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华服
林小雾想起霍熠然方才那般神色心有余悸，这小子不单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只怕某些深藏不露的一面她还未曾见识过。想到这里她不禁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将散乱的头发拨弄的稍微齐顺了一点。
还是得于他人助益才寻到了服装间，一叩门，尽是虚掩着的。
“请问有人么？”林小雾轻声喊道。
“怎么了？”林小雾环顾了四周没见到人影，也不确定女人的声音从哪里传来。
“我来拿霍熠然今天参加晚宴的礼服。”
“噢，你等等。”
等待的时刻，林小雾顺道做了个头颈运动，实在是眼睛被这些形色不一，各式各样，风格迥异的华美丽服惊艳到了，不自觉的追随吸引扫视了起来。这般包罗万象，美不胜收，简直就是王子公主的衣橱，任哪个灰姑娘小乞丐随意挑上一件穿上都可瞬间吸聚所有人的目光。反正就是她这样的穷人家眼界里看不到的。
“霍熠然的是么？”女人终于从里间走了出来，身上的套装比林小雾昨天那身不知精致多少，脸上的妆容更是职业中尽显干练，利落的短发亦添气场，一看就是职场精英。
“嗯。”
“那你自己过来找找吧。”女人侧了下身子往后一扬手，眉目斜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
自己找？这么大个服装间，这么多衣服，我上哪找，我找什么，哪件是？林小雾听到女人这句话后脑袋都懵了，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心发慌。想要打道回去向霍熠然救助，又怕他心情不悦再发难自己，正当进退两难无法决计之时，女人又开口了。
她好像瞧出了林小雾的顾虑，突然温声问道：“你愣在那做什么？”
……
林小雾也不知道愣在这做什么，总不能说在等待天使降临人间，救我于水火吧！
“你不知道是哪件？”女人表情看似关切，音调听着却有点试探的意味。
“额……”林小雾不置可否。
“没事，我帮你去问问。这件你先帮我拿着，小心一点，别弄脏了。”女人竟从她的这个额字里心领神会的解读了她的意思，当真厉害。不知怎地，林小雾觉得她说出这话时脸上热情的笑容有些殷勤。
“那谢谢老师了。”
“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咱们都是小助理，叫我芸姐。”
“那太谢谢芸姐了。”林小雾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感叹：哪有这么精致的小助理，分明就是职场女神嘛。
等芸姐问了话回来，林小雾还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件衣服站在原地。
只见她信步走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右手臂上架着一套银光绰绰的绅士礼服，张扬又优美。
“给，拿好了。”芸姐一把将礼服递给了她，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托盘。
“谢谢芸姐，幸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又开始半鞠躬了。
“小事，赶紧回去吧，别让造型师等急了。这妆容还得配着衣服走呢。”芸姐嘱咐完这句便向外走去，林小雾也紧跟着出了门，回了化妆室。
霍熠然挑起礼服的一角看了一眼林小雾，又看了一眼衣服，随后便将手收了回来。
林小雾不知他此番审视是何意，难道衣服拿错了？心中如是想，便脱口而出道：“不是这件么？”
“是这件，姐姐真是办事得力，凭我一句话，什么信息也没有就给找回来了。”
“不是我得力，是出门遇贵人相助了。”
“呵，你确定是贵人？”
霍熠然的问话显然是在否决她的定义。他一抬手便将整件礼服掀翻在地，让原本架在里侧的那一面无所遁形的展露在她眼前：好长的一道口红印，且是在右边领口醒目的位置，让你的眼睛避无可避，无法不注意到它。
林小雾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惊疑与懵然，好容易缓过了神，又想到霍熠然的问话，瞬间心里明了了，这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想想那人的脸那人的笑，背脊一阵寒意冷得人心里直发颤。
刚理清思绪，林小雾正欲向霍熠然陈述原委，剖析缘由。可还没来得及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来人正是芸姐。
