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季世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林镇宇后退，来回踱了几步：“不知道你记得吗，你说温斯顿变得不一样了，让我给他做细致的全身检查。那时候我在他的大脑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我告诉过你你，那种东西像是精密的条状仪器，完美地绕过了他的小脑和脑干，顺着脑脊液流进了大脑……”
林镇宇仿佛在故意引话题，又竖起食指：“原理参考我刚才讲的，但是温斯顿的症状，更像是某种枝条侵入了他的大脑。”
季世野皱眉：“你是不是想说c城发现的蔷薇科异种寄生的事？”
“棒棒！”
林镇宇突然拍了一下手：“我在想，c城的那个新闻里，有蔷薇科的异种寄生人类存活的方式，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是进化后的新毒株，它们好像有思维，以不同于祖先的寄生方式侵占了人类的整个身体，也导致这些人类在他们的亲人、朋友看来只是与之前的性格发生了转变而已。”
“……”
“你的猜想很不错。”季世野冷脸夸赞道。
“谢谢少将夸奖，不过……玫瑰也是蔷薇科的哦~而且温斯顿的转变也实在太大了些，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狙击手。”他回忆着温斯顿呆呆的样子，以及做事仔细认真的态度，如是赞叹。
“温斯顿的转变确实很大……”季世野突然头痛，揉了揉太阳穴。
“所以呢？”林镇宇又借机开始引话题，“你不怀疑吗？温斯顿少校为什么会在你下令进行全城基因检测的时候消失，又为什么会在你说下令杀掉那些检查出的感染者后不久再次人间蒸发？你不觉得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摆在眼前吗？”
季世野沉默着，但很明显，他已经知道林镇宇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是他仍然选择保持沉默。
林镇宇走近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
“你心软了，少将。”
一阵头痛。季世野仿佛在逃离他的目光，闭上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不会。”季世野如是回应。
“他确实没杀过人类，而且他还为联盟做出了贡献，但是——他有可能是个异种。”
林镇宇无奈地摇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
季世野终于坐不住了：“我有我的原则，联盟有联盟的法律，就算他是我的……”他咬咬牙，“老师，也并不会有什么区别。况且到时候如果找到了温斯顿，要对他进行基因检测或是审判，我也会主动申请回避的，全程都不会参与，确保联盟最高法院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
林镇宇败下阵来：“……”
不知道怎么了，林镇宇的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大义灭亲”四个字。但他不信季世野现在内心毫无波澜。
是不是故作镇定，只有季世野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我话还没说完，世野，我还想给你看看这个。”
林镇宇叹了口气，走到投影仪旁，用通讯器连接开机，然后又把画面投上去。
画面中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巷子，弹出的定位转移至屏幕的右上角，显示在格陵兰街道。
“格陵兰街道……”季世野忽然睁大双眼，盯着定位皱眉。
那里是即将出主城的街道，是两年前的人眼蟑螂事件里，琼斯开枪向温斯顿射·击的地方。
“这个视频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等等……”季世野说着说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忽然一顿。
林镇宇也知道季世野这么敏锐的人，在知道了检查疫苗的原理以后，还能联想不到。
林镇宇说：“就是格陵兰街道，是温斯顿少校从安全局逃跑以后，琼斯带人去抓他回来时，遇见他的街道。”
林镇宇又在屏幕前绕了两圈，似乎在组织语言。
“当时在安全局的时候，我记得琼斯说了一句话，他好像说过，”林镇宇模仿道，“温斯顿少校背后长出触手了，我们都以为那是异种啊……而且后来这些话也在琼斯手下的士兵口中得到了证实，所有人都看到了温斯顿在摩天大楼上‘爬行’的画面。”
