。”
“那就劳烦宋主事费心了。”秦子期满意微笑,立刻想到如何花钱,“小王各处行走,携带金银不便。宋主事交游广阔,不如替小王想想,若想保举一考生拿到秀才的功名,该往何处打点?”
秦子期自己找关系当然可以更轻松的买到秀才功名,但那样难免会让人知道他能够动用的力量超过表现出的弱势模样,不如有宋主事出面花钱送礼来得效果好。
来了!
小王爷考验他能力的第一件事情终于出现了!
宋主事立刻应下此事:“殿下不必担心,主考里面有个姓隆的,不知道一表几千里的表姐在宫中服侍陛下,听他自己吹嘘颇为得宠,借此向许多人家讨要银钱,每一次科举都会私底下贩卖一两个秀才的名额筹钱。小人定将此事办妥,殿下等着小人的好消息。”
秦子期附耳将刘兴志的身份、姓名、年龄、特征都向宋主事交代清楚,终于起身离去。
回到私下的宅院,秦子期赶快将怀中写满了大同号罪状的宣纸掏出来,脸上是掩饰不掉的狂喜。
——除了郑老板倒卖军械的事情,其他陈年旧事,秦子期哪里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没想到随口一诈,宋主事真的将一切都交代个清清楚楚。
真是天助我也!
秦子期飞快写了一封全是暗码的书信,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扬声喊道:“廿九,去把这封信送到豫州,交给都指挥使许亮,让他找大同号要钱要粮。若是许亮问起我的身份,就告诉他,日后我会登门找他偿还恩情。”
秦子期交代过后,书房里暗影一闪,平方在桌上的书信消失无踪。
秦子期闭上眼睛,脸上神色渐渐放松,兴致高昂的走到院子中,夜空无云、明月皎然,他忽然笑着低吟,“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争田产的事情没弄完,但是这章明显是男主那头的国家大事,我认真考虑了0.01秒,换章节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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