“你干什么吃的，拿件衣服也拿不好，弄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穿！”霍熠然见了芸姐，突然冲林小雾吼了起来，脸色骇人。
“我……”
“昨天看你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没用。”霍熠然背过身，气得双手叉腰，来回踱步。
“……”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么，你打一辈子工都未必赔得起。”霍熠然指向她的手指气得有些发抖。
“……”
“熠然，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一件衣服而已。”喵哥哪里见过霍熠然这个样子，连忙劝慰道。
林小雾标榜自己是个老社畜，应是各种遭遇和境况都有体验过了，今日只是事件不一样，气氛场景何曾相似呀！是啊，我的一辈子还不如件衣服呢！她垂下双眸，神色淡漠，并无半点分辩的意思。
“这是怎么啦？”芸姐欣赏了半天终于发话了。
“让她去拿衣服，你看看她拿回来的是个什么样。”霍熠然语气对芸姐倒是缓和了不少。
“啊，不是吧！怎么会搞成这样，这么贵重的衣服拿放还是要小心些。”芸姐脸上那个惋惜的表情真是比真金还真。
“她要知道小心就不会出这个事了。”霍熠然横了林小雾一眼，继而话锋一转向芸姐问道：“你是有什么事么？”
“噢，我是凌洛伊的助理，过来看看喵哥这边什么时候能结束。洛伊昨夜没睡，要是时间宽裕的话，他想去休息一会儿。”芸姐好像终于说到了正题。
“那你让伊哥去休息吧。你看我这边还没成个样，又摊上这事。”只要提及衣服，霍熠然好像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让洛伊放心睡，我忙完就过去。”喵哥补充道。
“好，那你们先忙。”
这边还是一副痛惜的表情，一转头脸上笑意盎然。芸姐，人如其名，当真是如云变化多端。
只待芸姐关上门，霍熠然便如漏气的气球一般垮了下来，全没了方才暴跳如雷的膨胀声势，仿佛刚才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对不住，姐姐受委屈了，奸人已走。咱们快想想有什么补救的办法。”霍熠然蹲下身子将那件礼服捡了起来。
“奸人？”林小雾重复了一句，心中有千百种疑惑。霍熠然怎知是芸姐，明明他没去过服装间，明明芸姐从未表露与林小雾相识。
“你怎么知道是她？”
“她昨天也来面试过我的助理。”
“她不是凌洛伊的助理么，为什么还要面试你的助理？”
“也许还想再爬一爬呢。这个圈子现实得很，都想着水涨船高仗一波势呢。”
“所以，她是觉得我抢了她助理的位置，有意报复我？”
“可以这么说。”
“一个小助理也值得她这样费尽心机？”
“划重点，我霍熠然的助理再怎么小，那地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打那什么还得看那什么呢。”
“你才那什么呢”
“哈哈，玩笑，玩笑。”
“可你单凭个面试就断定是她会不会太武断。”
“衣服上的口红颜色跟你嘴上的对不上，与她的很相近。”
“那你既然已经知道是她，为什么还凶我？”
“诶……”霍熠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她既然有了害你的心思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又找了这个时间上门，那我就遂了她的意呗。”
“所以你就佯装迁怒于我，她见你性情暴躁，我在你手底下过得肯定很艰辛，然后自以为得逞，以后就不会为难我了。”
“嘿，姐姐脑袋还挺灵光的嘛。不过这样的小人还是远离为好，缠上了可真不好脱身。”
两人你来我往分析得头头是道，听得一旁的喵哥那是云里雾里。不过看着他们一团和气心无旁骛的样子，喵哥却扫兴的说道：“要不你们还是先想想补救的办法吧。”
这话一出来，两人脸上才展露的笑意立马没了影迹。是啊，现在的重点是衣服。先不说是高定款，单是这个品牌在时尚圈就可说是泰斗，先驱，风向标。反正是霍熠然也不想随意开罪的品牌方。要是一般的秀款尚有商量的余地，只是这高定太过昂贵，且并非一日之功可以成就，多是设计师们几个月呕心沥血的结晶。想到这里霍熠然也是一筹莫展。
“熠然，你先穿上让我看看。”喵哥将霍熠然手中的礼服拿过来，又对着他的身量比划了一下。
霍熠然看他略有沉思的样子，想是胸中已有丘壑，便将那件礼服穿上了。
这华服如若没有那道口红印，单是平铺在地就已格外引人注目：大体是传统的西服剪裁，衣面是银丝织就，一片银光绰绰中均匀散布着小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右边衣领的边末处嵌着一只正蓄势奔跑的黑豹，左边衣领微微挺立，看上去随意又不羁，这别致的小设计无不透着设计者的巧思。