“你记得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我过耳不忘，少将，不然我也不会当军医。”
季世野嗯了一声：“不然你也不会业余当侦探。”
林镇宇无奈地乜他一眼，把视频中的温斯顿放大：“你看这个。”
“确实有触手，我之前看到过，但应该只是暂时感染。安全局的人说已经在抢救温斯顿的时候给他打了阻断剂，后来我看过温斯顿的体检报告，是人类的基因，没有变异，但是……”季世野话锋一转，“你要说他曾经注射过检查疫苗，那也无从核实了，他已经失踪将近三年。”
林镇宇点点头：“我赞同。你可以说温斯顿不是异种，但是少将……”他双手撑住桌面，气势逼人。
“我想你应该也忘不了吧，那一天我们是怎么去安全局的，你和我本应该在基地里做什么？”
“……”
林镇宇继续道：“那个来自地球的异种——那朵蓝色的玫瑰，和温斯顿身负重伤，被琼斯的人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日子……”他一字一顿，“是、同、一、天。”
一阵静默。
这个时候，季世野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些画面。是那个寒冷的圣诞夜，自己和温斯顿一起去莱茵河边散步，在隔离墙下，他曾告诉过温斯顿穿过隔离墙的方法。
“墙内装有很细的纤维丝，可以滤过河水，只要想穿过隔离墙的异种不变成液体，穿过隐藏在隔离墙里的纤维丝，就无法通过隔离墙……”
而那时候温斯顿的回答是：“所以说只有异种才能自由通行。”
季世野肯定了他的说法，而且竟然还亲口告诉了失忆后的温斯顿穿越隔离墙的方法，而他分明知道……蔷薇科的异种是完全可以变成那样细软的枝条的。
这一刻，季世野仿佛已经彻底明白了。
如果这样解释的话，那么一切事件的逻辑就说的通了。
姑且不论原来的威尔·温斯顿是不是异种。他从安全局里逃到格陵兰街道，准备出城的时候，温斯顿看到了流浪汉，出于某种原因，开枪杀死了流浪汉。而这个时候，琼斯和手下正好赶来，发现了出逃的温斯顿，但是却看到了温斯顿背后有异样的触手，故而打算新仇旧恨一起报，干脆直接杀了他。
季世野心中道：但谁知我提前从地球返航，回到了基地，而且因为蓝玫瑰丢失的事件去了安全局，发现了琼斯陷害温斯顿是c城“隐藏者”的事。事情败露后，安全局里有人紧急通知了琼斯，所以他才被迫放弃了要直接杀了温斯顿的想法，想以此为筹码搏得我的同情……
但那个时候，在格陵兰街道的下水道里，温斯顿其实已经死了。且计算时间的话，蓝眼睛的少年在我和林镇宇面前逃走正是在那不久之前的事情。
而温斯顿杀了流浪汉的某种原因，多半是与那个蓝眼睛的少年有关。
季世野心中一颤，他忡怔着。
一切都吻合事实，一切都符合逻辑。
“……”
季世野沉默着，却听林镇宇继续道。
“世野，少将。”他道，“你和我本应该通知指挥中心异种入侵，启动一级戒备，然后封锁tfa总部，抓住那个异种。”
而季世野当时专门提醒了指挥中心——不要开启一级戒备。
“……”
整个基地里，敢以这种语气跟季世野说话的，除了林镇宇，没有第二个人。
林镇宇懊悔道：“我记得在地球上，你孤身去那座碑林里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假如后来出了什么事，我不能保证不跟联盟汇报。”
“那感谢你出事之后依然没向联盟汇报。”季世野的头更疼了，他淡淡回应道。
“那是因为虽然那个异种跑了，但却没有造成实质影响。你别忘了它可是来自地球的……”林镇宇改口，强调道，“它是来自外星的生物，一亿光年外的太阳系……”
那个早已被废弃了的星球，这句话林镇宇最终没能当着季世野的面说出口。
“如果这个外星生物造成了什么不在我们控制范围内的结果，联盟的少将，您要怎么办？”
季世野只是摇摇头，并未作回答。
林镇宇少见地低沉：“两百多年了，人类一直在与异种作斗争，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k城的人口一共不到一千万，这还是感染者在两小时内有阻断药物的情况下才保足的人口数。人类与异种斗争的基础是要有人的存在……”
季世野头痛欲裂，宽大的手掌摁住自己两边的太阳穴，沉声道：“我知道，不要搞悲观主义。”
但林镇宇还在坚持，他一定要告诉季世野。
“少将，地球的悲剧不能再次上演，人类不能重蹈覆辙，所以人类的立场坚决不能动摇。”
季世野：“……”
“世野……你已经说服不了我了，但不管你还有什么方法来说服你自己，我希望你不要把这种可能从你的选项中抹去——你从地球上带来的那枝蓝玫瑰……”
林镇宇慢慢走到那个“奢华昂贵”的保鲜柜旁，打开了门，回过头来。
仿佛这场审判已经到了最后的环节，即将宣判。
他道：“就是温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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