现下这华服穿在霍熠然这样天姿卓著的人身上，颇有珠联玉映之美，好生动人心脾。
喵哥紧盯着眼前的霍熠然，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眉头轻锁，双唇紧抿，左臂抱在胸前撑持着另一条手臂，右手食指在下巴上拨弄了几下。如此凝视一阵后像是突然开了窍，喵哥目光一动，又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他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作一起，凑到了霍熠然的下唇上，然后用力一按将那殷红如血的唇彩向右拖曳出去，宛如一道飞虹短暂的停留在了这粉妆玉琢的脸上。
经此一拨弄，若说方才的妆容是玉面皎人的小公子，此刻则是有些野性难掩的小霸王。唇下的飞虹与领口上那道口红印呼应得恰到好处。
霍熠然看着喵哥颇为满意的眼神，转而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瞬间就有了主意。
“我先拍张照发给曼姐，然后说下事情的原委，让她去跟品牌方交涉一下，希望能争取到设计师的认可。”霍熠然说着就将手机递给了林小雾。
“等等。”喵哥又将两指在霍熠然挺立的喉结处拨弄了一下，虽然颜色比方才暗淡了些，却着实撩人心弦。
“可以拍了。”喵哥发话道。
按着他们的策略，一番操作下来，林小雾还是有些心焦。虽然她不是始作俑者，可忘了查漏的步骤也是不可弥补的过失。等待回复的时间对她来说格外漫长，可霍熠然就不一样了。他竟在那专心致志的打游戏！要不是黎昕曼的电话打过来，估计他能保持这个姿势玩上一整天。
结果正如他们预期的那般，喵哥和霍熠然仿佛是意料之中，只有林小雾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
霍熠然就着这身造型装扮惯例的去了摄影棚。每逢有大型活动，高定成品都会拍摄一套精美写真，供公司，媒体和营销号去卖热点，博人气。
一天忙下来，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好宴开席。
霍熠然动身了，林小雾紧随其后。经历今天此事后，她已对这个小孩颇有改观，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说巧不巧，说赖不赖，好死不死的在一楼大厅候车时又遇上了芸姐。她静候在凌洛伊的身后，安然恬静。光是这样看去，你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心存歹念。好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同样是装羔羊，林小雾还真是技逊一筹，不，三筹!
林小雾突然胸中有些郁结难舒，并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毕竟霍熠然心知内情未曾为难她。只是看不得有人作祟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眼轱辘一转，笑意漫上来。
“芸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比昨天咱们面试时穿的那套更有风韵。”林小雾大步走到芸姐身边，高声恭维道，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这声恭维算是杀人诛心攻其要害了。芸姐脸上有一丝惊惧闪过，但立刻又镇定下来，语态平静的说道：“哪里哪里，你这身休闲装也很有活力，回头我也弄一身试试。”
随她回应说道什么。林小雾只要说出了这句，看到了凌洛伊微微侧首的神情就够了。
“好的呀!”
回完这句，林小雾也乖巧的退回到了霍熠然的身后。可他竟转头冲自己挑耸了下双眉，瞪了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又强压着怒气不便发作。硬是等到凌洛伊和芸姐上了保姆车离去，霍熠然才开了腔。
“小姐姐，你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吗？”
“路见不平，帮凌洛伊清君侧呀！”
“哼，你对凌洛伊是什么样的人一无所知，跟这个芸姐更是才交手不过一回。你怎么知道她来面试凌洛伊不知情，你又怎敢妄想单凭你一句话就让他发落别人。”
“……”
“想做小狐狸，你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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